曾祖父的话犹在耳侧:“那是个古怪的人,他不老不死永远年轻,你与他做生意要付出性命。”
他愿意付出性命。
☆、对错
“那个人是谁?”罗伊皱眉,他觉得这个台词莫名耳熟。
新王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帮助了我。”
阿道夫敏锐的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漏洞:“你是以性命作为代价,与那个人做交易,那为什么你还要我杀了你?”
“……他不要我的性命,”新王抿了抿唇,“他说,‘你祖父对我的恩情,我已经偿还,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所以,请你杀了我。”
“上一任国王的确残暴,该死。你除了下手太狠,其他也算不上有什么过错。”罗伊道,“我们来摩帝马只有一个目的,和国王签下对兽人有利的契约,既然你是兽人,应该听闻过我们的事情,知道我们的目的吧?”
新王点点头:“我答应你们的请求,请你们也答应我的请求,杀了我。”
“我还有个疑问,”阿道夫皱眉,“为什么一定要陷害给我?陷害狼骑士?”
新王听到这话,平静的道:“没有为什么,我不想活了,那个人不杀了我,就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对你也有好处。”
罗伊挑眉,起了点兴趣:“说说看,什么好处。”
“你们都知道摩帝马的国王是只要排队就能当,却不知道这个规则的潜在含义——只要有能力争取到国王之位,有能力在国王的宝座上坐稳,你就可以是国王。”
新王道:“你杀了我,你就是国王,这难道不让人心动吗?”
阿道夫听到这话反而皱起了眉头,兴致缺缺:“做国王有什么好的?麻烦!”
听到这话,新王露出不解的神情:“你不杀我,我不会签下契约;你杀了我,契约无效,但你可以作为国王自己立下法律,你可以左右这个帝国,甚至可以把它发展为兽人的帝国……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那你为什么不心动?你为什么宁愿死,也要放弃这么大的蛋糕?”
罗伊反问年轻的王,直视他的眼睛,缓缓的道:“……你在埋怨我们,埋怨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能及时拯救你的爱人,为什么不干脆的结束你的生命。”
新王沉默了,他道:“不,我只埋怨自己,我埋怨我的无能。”
“国王?国王有什么用?换不来一条人命。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爱人都救不了的废物。”新王自嘲的笑了笑,“我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连乞求死亡都达成不了。”
他仰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似要使眼中闪烁的泪花倒流,又仿佛在回忆一些虚无缥缈的记忆。
忽然,他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腹部。
他发癫似的低声狂笑,手上用力一拔,流血不止,倒地而亡。
罗伊和阿道夫:“……”
“亲爱的,”罗伊问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不是说自杀下不了手嘛,”阿道夫难以置信的道,“我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他骗了我!”
罗伊叹了口气:“国王又死了,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还得去欧格登和卡西亚嘛?”
阿道夫也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新王的脖颈:“他的灵魂还没有消散……我或许还有办法。”
死亡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布鲁托心想,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他感觉到爱人的气息触手可及,他感觉到自己很安详就像……忽然一股狠狠的吸力传来,他又坠入了泥潭。
新王忽然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环视四周,忽然感到绝望——他居然没死?
“你的思想是不是太单纯了点?”罗伊撑着下巴看他,“我之前不是说过,阿道夫或许可以让人复活吗?”
新王绝望的怒吼:“可我不想复活!我想死!”
“先别着急着死不死的,”阿道夫不耐烦的打断他,他很不喜欢新王这种寻死觅活的态度,但还是道,“我或许可以让你的爱人复活。”
新王的眼睛亮了一顺,随即又黯淡下来:“……别骗我了,那个人都不能让我的爱人复活,他说我的爱人已经离开了我,去到很遥远的地方!”
“他只说对了一半,”阿道夫道,“你的爱人重生了,当然回不来。”
新王忽然转头看他,震惊道:“……什么!”
阿道夫掏出他的宝贝镜子——就是那一面他经常用来看望远在兽人大陆的爸爸爹爹弟弟的魔法镜——他小声的念了几句咒语,又把镜面朝向新王:“喊出你爱人的名字。”
新王显然不敢相信,他愣愣的道:“亚撒。”
镜面忽然模糊,再次清晰时,出现了一只可爱的兔耳少年。
“……”新王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在耍我?我认识他!他是我们家新来的男佣!”
“我骗你做什么?”阿道夫无语道,“虽然我不清楚情况,但是你记忆中的爱人就是他,他们之间的灵魂波动是一样的,你可以回去问问他。”
新王不顾身体的虚弱匆忙下床,大步走出了寝宫。
“那个兔耳少年真的是他的爱人?”罗伊问,“重生这种事情也太玄幻了吧?”
“这也不算什么,”阿道夫道,“可能在西方比较少见吧……你知道借尸还魂吗?”
罗伊疑惑道:“借……尸还魂?东方小说里的那些吗?真的有啊?”
阿道夫把他爹哈森对他讲的那些灵异故事,又给罗伊科普了一遍,总结道:“这种事情需要一些契机吧。”
新王擅自离开,罗伊和阿道夫不得不留下来帮他解决关于上一任王的尸体,还有那些寝宫里的目击者——至少不能让狼骑士做背锅侠,虽然阿道夫曾经做过吧。
“残忍杀害和为民除害还是有区别的,”罗伊道,“我突然有点后悔了阿道夫,要是接下来去了欧格登,消息又传到王宫里,有人再次借着你的名号谋权篡位……天哪。”
罗伊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恶劣后果:“虽然那些干掉坏国王的消息,对你的威名有帮助,但是……我觉得我当初的策略可能有误,再出现这样的事,你可能反而会背负骂名。”
阿道夫原本对新王布鲁托栽赃陷害他的事情非常愤怒,但了解前因后果后,他反而不是那么不在意了:“我又不是没被人骂过,如果好处大于坏处的话,我可以忍受的。”
罗伊忽然觉得非常的愧疚,他亲了亲阿道夫的侧脸:“对不起亲爱的,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才对。”
他们回到旅馆,罗伯特正兴致勃勃的教班森布莱兹手指游戏,见到他们回来,孩子们都兴奋的迎了上去:“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那个陷害你的新国王得到惩罚了吗?”
“这件事情很复杂。”罗伊道,他简单的说明了下前因后果,叹了口气,“可能我的阅历还是不够,没有考虑清楚可能导致的一些后果,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罗伯特小孩子心性,完全不理解罗伊在担忧什么:“既然新国王的愿望达成,又和你们是一派人,你就直接让他做个声明好了,让他自己承认自己杀了上任国王,事情与狼骑士无关,这不就好了?”
阿道夫想着罗伯特说的话也有道理,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看向罗伊。
罗伊承受了两个人的视线,继续叹气:“孩子,这件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除了这样的简单法子,还有其他办法吗?
当晚,罗伊阿道夫再次潜入了新王布鲁托的寝宫,见他不在,又摸到了布鲁托原先的庄园。
卧室里,新王和他的兽人男佣正温存的躺在床上,一抬头猛地见到窗边神出鬼没的狼骑士夫夫,他俩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不过好在大家已经化敌为友,他们秘密达成了一个协议,连夜搞定了所有的阻碍。
次日,摩帝马的新王忽然昭告天下,是他杀了上一任王,为了替父亲和爱人报仇。
接下来让人震惊的是,新王居然做了和玛希帝国新王一样的事——
解除所有兽人的奴隶身份,奉狼骑士为座上宾,赐给狼骑士一座城池。
不过在摩帝马,国王比城主还不值钱,国王的话只有在位的时候比较有用。
但是新王做下的三件事,已经经过了内阁的批准,也就是说,这三件事已经得到了摩帝马帝国的承认,至少在内阁消失之前,永久有效。
这让所有摩帝马的民众都议论纷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几天时间,这个帝国震荡再震荡,狼骑士忽然横空而出,解放了全摩帝马的兽人。
“这简直不可理喻,我怀疑狼骑士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
一个酒鬼大口的灌了口啤酒,酒杯拍在桌上,他信誓旦旦的道:“我怀疑,新王买通了狼骑士,他让这个兽人杀手杀害了残暴的旧王成功上位,再给予狼骑士奖赏,就像玛希帝国的那个杰克逊国王一样!”
“你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呢!”“我也是这么觉得呢!”“国王真是深谋远虑啊!”
“不管是谁做的我都无所谓!只要听到嗜血国王被干掉的消息,我就觉得很开心,我甚至想仰天长笑!”
另一个酒鬼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我朋友的仇终于报了!虽然不是我报的仇,但是我高兴!”
周围齐齐一静,紧接着是大量的口哨声与喝彩声。
这位酒鬼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他们欢呼雀跃的干杯,庆祝新王的明智之举。
罗伯特:“……”
“所以你明白了吧?”罗伊无奈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狼骑士,“就算把事实明明白白的拍在他们脸上,他们或许也能脑补出不一样的真相——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阿道夫看着一脸苦恼的罗伊,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金发:“管它对的错的,继续做就是了。”
☆、欧格登
既然打算继续狼骑士的事业,也只能踏着原先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前进再前进。
但离开之前,罗伊忽然想起一件事:“……‘付出你的生命作为交易的代价’,这套说辞不是恶魔经常说的话嘛?”
阿道夫恍如隔世的想起来:“我们之前是不是答应过一个魔族女巫……一些事?”
罗伊:“……”
他点点头,和阿道夫一起带着孩子们又杀回到新王的宫殿,打听那个神秘人的消息。
“恶魔?怎么可能!”摩帝马的新王布鲁托难以置信的道,“他是个好人,他不要我的性命!”
“可能你的命不值一提,对他来说只是个麻烦。”罗伊耸了耸肩,“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他的信息吗?我们有一些事情想拜托他。”
新王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能出卖我的恩人!”
罗伊无奈,黑色的羽翼在他的背后展开:“看到了吧,我也是魔族。”
新王强行收回自己惊讶的表情:“……西方。”
阿道夫疑惑的皱眉:“?有没有更确切一点的信息?”
新王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我只能告诉你们,在西方,所有人都知道,恶魔生活在西方,我的曾祖父也曾确切的告诉我,西方生活着魔族。”
新王细致的解释道:“据说,魔族的领地个不可预知的世界,那里包裹着重重结界,而结界的边缘,生长着灿烂的魔鬼之花,带着耀眼的金和圣洁的白。”
罗伊:“……”这个形容似曾相识。
“听起来有点像金银花。”阿道夫小声嘀咕道,行动力极强的从行李中掏出一朵干瘪的花朵,“是长这样子吗?”
“对对!”新王诧异的道,“你们竟然都有这花了,还问我做什么?据说每个魔族都会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插上一朵这样的花,它会带着他们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罗伊狐疑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新王也狐疑的与他对视,“你不是魔族嘛,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人类对我们的评价,”罗伊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要不然干脆点,把那个联系神秘人的卷轴送给我们,反正你再也用不到它了不是吗?”
新王一想也对,就回了一趟自己的庄园。
事实上他也正在找机会退位让贤,和他的爱人做一对平安快乐的庄园主,摆脱王位上的纷纷扰扰。
新王从阁楼里拿出卷轴,递给阿道夫:“麻烦和恩人沟通的时候,替我再次感谢他,顺便告诉他,我是不得已才让出卷轴的,我没有要再次麻烦他的意思。”
“……他既然都出手帮助你不计较回报,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怪罪你。”罗伊道,“感谢你的慷慨,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的帮助,可以直接到联系我们。”
罗伊刚说完,阿道夫便递给新王一个全新的卷轴,中肯的道:“兽人的事,找我们比找你的恩人管用多了。”
“……”新王收起新卷轴,点点头。
罗伊补充道:“其实你们也可以来柏宜斯,在那儿生活肯定比你在摩帝马自在,到时候直接找我们的人,摩帝马的那座城,我们也会找人过去建设管理,到时候你也可以去那儿。”
罗伯特在一旁装久了小透明,此时兴致勃勃的插上一嘴:“如果遇到什么急事,也可以到酒馆里找找有没有相貌出众发色突出的吟游诗人,到时候直接报我罗伯特的名字,也可以很快的联系到我们。”
罗伊闻言瞥了他一眼:“你这小鬼……”
“我没说错呀。”罗伯特吐了吐舌头。
“谁跟你我们了!”阿道夫不满道,“等救了最后一只人鱼,你就赶紧回家去!别再想着我们家布莱兹,她还小,不过要是她长大了找不到对象,我和罗伊倒是可以考虑让你来接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