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这样的人?”阿道夫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正喜欢杀人的家伙是不会蠢到把脑袋挂在外面吓人,”罗伊笑了笑,笑容里含着一丝深意,“高明的猎手喜欢把自己伪装的平易近人,在猎物最松懈的时候玩弄他,慢条斯理的把人弄死……他们享受猎物的恐惧感。”
阿道夫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罗伊,你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有吗?被吓着了吧?”罗伊哈哈大笑,转移话题道,“让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些人头的主人。”
通往石屋的方向有一条专门用石头铺成的小路,想来是屋主不希望别人踩坏他的花,罗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阿道夫,沿着石子路走近石屋,敲响了大门。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今天不接待客人。”
罗伊一愣,目光瞥向了某处,他突然道:“我们就是想问问这里的花能摘不?”
“不能!”门哐当一声就被打开了,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她用力的敲了敲门框,“这儿的花不能摘!你没看见这几个大字吗?”
“不好意思,”罗伊就是看到了那几个字,才故意那么说的,他诚恳的道,“我是不是让您误会了?我们一家人正好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山谷的花非常的喜欢,所以就想来拜访一下山谷的主人。”
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才变好了一些,她道:“你们真的是只为了看花?”
“如果能在山谷里住上一夜,就更好不过了。”罗伊觍着脸道,一脸的无辜,“我们不是为了看花,还为了什么?”
老太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了个身:“进来吧。”
罗伊和阿道夫抱着崽子们进来了,阿道夫手里还牵着两头羊,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这一家子或许是卖羊奶为生的羊倌。
老太太瞥了一眼母羊的肚子:“快生了?五只?”
“?”罗伊愣了下,笑道,“我还没摸过母羊的肚子呢,要是真能生下五只就好了,最好一公四母,等它们长大后就能有更多的羊奶了。”
“两公三母也不错了,”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了吊椅附近,自己躺了上去,“桌上有茶,你们自己去倒,不要动我的瓶瓶罐罐。”
阿道夫一顿,收回了打量四周的目光。
天气刚刚入秋,石屋里的温度却恰到好处,墙边挨着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放着许多大小不一颜色诡异的透明罐子,甚至还有一些动物的死尸乱七八糟的摆在一旁的木桌上。
屋子的正中间,吊着一口锈了的大铁锅,红色的火焰噼里啪啦的跳跃在锅沿附近,锅里盛着一种黑黝黝的不明液体,还不断的往上冒泡,整个房间里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气味,不难闻,却意外的想让人多吸一口。
很明显,这是一位独居的女巫。
罗伊不知道怎样和阿道夫解释女巫的概念,只能对阿道夫唇语道:魔法师。
“不是魔法师,是被诅咒的女巫。”老太太忽然道,“坐下来喝茶,不要说什么悄悄话。”
罗伊尴尬的笑了两声,掩饰般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本身就是个百毒不侵的血族,也不怕什么暗算,微微一抿,才发现这茶清凉爽口,尝起来像是金银花茶。
正巧他们这些天吃肉吃的多了,有些上火,罗伊大大方方的给阿道夫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喝一口喂给孩子们一口,一壶茶很快就喝完了。
“真对不起,”罗伊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这茶还有吗?我觉得我们还能再喝点儿。”
老太太看也没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只水壶。
水壶看上去表面脏兮兮的,打开壶盖里面的水却清澈见底,罗伊倒了一杯尝了尝,确定是普通的开水,这才往茶壶一灌,又一壶金银花茶新鲜出炉。
“谢谢您的花茶,”罗伊礼貌的道谢道,“这种花真是既美丽又实用,真的不能送给我们一些吗?”
“你知道这种花吗?”老太太忽然问。
“知道的,”罗伊坦白道,“这种花可以入药,是很有用的花朵。”
“这是我家乡的花朵,”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是魔族吧?也应该看见过这种花。”
罗伊和阿道夫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您在这儿住多久了?”罗伊问,“很久都没回家了吗?”
“我被人诅咒,被困在了这里有六百多年了,”老太太的语气不悲不喜,“你的伴侣是个兽人?那很好,比见利忘义的人类好上太多了。”
“在你的身份没被识破之前,离狡猾的人类远一点,”老太太说起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恨极了那个人,“他们会抓住你,取走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让你痛不欲生!”
老太太说着,睁开了她皱巴巴的眼皮,视线凝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尤其是像龙鳞那样珍贵的东西,不要明晃晃的戴在身上,要是被白塔里那群只想着魔法的老头子们知道了,你绝对会后悔的!”
罗伊顺着她的目光,伸手将孩子们甩出来的红鳞项链塞进他们的衣服里,他诚恳的道:“多谢您的提醒,您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善良的人会在自家院子里插满头颅吗?”
“在院子里插满头颅就一定是坏人吗?”罗伊微笑的反问道。
阿道夫终于逮着机会可以问了:“那些都是谁的头颅?入侵者的头颅?”
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一些是不知好歹的家伙,不经我的允许居然拿走了我的药剂?不可原谅!另一些是我的仇人,挖了我的心居然还说着想要求我原谅,实际上却打着想要杀死我的念头……呵,杀了我有什么用?即使我的灵魂消亡,我的诅咒也绝不会——”
“奇亚女巫!奇亚女巫!”门外忽然响起了叫喊声,一个趾高气昂的年轻人推门进来,“这份月该做的药剂做好了吗?你可不要想着耍赖……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阿道夫和罗伊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们就听到老太太先一步开了口:“你出去!”
“奇亚女巫,你——”
“出去!”老太太呵斥道,拐杖一挥大门便哐当一声将人轰了出去,他们都能听到年轻人摔倒在石子路上的哀嚎声。
“让你们见笑了。”老太太淡淡的道,“请稍等一下,等我配完这副药剂,再和你们聊一聊。”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身,她先是从桌子上拎起一只死乌鸦丢进了铁锅,又拿了一瓶红色和一瓶蓝色的药水倒了进去,她甚至还从地上捏了一把土扔进锅里,然后才打开柜子拿出了一罐奇臭无比的粘稠液体,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紧接着老太太拿出一个巨大的铁勺子,在锅里搅啊搅,冒出来的烟雾都是旋转着飘到半空中,最后,她拿了一个小瓶子装了满满一罐,塞进塞子丢出了门外:“拿去!”
年轻人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捧着瓶子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妖婆居然用门甩我!要不是我们家族庇护你……!”
屋子里装饰用的黑乌鸦忽然活了过来,大叫了一声冲出了石屋,啄得年轻人满头的包,仓皇而逃。
☆、投不投降
老太太杵着拐杖走了回来:“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您院子里的头颅,”罗伊道,他试探的问道,“刚刚那家伙是什么人?”
“我仇人的曾曾曾曾孙吧,不记得了,”老太太道,“你是我在人类世界见到的第三个魔族,我已经两百年没见到家乡的人了,真叫人怀念。”
“第三个?”罗伊皱起眉头,他问,“六百多年来您只遇到过三个?”
“自从兽人和人类打了一架,人类占领了大部分的土地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魔族出来游历了。”老太太道,“几乎所有的非人类都离开了这片土地,只有少部分种族,因为好奇人类的特殊之处,而来到了这片土地,比如我。”
“能说的再仔细一些吗?”阿道夫忽然道,“我想知道当年兽人们是如何战败的。”
“你不知道?”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也是,现在绝大多数的兽人都成了奴隶,所有兽人都只知道那三条血律,却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老太太用拐杖敲了三下那口充满着奇怪液体的铁锅:“你们自己看吧。”
铁锅里的液体突然间沸腾了起来,一串浓烟忽然冒了出来,变成了一群穿着铠甲的小小的人,他们个个长着兽耳和尾巴,抓着长矛和盾气势汹汹,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奇怪的动物,它的身侧站着一条直立的蟒蛇,和一只巨型的狼。
罗伊一眼就认出了里边的阿道夫,他下意识的抓紧了对方的手,接下来的故事说不定会比想象中还要惨烈。
铁锅里又涌出了一大团烟雾,化成了人的形状,是人类的士兵,他们为首的是一名穿白衣的男人,他居然没有穿任何盔甲,只是在腰带旁别了一柄剑,目光直视远处的兽人军团。
兽人族首领长啸了一声,下令对人类的军团进攻,他们对战普通人类时几乎百战百胜,可是一遇到白衣男统领的军队,却怎么也棋差一筹。
白衣男的剑不是普通的剑,是一把奇异的魔剑,他挥砍时会散发出巨大的烟雾,这些烟雾就如同瘴气一般,不仅会迷失兽人的方向,还会使他们中毒体虚,无力对抗人类的军队。
兽人族首领对白衣男的剑恨得牙痒痒,但好在他们还有兽族的帮助,在人类统一战线攻击兽人的军队的时候,兽人族首领就会派出一些野兽,去沿途骚扰那些无辜的村庄,并摧毁他们的粮仓,这使得白衣男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兵力,来保护村庄里无辜的居民,以及他们必须的食物供给。
终于到了最后一场战役,兽人族首领得到了消息,人类的军队粮草已尽,他们扎住在河边,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仗了,而最近的粮草,却要两天后才能运到。
所有的人类军队都聚集在此处,他们决定在第三天吃饱喝足之后拼死作战,一举击破兽人的防线。
兽人族首领心想这是个绝妙的好机会,如果他们集中火力,在第二天攻击人类的军队,这些饿得四肢无力的人类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兽人族首领调集了所有的兵力,除去那些老人幼儿和女人,由他、狼族首领、蛇族首领一起连夜渡河,计划着狠狠的把人类一举击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渡河的时候,突然遭遇了一阵漫天火焰弓箭的袭击,不消多时,船筏便翻了好几只。
兽人们拼死登上岸,奋力厮杀了一阵之后,人类的军队全部死亡,他们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胜利,兴高采烈的欢呼,可一回头,却发现他们的大本营火光连天。
兽人族首领刚开始遭遇到弓箭袭击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打仗只能往前冲,不能往后退,否则会锉去士兵们的勇气。
他暗地里吩咐狼族首领,带领一支精锐部队返回大本营,自己带着蛇族首领拼命厮杀,可岸上的人类却那么少,只过了一刻钟,他们就将这一群人类诛杀殆尽。
听到身边将士们的欢呼呐喊,兽人族首领却表情凝重,他一回首就暗道喊糟,原本应该死绝的人类士兵们此时正举着火把站在他们的大本营前,最前面的一群士兵分开,推出了几十个老兽人。
“你要是投降,我就放过他们。”白衣男道,他举起了手中的利剑,“你要是不投降……”
他静静的落下了长剑,一排长着兽耳的头颅,齐刷刷的落在了地上,翻滚着扬起了一阵尘土。
兽人的军队里,有几个士兵忽然嚎啕大哭起来。那是他们的父母,他们怎么能不哭?
这下不明白也得明白了。这是个圈套,提供消息的线人怕是也已经凶多吉少。
人类设计让兽人们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他们上当了,妇孺老幼全都落到了人类的手里。
“将军!”蛇族首领道,“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暂时靠阿道夫了,”兽人族首领咬着牙道,“他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果然,人类后排的军队忽然间哗然一片,白衣男侧耳倾听一个士兵的汇报,忽然间提着剑走向后排,他一边提着剑,一边道:“副将,你为我主持大局。”
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站在了原先白衣男站着的位置上,右手一用力,拔出了长剑。
人类的士兵很有默契的推出了一排兽人族女人。
副将问:“你们投不投降?”
兽人族首领咬着牙没有回答,他怎么可能投降?投降了那这场和人类的战役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他怎么能不投降?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族里老人女人和孩子,就这样死在人类的剑下吗?
“不说话是吧?”副将冷笑了一声,“三、二、一。”
一排血液齐刷刷的喷涌出来,几十个妙龄少女的脑袋就这样滚进了泥土里。
兽人士兵中又有人哭泣了出来。
兽人族首领闭了闭眼,他感觉自己的肩上担着沉重的责任,直挺挺的背被压弯了一分。
“我们应该到对面去。”蛇族首领道,“我们不应该就这样坐以待毙!”
兽人族首领化身为人,他扛着压力抬手一挥,示意士兵们重新爬上船筏,对面的副将却突然又推出了一排人,这回是一群孩子,还是之前人数的两倍。
所有兽人族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幼崽是他们的希望,他们怎么能忍受,幼崽被人类残害?
“将军,我去投降,”蛇族首领咬牙道,“我不能看着孩子们就这样死去。”
“不能投降!”混乱中,一声狼嚎响起,狼族首领对白衣男砍断了前肢,他被硬拖着来到了河边,血迹沾染了一路,“人类都是背信弃义的家伙!将军!我们不能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