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廷观被一句话怼了回去,
第一回合失败。
俩人绕着花园又绕了一圈,白霆威忽然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原来那天晚上窗帘里的那对……是你们。”
齐廷观一度怀疑自己听见了被白董事长咽回肚子里的那句“狗男男”,他努力坚强,坦诚一笑:“是我们。那天小白有点反常,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是看见了您。”
白霆威板着脸不说话,齐廷观又补了一句,“我不是不认识您,那天晚上天太黑了,就一个影跑过去,我没留意。”
白霆威依旧不说话,齐廷观又说:“那天小白心情不好,我们什么都没做,您不要误会。”
“心情不好……”白霆威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低头苦笑,问道:“在家里挨了打,跑出来就蹲你家门口了?”
“是。”齐廷观实话实说,“肿着脸坐在楼底下哭,吓我一跳。”
他说着观察了一下某父亲的脸色,很不厚道地又说:“嘴角流血,话也说不利索,哭得打嗝,确实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他被什么人找了麻烦。”
老男人苦涩一笑,“那时候我要是知道……”
他把话咽了回去那时候我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个野男人,还特么住在我家边上,我就不打孩子了。
第二回合,齐廷观胜。
老白陷入无休止的沉默,齐廷观陪着他绕自家花园走了几十圈,冻得浑身僵硬,鹅卵石下的草都快被踩秃了。
他张嘴想找话题,却又被对方抢了先机。
老白苦涩问:“最初,你是怎么搞到我儿子的?”
齐廷观斟酌,“我……在他做骑手的时候,帮他从破旧的住处里搬出来,搬进了别墅。给了他一份薪酬丰厚基本没事做的工作。平时,买买零食送送钙片……”
老白闻言有些意外,半晌后叹口气,“月伴柳上的房子算是不错了,在你这算破旧,看来你家底还可以。”
齐廷观窒息了一瞬,没忍心描述那间楼梯底下的地下室和那张一坐就塌的床。
老白又问:“我家孩子保护得很好,要不是前阵子他自己虚荣上脑非要搞什么个人主义纪录片,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白家独子。”
齐廷观跟着感慨:“是,藏得可深了。”
白董事长锋利地看着他,“所以一开始,你知道他家里情况吗?”
齐廷观沉默。
他在认真思考,养猪这件事,是算知道呢,还是算不知道呢。
白霆威停下脚步审视着他,“你靠近我儿子,真的只是机缘巧合吗?”
齐廷观仔细斟酌了措辞,说道:“他防备心还蛮重的,最开始只说家里做……嗯……制药业和养殖业,生意不大景气,资金周转也困难……心情不好,所以做骑手解压。”
他怕白霆威不信,又说道:“上次签约仪式上我们吵了一架,是因为我是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了宣传片,才知道他是白氏少东家,有点生气。”
他说完这番话有些担心白霆威深问,然而对方却没有,老男人的鱼尾纹上浮现一丝笑意,隐隐的还有些骄傲。
白霆威:“制药业和养殖业,集团现在还没有这两块的业务,我就知道我儿子野心不凡。”
齐廷观再次窒息,“是那种单一养殖业,专门养……哎算了。”
白霆威继续走,接着夸自己儿子,“他能瞒你那么久,也很有手腕了。别看我儿子天天嘻嘻哈哈的,好像就知道买衣服买车,但他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
齐廷观努力挤出几个字:“您说的对。”
白霆威得意地说,“他是中央戏剧学院全优生,知道吗?表演系的教授人人都喜欢他,他们系主任非要把手上那点机会全给他,不要都不行。哎,太优秀,没办法。”
齐廷观只能跟着吹:“是。他戏挺足的,而且特别逼真,临场反应也快,一套接一套,不信都不行。主要是您这个父亲做得好,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第三回合,老白被拍了马屁,齐廷观险胜。
俩人在花园里从六点绕到了七点,白霆威停下脚步,感觉自己绕得有点头晕。他环望了一圈齐家的花园,忽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我儿子从小就是家里的散财童子,酷爱换车,一般的人家还真受不了他。对了,你开什么车?”
齐廷观并不知道父子俩之前的约定,毫无防备地谦虚道:“平时都坐工作室的车,商务车和保姆车居多。自己的车……近年买的是阿斯顿马丁。”
却不料白霆威脸色一变,宛如发现了盲点的华生。
他恍悟道:“原来是你开阿斯顿马丁。”
齐廷观察觉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小白好像挺喜欢这台车的,平时总盯着它看,我买了一台送给他……算作感谢他陪我上演唱会。”
却不料老白脸色更变幻莫测了。白霆威深呼吸几次,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先送零食后送豪车,你也挺有手腕的。”
齐廷观心里苦,但他说不出,只能默默点头,把这句评价接了。
老白叹口气:“现在看来,是我对儿子富养的不够。他要什么买什么就是了,不然也不会被一点小零食感动到,一辆车就拐跑。”
齐廷观正欲为自己再辩驳几句,白霆威就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个子挺高的,比我儿子还高。你有空来家里喝茶吧,我给你看看他小学初中的时候写的那些可爱的小作文。”
齐廷观一头雾水,还是点头,“好的。”
“您要上去吃早餐吗?”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又说:“小白在客房,不知道醒没醒呢。”
白霆威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了。我年龄大了,得回去消化一会。”
“那……”齐廷观犹豫。
白霆威摆摆手,“你不必送,忙你的去吧。”
白昱邈一觉睡到九点,齐廷观七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去工作的微信,人已经不见了。他一边刷牙一边翻看一大早收到的工作邮件,正专心致志地吐泡泡,忽然收到银行短信。
老白一大早上给他打了一笔巨款。
白昱邈懵了,下一秒吓得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他颤抖着给老白发语音。
“爸?怎么了?!我送那些花是开玩笑的啊,你不是要一笔钱把我逐出家门吧?!”
等了两分钟,对方回了一条语焉不详的文字。
老白:不要多想。儿子,这些年是老爸亏待你了。以后想吃零食就自己买,想换车也自己换,花钱大方一点,不要介意老爸早年抠。
白昱邈差点哭了,立刻回复:“爸!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你不要吓我啊爸!”
老白:…………滚。
白昱邈担心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后坐在工作室做造型时依旧魂不守舍。
齐廷观忙完了赶回来,一进门就见镜子里一张苦闷的小脸。
“怎么了?”
白昱邈叹气,“我爸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你说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沉默,爱怜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
他没病,他只是和你一样,是个戏精。
白昱邈哭丧着脸,“我问我妈,我妈也不肯说实话,我好绝望啊。”
齐廷观斟酌着说:“你知道你昨晚那条微博暴露行踪了吗?”
白昱邈:“嗯???”
男人叹气,“乖。早上你爸来家里聊了聊。”
白昱邈震惊,差点把后面给他弄头发的助理从凳子上拱下去,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时候?!你们说什么了?”
“别担心。”齐廷观深吸一口气,“简单问了问我怎么认识你的,放心,但凡可能导致你挨揍的话我一句都没说。”
白昱邈绝望,“那不就一句都没得说了吗?”
齐廷观没忍住拍了小男孩的头,“你还知道啊?”
白昱邈有些讪讪,嘿嘿嘿笑了两声,“那我给我爸发短信,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齐廷观看他那机灵鬼怪的模样就觉得心软,笑着嗯了一声。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两人都有,齐廷观这个“老板”必然要陪着一起出场,便去隔壁化妆室准备了。白昱邈正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尝试用一个典故表达自己对父亲的孝顺之心,余光就从镜子里瞟到了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
冯锐探个头进来,激动地叫:“小白老师!”
白昱邈勾勾唇,“你进来啊。”
冯锐就进来了,不顾造型师嫌弃他挡地方的眼神,一屁股坐在了白昱邈身边。
“你好厉害啊!原来你是白霆威的儿子啊,真是失敬失敬。”
白昱邈笑,“没什么区别,都是我。”
冯锐充满羡慕地看着镜子里,“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俗人,长得太好看了,气质也好,穿什么都好看。”
白昱邈很社会地闭眼吹:“你也好看,上次一起上节目,你穿的那件Gucci上衣,好看死了。”
冯锐脸一红,“是吗?嘿嘿,我也,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冯锐止不住地唏嘘道:“原来你是中戏毕业的啊,太意外了……不,其实也没那么意外,我就说嘛,普通人怎么可能演技那么好。”
白昱邈笑,“你们上戏也不差。”
“友谊长存友谊长存!”冯锐昧着良心跟敌校的人拉起了友谊的小手,又小声问:“那你现在这么红了,以后还会来工作室教我们吗?”
他脸色泛红,“我挺想跟你多学学的,我觉得特别受教。”
助理都听笑了,白昱邈倒是好脾气,笑道:“有机会吧,一起出来玩。”
“好呀。”冯锐高兴了,绕着白昱邈又转了几圈,白昱邈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有话要说。
果然,他憋了五分钟就憋不住了,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给白昱邈看。
白昱邈一看,齐白CP超话,10级,“知名粉丝”,超话小主持人。
白昱邈:“…………”
冯锐小小声,超兴奋,“加油呀小白老师!你真的好厉害。外人说不准,但我看得很清楚的,我们老板特喜欢你!”
白昱邈咳嗽了一声,没搭腔。
冯锐偏偏没这个眼色,神往道:“你是怎么泡到我们老板那么严肃的人的啊?也教教我呗!”
话音刚落,刚才还和平友好的白昱邈瞬间变成了菜刀眼。
语气冷漠暗藏刀锋,“这你也想学?”
冯锐后脊梁冒凉风,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妈呀我不学了!”
他掉头急匆匆跑,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道:“那我们下次约?”
白昱邈礼貌微笑,目送他离开,然后恢复冷漠脸。
他已经在心里给这个家伙贴上了好几个红色标签。
助理笑得直不起腰,说道:“小白真是太可爱了。”
白昱邈哼了一声,嫌弃道:“观哥选的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傻白甜,简直了。”
“小白也很甜呀。”助理笑道:“小白看着观哥的眼神,很甜。”
白昱邈一噎,默默低下了头。
少年的耳根又有点泛红了。
一直到相伴踏入慈善晚宴会场,白昱邈都没敢怎么看身边的男人。
媒体太多,他怕他的眼神“太甜”,露了馅。
一起在无数相机闪光灯前略作定点后,他特意等男人先签完了字,才走上去拿马克笔。
齐廷观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齐廷观:你又憋什么幺蛾子呢?
白昱邈:我这是谨慎,懂吗?
男人不大懂,但他喜欢白昱邈天天戏精上身那劲,便没有多管。
媒体给足了白昱邈身上那套全球首次亮相的珠宝视线,闪光灯能把人眼晃瞎,快门声连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战壕里的动静。
白昱邈初次面对这么多的媒体,表现优秀。他的笑容和煦而温暖,和镜头打了几个招呼,而后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往主宴场去。
慈善拍卖前是自由酒廊,衣香鬓影穿梭其间。白昱邈从小就来惯了这种场合,顺手拿了今晚拍品的名单扫了一眼,然后往酒廊里走。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签名墙上也有洪家王八父子二人组的名字,他们也是受邀宾客。
酒侍安静地出现在他身边,托举酒盘,“白少。”
“谢谢。”白昱邈随手拿了一杯红酒,向里面走。
没走几步,他就在一小撮人堆里一眼扫到了洪天宝。顾明远站在他身边,旁边还有几个富少,洪天宝小心翼翼地在跟顾明远说话,顾明远半理不理。
白昱邈便拿着酒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
“你来了?”顾明远见到好兄弟,笑容亲切了不少,目光扫过白昱邈的衣领,啧啧感慨:“哎,全球首戴,花钱都买不来。大明星,资源还不错?”
白昱邈笑:“你走。”
“实话实说而已。”顾明远笑笑,“你怕不是紧接着就要买房子自立门户了吧?月伴柳上的公寓不住了,要不给我租着?”
另一富少说道:“白少住月伴柳上吗?我偶尔也住那,可惜没遇到过。”
白昱邈说,“从前住,现在不怎么过去了。”
顾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垂眸淡笑,又说:“诶对了,上次天宝问我你住哪,要上门去拜访一下,去了吗?”
洪天宝脸色一白,白昱邈黑眸瞬间露出一丝冷茫。他提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哦?”
“天宝知道我住在月伴柳上?”
洪天宝讪笑,“随口一问,想着哪天去拜访呢,没想到你已经不怎么去住了。”
白昱邈却不给他打圆场的机会,“住不了了。我自己低调租住的公寓,除了我爸妈和明远之外没人知道,结果莫名其妙都上热搜了,我还敢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