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黑箱的吗?”
“你顺便再跟她要一下合作方的联系方式。你就跟他说,我们策划IP开发的时候要整合各家资源。”
“好!”
田恬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克然,克然一听说卖了300万,什么怨言都没有了,乖乖上交了微博8" 天才作家7" > 上一页 10 页, 。田恬那个只有澳门博彩和10086的手机里也渐渐被各家金主爸爸和合作方填满了电话簿。
田恬领悟到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难搞的作者,就是钱砸得不够多而已。资源到位了,谁都好说话。他现在会被血虐,就是因为他还是个小编辑,所以作者不相信他的实力。要是到烈火哥那个级别,我一个业内资深内容主编,直接对接IP市场,你倒是给我拿乔试试看?更别提庄墨了,作者们巴不得卖身给他。
田恬给自己加油鼓劲:人往高处走,这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有不断锻炼自己的能力,提升自己的层次,作者才会心甘情愿跟着他走。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配得上玄原大神的编辑。
那边厢,庄墨一挂断电话,徐静之又要闹了:“诶,不对啊,我给你500万,你给作者300万,那你闷声不吭就赚了200万啊!”
“我运营平台不要钱的啊?我底下100多号员工不要发工资的啊?我不要养家糊口的啊?”庄墨笑骂,“IP在市场上流通,它就是商品。我做生意,商品买进卖出一个价,你敢让我去连城上班吗?”
徐静之想了想,那还真不敢,遂偃旗息鼓。
庄墨说话算话,通知田恬这一单拿十个点的抽成。田恬一夜之间进账20万,突然觉得前些日子的委屈算什么!克然这样的他还能再伺候十个!
第25章
庄墨和徐静之聊完了IP开发,去书房找一份项目资料。等他们一消失在视野中,白殇殇就从仙女黑化身成了魔王。她写了多少年才借着徐静之的东风卖了版权,凭什么克然这种小野鸡一本书就卖了500万?她扫了一眼身边的任明卿:度他山大大,都是你多嘴哦~
任明卿背后一阵阴风吹过,瑟瑟发抖。
白殇殇收拾了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跟任明卿聊天:“大神,你看过克然的书吗?”
“看、看过,挺有意思的。”
白殇殇打开APP,翻出自己的书:“这是我写的,大神帮我看看?”
任明卿脸涨得通红:“我算不上什么大神……”
白殇殇心说:我也觉得算不上。
不过她嘴上客气道:“你能补全《浩荡纪》,跟四海纵横平起平坐,怎么不算大神呢?我们家静之是你的铁粉呢!庄先生也那么看重你……不是吗?”
任明卿是个老实人,白殇殇这么说他受不起,接过了她的手机帮忙看文,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大约看了五分钟,任明卿放下了手机:“这是不是个同性恋题材?”
“没错。”白殇殇笑得意味深长。
她想借由她的文章小小地羞辱一下这位多嘴的小朋友,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和庄总的小秘密了。
“这是很棒的题材!你真有眼光!我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创作,不过看过几本经典作品。像《北京故事》,白先勇先生的《弃子》,王小波先生的《东宫西宫》,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哦对了,我看过《霸王别姬》,太感人了,我看一次哭一次。”任明卿兴奋地跳了起来,在客厅里团团转,嘴上滔滔不绝,“你写言情文,能够脱开既定的规则,抛开爱情之中的性别固化,做这样深刻的题材挖掘,真是了不起!生子的设定看似不合常理,却对性别歧视是一种公然的讽刺……”
白殇殇惊呆了,只有一个表情包可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你说你马呢?
这是何等的事与愿违。这个傻小子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耽美这回事情。
“大神谬赞了。我写的是耽美,现在是网络文学庞大的分支。”她温柔地掰下他手中的手机,指着自己的角色暧昧道,“这是攻,这是受。简单来说,攻就是充当男性角色的那一方,受是充当女性角色的那一方……”她骨子里争强好斗,此时跟任明卿较上了劲,一定要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不想任明卿认真道:“任何爱情不都是两方平等的吗?”
白殇殇:“……”
这个天没法聊。
任明卿接受了攻、受、男男生子等基础科普以后,再次坐下来开始读书。白殇殇写得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
白殇殇期待地问:“怎么样?”
任明卿:“挺好看的。”
白殇殇没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那你觉得我和克然谁写得好?”
任明卿:“都挺好看的。”
白殇殇暗自磨牙:她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度他山这小子这么滑头呢?
“大神,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吗?”
“呃……我觉得这篇文没有意义。”
白殇殇惊了:“嗯?”
任明卿赶忙解释:“我当然不是说你的写作没有意义。你有很强的功底,也有娴熟的技巧,能够把矛盾冲突写得抓心挠肺,逗引读者的情绪,勾着人不停往下看。读者的阅读体验很棒,代入主人公很有快感,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相当好看,看着开心。”
白殇殇脸色舒缓下来了:“这不就是写小说的全部意义吗?”
“可是,我觉得你很好地照顾到了读者的情绪,却没有照顾到你自己的表达欲望。我不知道你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对你要探讨的问题秉持着怎样的看法。”
白殇殇心底里又飘过那个表情包:你说你马呢?我只是想火。
“你写的是个爱情小说,但是你流露出来的爱情观,是一种老生常谈,还有点……陈腐。你构造了一个世界,划分出了alpha和omega的两极社会,像是现实中对男女问题的讽刺。可是男一号对男二号的态度,却是绝对的臣服,无自我的奉献,我以为这是清末民初的女子才会有的心态。虽然可以用爱情来解释,但男主角本身似乎并不觉得这套社会规范是有问题的。他每次遭受压迫,都让男二号以爱情的名义帮他渡过难关,包括他的情敌想要上位,最终也是诉诸男二号的宠爱来取得胜利,虽然剧情让人通体舒畅,但这种胜利实质上还是很悲哀的。”
白殇殇的笑容挂不动了,不悦地皱起了眉:“我大概能够理解你在说什么。首先,我不觉得写小说是为了传达什么大道理,我只是一个通俗小说家,这也仅仅是个爱情故事。其次,作者本身的三观跟作品的质量是没有关系的,有的是人思想深邃,可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看。”
任明卿思考了一会儿:“确实,小说好看不好看,只跟作者的功底有关。可是作者的三观,却会直接决定作品的格局。我始终认为,功底是可以靠技巧训练不断提升的,但是真正决定一个作者有多独特,可以走多远,是在于他的精神层次,在于他对世界的理解,在于他的审美与格局。”
“我讨厌三观论。”白殇殇头痛。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任何三观的小说,都可以存在。文学是自由的,可以百无禁忌描绘一切人类生活。哪怕是犯罪分子的复杂人性,我们也不应该因为他是犯罪分子就拒绝探讨。但是这种探讨,理应是真诚的。”
白殇殇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创作小说的时候,剧情可以是假的,人物可以假的,背景可以是假的,可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意义,必须是真诚的。不论这意义是高是低,是正是邪,这就是我们创作的初衷,是我们想要表达的思想。不然你的创作就没有灵魂,任何一个跟你同样水准的作者,都能替代你继续写下去,这不是很悲哀吗?这是机器的做法,不是人类引以为傲的创作。”任明卿双手支颔,真诚地望着白殇殇美丽的脸庞,“所以白姐,我想问你,你对爱情的看法,你对男女关系的理解,真的是你文中所展现出来的吗?男尊女卑,有权有势之人可以随意玩弄无权无势之人的身心。”
白殇殇窒息了。
“不论你说’是’还是’否’,我都不会嘲笑你。我说过了,任何三观的小说,都有存在的自由,我也并不会因此来衡量你。人类对世界有不同的看法,是最正常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他的想法一定比别人的更正确。我只是在意,你是否在创作过程中,说了你的心里话。”
任明卿的眼神并不锐利,但白殇殇却无法直视。
“你谈过恋爱吗?”白殇殇反问,“如果庄总有一天出轨了,你难道就跟他分手吗?”
“什么?”
“庄总这么有钱有势的男人,外面养几个小的,你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任明卿搞不懂,庄墨跟现在他们在谈的问题,有什么关联?为什么庄墨出轨,他要拿出一套办法?
“他的私生活,我作为朋友,不予置评。”
白殇殇很奇怪,难道这俩不是一对?不过她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他们的事了。任明卿的心眼是刀,他的这番话,把她的人生和创作的虚荣的假象一下子戳了个洞,露出底下不为人知的阴暗。
任明卿看她陷入了沉思,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话题:“虽然你不说,但我觉得你不是这样想的。”
白殇殇一愣:她就是这样想的。
“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你的男主角有一种很忧郁的气质。在一切打脸、苏爽、甜蜜之外,你在不断地告诉读者,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我想,意识到这种灰色,就是改变的开始。”
任明卿说完,礼貌地朝她一点头,起身离开了。
白殇殇听过一种说法,“作者写下的文字无法隐瞒他自己”,她此前对此不屑一顾。她是职业作家,她有这个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任明卿却毁掉了她的这种自负。
这番谈话比任何一个扒皮贴更让她感到羞耻。
第26章
家宴很和谐,白殇殇受到了很高的礼遇,徐老和徐夫人甚至提起了婚期。闲话到晚上九点,两对小的各自回家。庄墨被徐老叫去拿点时令瓜果,任明卿在门前等他,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眼前漆黑一片,是庄墨的手覆着他眼睛上。他的另一只手横在自己胸口,很亲密的姿势。
“猜猜我是谁?”男人的声音低沉清雅。
庄墨好像很喜欢这种小游戏。他喜欢亲近自己,喜欢牵自己的手,喜欢跟自己说骚话。男人之间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吗?
任明卿良久没有出声,庄墨把他放开了。任明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怎么了?”庄墨笑容不减,但有些惶恐。
任明卿垂下了眼睛,磨了磨自己的鞋子:“今天我看了白姐的文章。”
“哦?她让你看的?”
“嗯。”
“她问你的意见?”
任明卿愣了一下:“没错。”
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那是篇耽美,写的是两个男人谈恋爱。
庄墨提醒他:“如果有人让你看文,一律说很好看,多说些客套话,别去谈论她的缺点。”
“为什么?”
“作家都是很骄傲的,认为自己写得最好。你是同行,不是编辑,你指出她的问题,她根本不会接受。即使她后来意识到你说的是对的,她也不会原谅你。说真话遭人记恨,吃力不讨好。”
任明卿有点恍惚。他本来想反驳说,别人叫他看文,请求他的意见,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但一想到白殇殇离去时的表情,他就把话咽了下去。从他开始跟她讨论写作的核心意义hi开始,她就很不耐烦,也许庄墨是对的。
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她不听你的,对你没有伤害,反倒是阻碍她自己的发展。这也是个教训,以后长点心眼,不要对谁都掏心掏肺。不过你们都是自家人,她不会说因为这个事情就记恨你,开心一点,嗯?”说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任明卿心想,庄墨总是那么好。每当他有什么情绪,遇到什么难题,庄墨都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温柔地开导他。他说过自己是他的工作,但有人会一天24小时工作吗?
他停下了脚步,扬起脸:“你是不是同性恋?”
庄墨愣住了。
他花了三秒钟,控制住了僵硬的面部肌肉,把那个渐渐消失的笑容重新挂起来,避开了任明卿直率的目光:“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任明卿重又垂下了头,胸膛起伏,仿佛在酝酿一颗重磅炸弹。此刻的寂静是战场上还未决出胜负时的寂静,紧张得令人窒息。
两个人继续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晚,小区里的商店都张罗着关门,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双胞胎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任明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看完白殇殇的那本书以后,心中一直隐隐不安,这种不安使得他在席间都没有办法和庄墨好好相处。他好像沉浸在那个剧情中走不出来了,庄墨替他拿筷子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着那个男二号当着男一号的面假装跟别人上床的情节,想到白殇殇那句“如果庄总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的”,气得他把筷子都给打掉了。
庄墨很懵,他也很懵。他很快就向庄墨道歉了,庄墨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还偷偷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庄墨一如既往的温柔。双目对视时,近到可以看到眼中的星星。
任明卿产生了新的困惑。
他凝视着庄墨英俊的侧脸,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给自己的合同很优渥,在一起的开销也从不计较;他们现在住在一栋红色砖头的美式别墅里,养了一条叫里约的草狗;家里都是书房,每一个书房都是他的;他在进屋宴上对所有人说他们是一对;静静曾提醒自己“防着他一点”、“他想泡你”,而白姐质问自己:“如果庄墨出轨,你会跟他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