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周围的深山太幽静,也许是头顶月亮太皎洁,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情话也都说了出来。
说得两人大冬天燥热得不得了。
后半夜,云烈起来接替。
两人急吼吼地钻进帐篷。
云烈往篝火里添了点柴火,听到帐篷里传来石饮羽低哑的声音:“别再碰,我忍不住……小心被他们听见……”
“颜如玉睡得跟猪一样,没事,”陆行舟低笑,“云烈又不是雏儿,谁不知道谁的……”
篝火太热了,云烈感到面红耳赤。
话虽说得嚣张,两人到底还是理智,没趁此机会打一把野,两人互相拱了半天,拱得对方火气都很大,然后憋着火睡了。
陆行舟半梦半醒间,感觉石饮羽从背后抱着自己,身体贴得极紧,雄姿勃发,然而呼吸却非常轻,轻得几乎没有声息。
他忍不住伸手往下摸去,指尖碰到瞬间,石饮羽伸手截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揉搓了一下。
陆行舟轻笑,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帐篷外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窸窣声,好像一盏柔软的羽翼轻轻展开的声音。
石饮羽无声地爬起来,拉开帐篷,看向外面,低声道:“云烈离开了。”
“去尿尿了吧。”
“……”
“不然他要干什么?”陆行舟起身。
两人走出帐篷,外面只剩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
石饮羽微微闭上眼睛,在连绵的雪山中搜寻云烈的魔息:“尿尿应该不会去那么远。”
陆行舟:“他是妖族,是动物,对尿尿的地点要求比较高。”
“……比如说那边的山腰?还在继续往上……”
陆行舟:“可能他想一尿众山小。”
“快结束这个话题吧!”
陆行舟哈哈笑了两声,设立一个结界将颜如玉的帐篷保护起来,和石饮羽循着云烈的魔息追了上去。
凌晨,上弦月隐入天际,黑暗笼罩住连绵的雪山,黑压压的山林深处,传来魔兽嗥叫声。
二人飞快地奔跑,速度快到在雪地上几乎不留下脚印。
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陆行舟心头一跳,奔跑过程中猛地一个急转身,一把抱住石饮羽,横着跌滚在雪地。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前方树冠中跳下来,带着浓重血腥气扑向二人。
陆行舟一扬手,骨鞭从袖里冲出,缠在头顶的树枝上,在黑影扑过来的瞬间,抱着石饮羽一起腾跃到树顶。
刹那间,雪粒纷飞,积在树叶上的雪花簌簌抖落。
黑影跟着跳了上来。
雪粒抖落的窸窣声中,隐藏着一声弓弦松开的闷响。
黑影喉间的惨叫尚未发出,就轰然跌落,倒在积雪中,溅起的雪浪直冲到树顶。
陆行舟从树顶跳落,检查了黑影的尸体,发现石饮羽一箭自上而下射穿了他的头颅。
石饮羽看了一眼:“是魔物,级别还挺高。”
陆行舟知道石饮羽当年在蚩妄山中会通过吞噬对手来获得力量,问:“你要吃吗?”
“不吃,”石饮羽道,“老公只吃你。”
陆行舟干巴巴:“请不要尬撩。”
石饮羽失笑:“以我如今的实力,没必要吞噬这点力量,提升太小了。”
陆行舟好奇地问:“你现在要吞噬谁提升比较大?”
“魔主?”
“……不好吧,那云烈真成寡妇了。”
两人继续赶路,接连诛杀了七八只魔物之后,陆行舟疑惑:“怎么好像都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的?”
石饮羽:“他们在逃难。”
“什么?”
“有厉害的大魔在对抗,这些实力弱小的害怕成为炮灰,选择逃离战场,云烈在前面。”
两人冲上山顶,山间呼啸而过的雪风中,魔息陡然浓郁起来,两股强悍的魔压寸步不让,彼此都释放出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恨意。
石饮羽拉住陆行舟,两人隐藏住自己的魔息,悄悄靠近上去。
云烈张开羽翼悬浮在空中,掌中握着一柄清冽如水的长剑。
在他对面,一个阴郁而又俊美的魔物正站在地上,他的背上也有羽翼,只是竟只有一边,另一边的羽翼非常小而且残缺不全,仿佛曾被粗暴撕碎。
陆行舟问:“这是前任风部魁首寒凛?”
“不是。”石饮羽摇了摇头,皱紧眉头,轻声道,“不全是……”
“什么?”陆行舟一怔。
正好那个魔物与云烈过了一招,转身落在远处的岩石上。
陆行舟猛地心头一跳,愕然发现,这魔物一转身的前后,相貌竟悄然发生了变化,从这个角度看去,那分明是个女人,一个妖冶艳丽、风情万种的女人。
石饮羽喃喃道:“太华真是个渣男。”
第269章
陆行舟盯着前方那张艳丽的女人脸, 低声问:“这张脸是寒凛的妹妹吗?那个差点成为魔后的女人?”
“嗯, 她叫寒馥。”石饮羽道,“兄妹俩当年是太华的左膀右臂, 所以即便云烈不喜, 太华也没有疏远他们。”
陆行舟啧了一声:“这么说, 还真的挺渣的呀。”
石饮羽:“不过这些我也只是听说,当年我入第六天城的时候, 云烈早已经杀死寒凛夺了他的魁首之位。”
“这兄妹俩该有多恨他呀……”陆行舟唏嘘, 重新看向那个魔物,“现在他究竟算什么?是寒凛还是寒馥?”
“既是寒凛, 又是寒馥。”
陆行舟:“融合了?”
石饮羽:“不是你和修蛇那样的融合, 他们肉体已经消散, 应该是残余的魔魂复合在了一起,又利用蚩妄山中的资源修出肉体。”
“那这个人,究竟算谁?”
石饮羽摇头。
云烈和那个复合魔物转眼间又试探着过了三招,魔物闪身避在岩石之后, 躲过云烈一道凌厉的剑气。
从这个角度看, 他又变成了寒凛的脸。
“瞧这脸变的, ”陆行舟摸着下巴吐槽,“我怀疑他的五官是液体的。”
石饮羽:“……”
空气中的魔息越来越浓烈,山林中的草木都渐渐晃动起来,树冠上的积雪簌簌掉落,令人窒息的魔压如同滚滚浓云,一层压一层地沉了下来。
周围来不及逃脱的魔物发出惊惶而痛苦的哀嚎声。
云烈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魔息, 雪白羽翼的尖端逐渐变成黑色,他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盯着岩石之后的寒凛,缓缓提起长剑。
变数就在这一瞬间,地上的岩石陡然炸开,崩裂的碎石击向天空。
刹那间暴起的烟尘中,两道暗光闪过。
——寒凛左手持剑右手持刀,在烟尘背后现出身形,狠戾斩向云烈面门。
云烈横剑回挡。
凛冽的剑气从长剑上迸射而出,双方相撞,爆发出的强烈冲击力撞得整个山林剧烈晃动。
石饮羽下意识想要撑起结界,陆行舟一把按住他:“再等等。”
两人咬牙硬扛住激荡的魔压冲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一声清冽的鹤唳,云烈的长剑寒光大爆,好似三尺寒冰,一剑挥去,虚空破碎,空间扭曲,剑身残影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夺目的剑幕,刹那间,清澈如镜的无边水泽在夜空中赫然闪现。
光影一闪即逝,凛冽剑气挥出的瞬间,飓风从地底冲出。
寒凛凭本能后撤。
飓风扬起积雪,呼啸着袭向寒凛。
石饮羽握住陆行舟的手,源源不断的力量输入过去,帮他抵抗魔压的冲击。
“我没事。”陆行舟用力攥紧他的掌心,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石饮羽:“我喜欢保护你的感觉。”
陆行舟无声地低笑起来。
他眯起眼睛,在黑夜中分辨云烈和寒凛的身影,半晌,他突然察觉到周围魔息瞬变。
一声高亢嚣张的大笑划破夜空。
刀光劈开飓风,寒凛的身影从纷扬的雪幕中冲出,已变成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寒馥。
石饮羽皱起眉头。
陆行舟:“怎么了?”
石饮羽:“寒馥诡计多端,并且善用媚术。”
陆行舟:“她对云烈用媚术没用吧?”
“媚术其实是幻术的一种,”石饮羽道,“善用媚术者善于蛊惑人心。”
陆行舟:“她再善于蛊惑也不能把云烈给强行掰直了吧,那太华岂不哭死?”
正在说着,就见寒馥突然转头,厉声呵斥:“谁在那里?”
云烈也回过头来。
陆行舟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身后看去,发现自己后面并没有人,迟疑地问石饮羽:“她说的是我们?”
“是啊,你声音太大啦。”石饮羽无奈地笑笑,撤去结界,和陆行舟暴露在二人眼前。
“哦,二位,晚上好哇,”陆行舟一瞬间挤出满脸微笑,如沐春风,“今夜月……虽没有,却天气晴朗,适合夜游……”
“别废话,你是谁?”寒馥冷酷地打断他。
陆行舟笑容僵硬,斟酌了一下,如实相告:“特侦组长陆行舟。”
“特侦组?”寒馥声音一紧,瞪向云烈,“你竟与降魔师勾结?”
云烈收起翅膀,落在石陆二人身侧,漠然地说:“是又如何?”
寒馥:“十年前第六天城毁于降魔师之手,如今你不思悔改,竟还敢和降魔师勾结……”
“与你何干?”云烈淡淡地说。
寒馥骤然语塞。
陆行舟提高声音道:“这位朋友,降魔师与魔物并非完全对立,我们降伏的是危害社会的恶魔,而对于那些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好魔,我们是持团结态度的。”
寒馥看向他,满脸狐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行舟:“不信你问云魁首。”
云烈没有说话。
陆行舟尴尬了一下,改口:“问石魁首。”
石饮羽微笑:“陆组长说的没错。”
寒馥抬眼看来,眼神不甚友好地打量着石饮羽:“你是现任山部魁首石饮羽?你身上有蚩妄山的气息。”
“朋友,嗅觉很敏锐嘛。”陆行舟夸奖。
石饮羽:“我的确出自蚩妄山,本次和云魁首一起回来,是想向山里的父老乡亲们传达第六天城改革的中心思想。”
陆行舟补充:“这是下乡送温暖。”
云烈错愕地看着他们。
陆行舟:“时代不同了,现在各界都在全力发展经济,经济实力强盛,政治实力才可以强盛,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蚩妄山已经严重拖了时代的后腿,魔主高瞻远瞩,准备开发蚩妄山资源,但是很讨厌在蚩妄山里作威作福的各位朋友,通俗地讲,就是要地不要魔,各位如果有发展眼光,可以弃暗投明,进城务工,正在跑步前进的第六天城欢迎各路魔才落户,但如果负隅顽抗,妄图对抗中央的战略方针,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也。”
话音落地,天地间一片寂静,连一片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半晌……
“放你娘的屁!”寒馥倏地一转头,露出寒凛的脸,破口大骂,“太华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蚩妄山的主意?”
云烈厉声:“你敢诋毁魔主?!”
寒凛倨傲冷笑:“有何不敢?”
云烈:“魔主诞自归墟的无底之海,是万魔之主。”
寒凛呛道:“从海里爬出来就是魔主了?那乌龟也是魔主,螃蟹也是魔主……”
“噗……”陆行舟笑了出来,趴在石饮羽肩头,低声吐槽,“这么说,太华好像也不是很高级。”
石饮羽:“讲道理,乌龟和螃蟹都是淡水的。”
“哈哈哈……”陆行舟彻底憋不住了。
云烈脸色阴沉:“寒凛,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事实。”
“事实是他荒淫无度、德薄才疏,根本没有资格做万魔之主。”寒凛嘲道,“不说别的,起码这蚩妄山,他就不敢踏足。”
陆行舟忍不住道:“人家是不愿见到你。”
寒凛:“不愿?还是不敢?”
“不是他不敢,”云烈冷冷地出声,“是你不配。”
话音刚落,寒凛脸色一变,喉间发出一声怒喝,握紧掌心弯刀,狠狠地劈了上去。
云烈往后一撤,避过刀锋,横剑划去。
剑光划破虚空。
寒凛及时回防,却仍然不及,被凛冽的剑气划破脸颊。
他抬手,摸到黏腻的鲜血,不敢相信地看向云烈。
陆行舟啧了一声:“云烈有点不厚道啊,打人专打脸,醋劲儿这么大吗,要知道这是寒凛,不是跟他撕头花的那个寒馥……”
话未说完,被石饮羽一把抱住。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劈来,击碎石饮羽前一秒刚撑起的结界。
陆行舟倒吸一口冷气。
“云烈!”石饮羽厉喝。
云烈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瞥了这相拥的二人一眼,淡淡地说:“抱歉,手滑。”
石饮羽脸色沉了下来:“不要挑衅我。”
云烈知道他的威胁不是玩笑,垂了垂眼眸,对陆行舟低了下头:“是我太冲动。”
陆行舟讪讪道:“是我嘴贱。”
云烈还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背后一股浓烈的魔息涌来,他猛地转脸,看到寒馥流着血的笑脸已近在眼前,艳丽而又狰狞。
“这么恨我吗?”寒馥狞笑,“恨我差点成了太华亲封的魔后?”
“笑话……”云烈冷声反驳,突然感觉心头一震,霎时陷入窒息,仿佛被硬生生拉进一个密闭空间,周围压强越来越大、氧气越来越稀薄,压力粗暴地挤压空气,让他耳膜膨胀,无数嘈杂而又无意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拼命喘息,却死活都吸不进氧气来,神智渐渐模糊。
恍惚之间,耳畔杂乱的噪音里,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悄然清晰起来:“小仙鹤,这根羽毛送我当定情信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