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浅情深————药君

1
烈日当空，连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水泥路白晃晃的刺眼，连空中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沈醉烦躁的揭开了袖扣、又把领带扯了下来，可还是热！
现在的世道......女人越穿越清凉，男人呢到越穿越多。明明没什么看头，还硬是外三层里三层的包着，还美其命曰："精英风范"。
精英？脱下亚曼尼的西装外套，沈醉认命的继续往前走，不管你是哪一种"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在３５度的烈日下面都会期望自己只不过是路边小店里的打工
仔，这样才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不被一身名牌给捂成中暑！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所谓精英都是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的、偶尔上上咖啡馆、泡泡酒吧，反正都是在那些四季如春的地方活动的是不是？
但是，凡事也都有例外，是不是？
所以在这种例外情况下，你也要允许这些精英做一次民工是不是？
所以，现在沈醉已经把ＢＯＳＳ的衬衫的扣子接到了第三颗，袖子早就撸了上去，米色的外套搭在手上，连下摆都从鳄鱼的皮带中抽了出来，但是即便如此，沈醉还
是忍不住不停的擦汗擦汗......
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沈醉感叹。自从早上叫程守--他的学长兼老板，目前还兼邻居--起床时，因为太困打碎了一个花瓶的时候，他就有这种预感。上午接到一同
噩耗，原本只等着签字的合同居然临时又出了问题。好不容安排完，又临危受命摆平几个老板的红颜祸水。中午他定的盒饭居然在送到他手里之前被个刚进公司的毛头给
打翻了。而现在，他出来找家合脾胃的餐厅，居然出租车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抛锚......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但是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部可以载他回公司的出租车。
对，没错，是回公司。
这么一折腾，离上班的时间也不远了。现在他只求能准时回到办公室就成了。程守虽然也可以算得上是至交，为人却及时公私分明，工作犯错，该批的一个字都逃不
了的。
　至于午饭问题，少吃一顿不会死人的......沈醉如是想。
看了一下手表，如果扣去一顿午饭的时间，沈醉突然那么他的时间还很宽裕，他可以慢慢走。
慢慢走吗？自 由 自 在
沈醉慕然停下脚步，突兀的连自己都有些错愕。慢慢走啊，试着一分钟六十步，甚至更少一些，可是却怎么走都觉得别扭。依旧恢复了急行军似的匆忙步伐，他才觉
得自在了些。
自己一定是被太阳晒昏了。沈醉心想。自己早就不会悠闲的生活了，只有忙碌的生活才会让自己有活着的确认，即便......自己并不快乐。
急匆匆的回到公司，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随便挖了包饼干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对食物的挑剔却并不因此而减少。对于机器制造出来的食品
，沈醉向来没有好感。
"沈秘书，这是今天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您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刚进公司的小秘战战兢兢的地上材料，给这个"二老板"过目。至少在公司里，大家都
知道沈醉这个"秘书"比经理还大，因为程氏总经理一职名以上由董事长程守兼任，实际上却把大半权利放给了机要秘书沈醉。所以，称沈醉为"二老板"实在不为过，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始终只在台面下，没有人敢在沈醉或者是程守面前提起。
"你放下吧，我带回会看的，早上的合约的事情有进展没有？"
"展天已经同意下午与我们的人再次就报价开个会。"
"欧洲那边的单子过来没有？"
"过来了，除了往年的那些定货外，今年还受疯牛病的影响，另外添了Ｒ７３３１十公斤。"
沈醉还想多问几句展天的事情，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2
是程守。
"进来。"程守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又交待了几句下午要做的事情，沈醉随手抓起支笔和自己万宝龙的记事本敲响了程守的门，不等允许，沈醉就自己开了门。
"我还没说请进。"华丽的玄色办公桌前，程守连头都不抬地看着文件，反正敢闯他办公室的也只有沈醉一个。
"听你浪费口水什么时候都行，现在是上班时间讲效率的。"
"那你敲门干吗？不浪费时间吗？"
"你在暗示我直接闯吗？我怕坏你好事。"
"我还没那么没品。"
"至少你挑的女人很没品。"沈醉没好气地挖他墙角，"到底有什么事？"他放下手上的是跑进来不是特地来打屁的。
"上次竞争的那个Ｌ７４８被印度的阳光药业给抢去了。"
"意料之中。"沈醉实话实说：技不如人又能奈何？
"那么这次的Ｒ７３３１呢？"
"这次的十公斤已经是很大量了。"
"你还没看材料？"
"刚刚出去了一下。"
签完手上的文件，程守终于抬起头，开始详细地说明情况。
因为欧洲突然再次蔓延的疯牛病，预防疯牛病的要需求量激增，但是如果全部路线都在欧洲合成的话，成本过高，所以欧洲的医药企业打算将其中的前半条路线交给亚洲来走以降低成本。但是欧洲方面要求的是Ｒ７３３１的结晶而不是液体，这就对技术上的要求大大的提高了。
至今为止，除了欧美以外，即便是与欧美合作密切的原料药出口大国印度也只能做到液态。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能拿到结晶的话，这门生意就是他们独揽的。而他们手上的单子仅仅是法国一家的,如果整个欧洲都从他们这里订购的话,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更何况他们给的价位相当优越,利润空间至少在百分之两百到三百之间,只还是扣除了生产厂家那个环节的利润后的数字。
问题是谁能解决这个难题？自 由 自 在
忽略哀叫的胃，沈醉专注的听着并不时发表一些看法。
时间很快在两个人专注的讨论中流失，日影渐渐西斜。
"那么就把宝押在那个张教授身上？"
"嗯。你去联络看看吧，目前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疲惫的揉揉眼睛，程守回答。
"资金的话大约一百万应该可以了--包括转让费在内。前两天正好有一笔帐到了，从里面挪一部分出来就行了。"
终于结束了整个话题，两个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浪费了那么多口水，想不口渴都难。沈醉瞄到程守面前的茶杯里还是八分满的，就自觉自动的抢过来，喝！
"那是我的茶。"同样口干舌燥的程守控诉，眼睁睁的望着到手的甘露飞了......
"嗯。确切地说，是我泡的茶放在你桌上了。"
"你也可以叫你秘书帮你泡。"
"麻烦！"
抢了他的茶喝，那他就不麻烦了？更何况泡茶的人还是他自己！程守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竟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的抱着杯子出门去也！
"麻烦的家伙。"程守对被有礼的合上的桃花木门，忍不住笑骂。心里却也晓得那个人挑食挑得奇怪，从来不喝别人泡的茶。如果是咖啡果汁之类的，倒也无所谓了，唯独茶，他是一点不肯马虎。
程守望了望墙上的钟，指针已经稳稳的指向了五点。
今晚又要加班。程守麻木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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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家伙。"程守对被有礼的合上的桃花木门，忍不住笑骂。心里却也晓得那个人挑食挑得奇怪，从来不喝别人泡的茶。如果是咖啡果汁之类的，倒也无所谓了，唯独茶，他是一点不肯马虎。
程守望了望墙上的钟，指针已经稳稳的指向了五点。
今晚又要加班。程守麻木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加班成了习惯。不再需要特地为了不回家吃晚饭这种小事打电话报备，因为他早就为了不打扰家人的正常作息而搬了出来。可是在偶尔不加班的夜晚也会想家，也想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也想可以有个朋友聊聊天、喝喝酒。只是可惜了，所谓的年少俊才，所谓的春风得意，却是要以这些寻常不过却也珍贵不过的东西作代价的。
也曾经借着酒醉向沈醉抱怨过，那个人静静地听完，只是说了句："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然后，自己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可是这个代价常常还是会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就譬如一个人不能不吃饭，可是吃饭吃多了也会怀念起清粥小菜，而当你长期吃不到清粥小菜后，这个东西就成了天上地下的世间无双的人间美味了。可是你又偏偏不可能不吃饭，光凭那些清粥小菜，也许头两天活的滋润，四五日便淡而无味了，到了一月及上，莫要说喜欢不喜欢，恐怕连人都要软了。所以，只好委屈自己，一日三餐的吃白饭！
现在他就是。除了加班就是加班，偶尔不加班的日子里反而空的慌，也不敢去惊吓别人，便无事也要找点事来加班加班了。
"叩叩"
被敲门声突然惊醒，程守才觉悟到自己居然在发呆，在他回过神说请进之前，门早就自己开了。
果然还是沈醉。
"发呆啊，真难得。"
"难得发个呆还要被你刻薄一顿，刚才抢我茶的事还没和你算。"
"我才开口说了六个字就刻薄你？你什么时候那么脆弱？"嘴上吵架吵得热闹，沈醉手上的茶倒一滴没撒的安全抵达程守的桌面。
从身后的落地窗流泻进来的夕阳照在白色的磁杯上，泛出淡淡光晕，铁观音的幽香在房间里静静的弥漫开来。
"就是还没开口刻薄所以才要先叫起来，等到你开了口，我还有开口的机会吗？"　虽然还烫的很，渴得不行的程守还是急切的抿了一口。
"歪理。我要是真厉害，也不会一毕业就被你连蒙带骗得拉过来，到现在还在给你卖命，学长！"沈醉的那声"学长"用力加重了语气！存心勾起程守的罪恶感。
当年程守沈醉大学里高两届的的学长，虽然不同系，却是同一个社团。出于某些原因，两个人私交甚笃，所以当程守请他的时候，沈醉碍于面子不好拒绝。但是天性里的惰性让他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相当讨厌创业的艰辛。而深知沈醉才华的程守为了说服沈醉的确无所不用其极，连公司的的实况也隐瞒了一部分。所以说沈醉时被骗来的也确不为过。
"歪理？不知道是谁每次犯了错，在我开骂前就把忏悔书写好的？"让人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在其他的下属面前还要装装样子，一本正经的赏罚分明，好几次险些破功！"当年我的确是连蒙带骗的把你拖来创业，可是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吧？"
"按时薪算，我连扫地的阿婆都比不上！"
"如果你分一半人前的温文尔雅给我就好了。"被堵的一是说不出话来的程守，只好一千零一次感慨。
"如果你能分一点人前的道貌岸然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今晚你大概要几点？"
"东西不多，大概十一点可以结束了。你呢？"
"整个下午就讨论了，压根没工作！至少八九点吧。不过，"沈醉突然身子前倾微微一笑，"至少比你要早得多！"
工作狂与懒人的区别阿！沈醉终于找到了一点心理平衡，心满意足的回去工作了。
沈醉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短暂的斗嘴，娱乐时间结束。
工作工作！
　
程守，目前为"信天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沈醉，现任程大董事长的机要秘书。
公司目前主营原料药的出口贸易，规模中等，但是在主业上位列前三甲。虽然还不足以傲视群雄，但是以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能赤手空拳闯出这样一番天下，也足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人津津乐道了。毕竟，与其他行业不同，药业又有贵族的行业之称，其对资金的要求之高简直不合常理，而且国内大小药厂数千家，市场秩序混乱，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站稳脚跟、发展壮大，其中的艰难险阻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但是同样的，一朝功成，其背后的巨大利润让人无法抗拒，虽然随着法律的完善和入世的的压力，利润有所下降，但是与其他传统行业相比，依旧堪称梦幻。
4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月华如水，倾泻入这红尘三千丈。
打开门走进天台，沈醉深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这才觉得忙碌了一整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工作，没完没了的工作，沈醉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倦怠与淡淡的厌恶。整整八年，没有休假、没有一个安稳觉，这样的生活自己居然还准备继续过下去，真是可怕的念头......
天台四周摆放的几盆花草，因为长期受冷落而枯萎凋零，唯一茂盛就是一盆太阳花，色彩绚丽而热烈。只是可惜每天回家都已使明月高悬，而出门时又总是急匆匆，都没什么机会好好欣赏一下。心中愧疚一起，沈醉从对在角落的杂物里翻出也没用过几次的喷壶，准备略尽主人之责，谁知那喷壶中的水久不调换竟已有了异味。
沈醉呆呆得望着手中的喷壶许久，很有冲动直接把它丢进垃圾桶就如可怜的它的前几任一样，然而，
"白痴！丢了不是还要去买？有哪些西伯利亚时间去买不如凑合用用算了。反正植物不会因为你的水达不到饮用水标准而被毒死的。"
脑海中突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兴冲冲的拿出这把号称"专业"的喷壶的时候，程守的评论。
反正植物不会因为达不到饮用水标准而被毒死的。努力自我催眠了一遍又一遍，沈醉闭着眼睛倒掉里面已经发绿的水，又装入新鲜的自来水。
就这样用算了。反正植物不会因为达不到饮用水标准而被毒死的。再次用力催眠一边，沈醉按下喷水龙头，一股透明但是仍然带着淡淡的异味的水柱喷洒而出。
想鸵鸟的忽视那令人不快的异味，然而被评论为灵敏的可以与闻香师相媲美的鼻子，却忠实地提醒着主人那宛如隔夜的馊饭和某些有机肥的混合体的味道。
不行......受不了...... 自 由 自 在
有着轻微洁癖的沈醉终于忍不住一把丢开水壶，大步冲到水龙头前干呕。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只有程守那个家伙才做得出......沈醉一边干呕一边暗自懊悔。
再也不犹豫得拿起那个万恶的水壶，沈醉毫不怜惜的瞄准垃圾桶，投篮！得分！
终于解决了让自己恶心的存在，沈醉冲进洗手间，用带消毒功能的洗手液用力的吸着。身上好像还留有那种恶心的味道，虽然已经时值半夜也没有外出的打算，但是沈醉还是决定喷点香水。
不过，在这之前，先要把那个装了臭水壶的垃圾桶处理掉！
叹口气，还是要出一趟门，不然自己今晚恐怕会睡得不安稳......
该死的洁癖！再一次，沈醉在心中抱怨被当医生的双亲培养出来的洁癖。没有洁癖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那么的省事、那么得轻松、那么的充满"乐趣"和"惊喜"，至少，不用因为受不了程守的凌乱的而自动降级为保姆......
一边乱七八糟的感慨着，沈醉一边翻出外出服，没穿外套就出门倒垃圾去了。　谁知一开门正好见到加班回来的程守拎着两个饭盒站在对门。
"班加完了？"
"嗯。我买了夜宵，一起来吃吧......这么晚了还出门有事？"
"嗯。丢垃圾。"沈醉翻了个白眼，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临到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以后绝对、绝对、不再相信你的话了。"
听着沈醉的强调，程守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