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风前脚刚走,荆兴替后脚就从楼上下来了。
荆戈已经回到厨房,抱着自己的O绞尽脑汁地帮儿子想借口,生怕范小田知道他俩早恋的事情后一惊一乍。
荆戈开口之前,先试探地问了几个问题。
“小田,你觉得我们儿子什么时候谈恋爱比较合适?”
范小田倚着alpha的胸口择菜,心不在焉地嘀咕:“看茶叶片子自己嘛。”
“遇到喜欢的就去追啦!”
荆戈:“……”
荆戈不信邪地再问:“他要是现在就找到喜欢的alpha,你会同意他早恋吗?”
范小田揪掉一根发黄的菜叶子:“咱儿子虚岁十七了,就算真的谈恋爱,也只是踩了早恋的尾巴,不算事儿。”
荆戈:“……”
荆戈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要是他跟白易的儿子早恋呢?”
范小田反应了一会儿:“哦,你说小青梅啊。”
“对,白若风。”
“哈哈哈,白易上次还跟我开玩笑,说我们两家要当亲家呢,你说他是不是很会讲笑话?哈哈哈……”
“……”荆戈看着笑倒在自己怀里的omega,神情比面对早恋的儿子时的更加忧愁。
客厅里的荆兴替听见了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但是没听清爸爸们在说什么,他也没心思去想爸爸们到底在说什么,他给白若风打了个电话。
不凑巧,白若风的手机占线,荆兴替一腔热血瞬间冷却,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负面情绪再次从心底翻涌上来。
没人愿意被喜欢的人欺骗。
也没有人会喜欢虚伪的小骗子。
白若风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吧……
荆兴替失魂落魄地穿了鞋,离开家,在白家许久未住人的院子前徘徊,没见着灯亮,终于想起来他俩在学校的宿舍楼是有房间的。
天色昏沉,风里满满都是雨水的腥气。
荆兴替匆匆忙忙给爸爸们发了条自己要回学校的消息,然后转身跳上了前往学校的出租车。
半路上下了暴雨,密集的雨点模糊了荆兴替的视线,让他生出自己还在哭的错觉。
华灯初上,斑驳的光影在车窗玻璃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仿佛宇宙中孤独飞行的彗星,尾巴上的光芒像是孔雀漂亮的尾羽。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大叔,在荆兴替报过学校地址以后,乐呵呵地夸他是好学生,能考上实验高中,以后绝对有大出息。
荆兴替缩在后座上不置可否,他现在不关心未来,也不关心过去,只想看见白若风,再一头扎过去乱蹭。
想撒娇的omega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所向披靡。
荆兴替在学校门口下了车,他没有带伞,冒雨穿行在空荡荡的校园里。
倾盆大雨很快将omega的衣服打湿,冰冷的雨水仿佛故意往他的衣领里钻,刻骨的寒意成了吸血的虫,死死地依附在他的关节里。
荆兴替冻得浑身发抖,穿过教学楼,又踉踉跄跄地跑过花圃,好不容易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嘴唇都冻紫了。
他哆哆嗦嗦地推开宿舍楼的门,僵硬地拧着衣袖上的水。
秦双双的声音忽然从打水房里传出来。
“白若风肯定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女生的嗓音里浸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要我说,就算他看见照片不生气,看到受伤的童禹也会气愤吧?”
话音刚落,立刻有另外的人附和:“是啊,我刚刚路过医务室的时候看见童禹了,被打得好可怜啊。”
“你说他平时装得那么柔弱,打人的时候怎么下得去手?”
“啧,真是恶心。”
…………
荆兴替拧着衣袖的手缓缓垂了下去,那几个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学生打完热水,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安静的宿舍楼一楼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脚边汇聚着一小摊水迹。
其实荆兴替从没想过,白若风会觉得自己恶心。
“恶心”这个词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不会动摇他的心,唯独白若风。
不。
白若风说什么,他都会在意。
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夜深人静的时候,荆兴替都会把那份独一无二的心情拿出来反复咀嚼,像个偷吃糖的孩子。
滴答,滴答。
荆兴替身上不断滴着水,他却像忘记寒冷一般,面无表情地站着,回忆过去。
小O在回忆的同时,白若风躺在宿舍的床上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的雨。
片片当年生病,也是因为一场大雨。
那时白若风的年纪还小,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不出片片生病的真相,但是小A现在觉得,如果有一场雨能让荆兴替生病,那绝对跟今天的差不多。
窗外是雾蒙蒙的天,雨丝密集得如同浓雾,一波又一波,风一来,雨点子砸在玻璃上的咆哮声就震耳欲聋。
去打点热水吧。
烦躁的小A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一手拎着热水瓶,另一只手不断地用拇指磨蹭着手机屏幕。
解锁,再锁定。
白若风在犹豫要不要给荆兴替发消息,毕竟片片说了想要冷静。
可是冷静要冷静到什么时候呢?
片片到底在冷静什么呢?
明明只是一次考试成绩算错而已,为什么严重到要分手的地步呢?
白若风越想越头疼,心跳得也越发快,走了几层楼,无意间听到路过的学生说一楼有个omega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淋成落汤鸡了还不肯回宿舍,忽然没来由地恐慌。
“淋雨”在白若风心中,是个禁忌。
冥冥之中,小A觉得荆兴替出事了,他扶着扶手莽莽撞撞地往楼下冲,到五楼的时候,脚下一滑,拖鞋飞出去一只,他也来不及去捡,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跑,直到来到一楼,看见浑身湿漉漉的荆兴替时,那颗乱跳的心才平静下来。
可是平静也是暂时的,当白若风看清荆兴替的模样时,怒火席卷了心房。
“你他妈要气死我?”
荆兴替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他狼狈不堪地低着头,冰凉的水珠顺着冻青的脸颊滴滴答答地跌落。
白若风扑上去把小O狠狠抱住,然后被冰冷的触感冻得一个激灵,紧接着一声“操”就从嘴里喷了出?9" 你的味道我知道0 ">首页21 页, 础?br /> “荆兴替,你是不是想折磨我?”白若风察觉到荆兴替被自己搂住时,竟然像是被烫伤似的呜咽起来,登时火冒三丈,“你就算要分手,也不是这么分!”
“分手”两个字就像是引线,一下子将荆兴替炸进现实,他迷迷瞪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白若风,觉得眼角涌出来的泪格外滚烫。
“不分。”他哭着摇头,“哥哥,我不要和你分手。”
继而猛地摇晃了一下,失去意识前,喃喃:“对不起,我……我不该骗你。”
第51章 “哥哥就是一个想要哔你的禽兽!”
荆兴替是被救护车直接送到医院急诊的。
他在半路上醒了,蜷缩在病床上,伸手抓小A的手。
白若风陪护在一旁,铁青着脸,见荆兴替服软,恨铁不成钢地捏住他的后颈,直接把他带进怀里。
医生又把他们拉开。
“短时间休克,不排除胃出血的可能,需要尽快通知家属。”
白若风连忙掏出手机给荆叔叔打电话,打的同时一直看着荆兴替苍白的小脸,又气又急。
小A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荆兴替揪着白若风的手指头打了个寒战。
白若风又把外套脱下搭在他肩头,怒火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哥哥以前就和你说过,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闹别扭,咱们谈恋爱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地冷战。”
“你知道为什么吗?”白若风捏着荆兴替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就是怕你瞎想!”
小A这么一捏,又感受到了片片的颤抖,于是怒火被怜惜浇灭,整个A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我今天见到你爸爸了,还说了咱们早恋的事情。”白若风凶了几分钟,就蔫蔫地趴在了病床边上,“你爸爸很好,没有反对,但是他说你想要我搬走。”
“片片,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荆兴替头昏脑涨,淋雨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他呻吟着喊冷,试图钻进小A的怀抱。
白若风在咨询完医生后,把他拢在身前,用体温温暖他的身体。
“哥哥……”荆兴替的牙齿不停地打战,人其实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但还记得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白若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轻声呢喃:“我……我骗了你。”
“我打人……童禹改我的成绩……”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白若风勉强听出了个大概,觉得荆兴替想要表达的是自己打了童禹,因为这个alpha改了他的月考成绩。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白若风不明白,如果事实真如荆兴替所说,那么他生气完全合乎情理。
老师们常说,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而言,成绩就是生命,现在有人在“生命”上动了手脚,荆兴替就算真的动手打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白若风换位思考了一下,换作是自己,绝对会把童禹打到爬不起来。
“这算什么?”风哥想了一圈,直觉事情并没有荆兴替说出来的这么简单,再次逼问,“片片,你别怕,跟哥哥说实话。”
荆兴替茫然地睁着眼睛,渐渐清醒了,看了看身边的白若风,再次垂下了眼帘。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白若风莫名其妙地回答:“当然啊。”
“就算我骗了你?”
“嗯,就算你骗了我,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继续喜欢你,一直喜欢到不喜欢为止。”白若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帮片片把肩头的衣服拉得更紧,“但是我想象不出来不喜欢你的自己。”
不喜欢荆兴替的白若风根本不是白若风,那只是一具活着的躯壳罢了。
荆兴替歪着脑袋在小A嘴角落下一个啾啾,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朵转瞬即逝的雪花,白若风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说话。
“哥哥,我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荆兴替吻完,死死咬住了嘴唇,“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O。”
“我会翻墙、会打架、会骂人……会做一切你觉得我不会做的事情。”
“我平时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荆兴替说到最后,反而诡异地冷静下来,他抱着alpha的脖子,轻声细语,“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并不真实的我。如果你看见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肯定不会喜欢的。”
救护车的车厢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白若风表情怪异,说不上来是要笑还是要发火,那双眼睛瞪得有些圆,半晌又无奈地眯起,眼下的卧蚕也跟着清晰起来,对他的爱意从眼角细细的纹路里溢出来。
怎么说呢?
现在的小A帅得一塌糊涂。
“笨蛋。”白若风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戳荆兴替的脑门,“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
“哥哥?”荆兴替因为小A的话,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角,上半身往前蹿,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腰。
腰上沾着水,又被湿透的衣服遮住,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春色。
真是好看极了。
他俩这么一亲近,信息素就有井喷的趋势。
结果小A深情的表白还没酝酿好,就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身的阻隔剂。
白若风:“……”
医生面无表情地将他赶下救护车:“到了。家属请控制一下情绪和信息素。”
白若风连忙收敛心神,目送荆兴替被推进急诊室,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急诊室门前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兜圈子。他联系不上还在回来的飞机上的爸爸们,也联系不上驱车往医院赶的荆叔叔,最后靠着墙蹲下,攥着手机一条一条地看之前发给荆兴替的消息。
要是早点跟片片说他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
片片就不会冒雨来学校找他,更不会晕倒被送到医院来。
他正纠结着,荆戈拽着范小田冲了进来。
范小田看着是哭过的模样,眼睛红红的,逮到医生就哭喊着要见儿子,还好荆戈比较冷静,把他护在身边,走到了白若风面前。
白若风从地上站起来,盯着脚尖摇了摇头,轻声说:“应该没有问题,刚刚医生出来说只是发高烧,没有胃出血,也没有别的症状。”
范小田瞬间瘫软在荆戈的怀里,捂着脸抽泣:“我……我还以为他像初中时那样又钻牛角尖了呢!”
“看见一条朋友圈就想……就想跑到帝都去,呜呜。”
白若风闻言,怔住,心里头灵光一现,仿佛抓住了什么被忽略许久的线索。
荆兴替的身体就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不好的,爸爸们都说他是因为淋雨才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十四五岁的片片已经是个有主见的小O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淋雨呢?
“荆叔叔。”白若风隐约觉得自己觉察出了荆兴替的心结所在,硬着头皮拉住了荆戈的衣袖,“片片……片片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跑出去淋雨的?”
荆戈搂着自己的omega,深深地看了白若风一眼:“来,我们坐下来说。”
…………
荆兴替在急诊室里清醒的时间大于昏迷的时间。
做胃镜的时候他睡了十来分钟,醒来医生很温柔地问他以前是不是生过病。
他如实回答:“淋过雨,发高烧,还休学了。”
“怪不得。”医生拍拍荆兴替的肩膀,“身体有点弱,不过这回就医及时,除了发烧,目前还没有发现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