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誉微微颔首:“是表兄送你的。表弟,你的建议很好,今日我上了你的轿子,你也进了我的门里洗浴,清白都撇不清了。改日我到府上提亲,先告诉表弟一声。”
卢瑥安:“……”
这人,也决定得太快了。
卢瑥安却摇了摇头。
他将死之人,何必害了夫君。
啊,真矛盾。
一方面,他不舍得秦誉发现对他的情愫,不舍得秦誉在失去他之后痛苦。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秦誉就此忘记了他,以后还可能娶别的人。
不过……
秦誉一心为国,恐怕就算娶了人回去,也不会把家放在国之上。
这么一想想,竟然安心了许多。
秦誉皱眉:“为何摇头?”
卢瑥安突然正直,回道:“大敌当前,无心婚事。等那人一被处置,大日帝国,就有借口来攻打我们了。”
秦誉眨了眨眼,说道:“不,虽然我坚持寸步不让,但经你一说,我考虑过了,决定秋后再斩,为我们买新式火炮拖些时日。”
卢瑥安仍是摇头:“其实还有一点,我,时日无多,再也不想嫁人,免得拖累别人成了鳏夫。即使表兄你来提亲,我也不会接受的。更何况,表兄你可冷淡了,只是因为清白失去了,怕被别人说29" 前任高攀不起我[快穿]0 ">首页31 页, ,才娶我,我不喜欢。”
秦誉木然。
想要否认,可却无从否认,他一直一来做的,的确是因为清白不再,才娶表弟的模样。可此时,卢瑥安已经飘然而去。
等等,卢瑥安说得时日无多,是什么意思?
……
秦誉很快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那杀人犯已经决定秋后判决,可从买来的望远镜里看到、从来往的外商口中得知,大日帝国开了数十艘军舰前来!
原因是,他和林总督决定海上硝麻,被说成侵犯了外商的私人财物,大日帝国的国王决定起兵,为自己国民讨回公道。
朝廷上,讨论纷纷。秦誉关于外国火炮火枪的折子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文官们本来觉得他危言耸听,在真正看到火炮火枪的威力时,才噤若寒蝉。
只是,这又给秦誉他们的禁麻行动带来了阻碍。他们甚至觉得秦誉禁麻太过严厉,麻粉也不用禁了,不如收税,允许麻粉售卖,反正管住当官的不买就行,戒不掉麻粉的都是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普通民众,无伤大雅。
而麻粉收税了,还能充盈国库,不然,国库空虚,买不来厉害的火炮防御。
那杀人的外商也不用严惩,反正杀的只是普通农民,无关紧要,和火炮厉害的外商保持友好关系要紧。
秦誉被这些事弄得焦头烂额,每日都在官府里琢磨写折子,和卢父商议怎么有力地回击他们,怎么劝服皇帝不要听他们的,才暂且把卢瑥安的事放在一边。卢瑥安则埋头翻译,还带点希望,希望早日买回来羙商的军火,让他们的防御更好一些。
可惜,羙商的军火还没大批量地买回来,大日帝国的军舰就快要来到了。
一如秦誉所说,他们是香饽饽,防守极弱,谁都想来咬上一口,哪里用得着理由!卢瑥安也早就在千里眼里看到了,连忙提醒秦誉,早做防备,虽然他们自己的火炮不先进,但也勉强能用。多用望远镜观察,海岸线和陆地上的防守都不能掉以轻心。
秦誉的眉头拧了起来:“可那我们的火炮火枪,炸膛情况严重,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不得轻易使用。”
卢瑥安道:“那么,就让我操作吧。”
秦誉呼吸静止了一瞬,接着摇头:“你操作,也没用,射程太短。而且火炮安在城墙上,不能移动。”
这还真是太惨了。
威力最强的火炮竟然射程短,还不能动!
不过,既然大日帝国的军舰要来,广城封闭港口,并且全面征兵,卢瑥安如愿以偿,进入了炮兵连。
与他一起成为志愿兵的,还有当日,一起吸食过麻粉的同窗好友们。
被麻粉毒害过后,他们几乎都时日无多,面无人色,有的,甚至在尝过麻粉和药水的超常的快乐之后,每日生存都只剩下了痛苦,心肝脾肺肾和脑干都被毒害,每日痛楚不堪,已经不想苟活在这世上了。
卢瑥安给他们全体动员,不如为国战一回!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知道大日帝国武器的厉害,可是,他们都知道,广城的人们,已经被大日帝国疯狂输送进来的麻粉给害惨了!
反正时日无多,与其屈辱地忍着无尽的病痛生活,不如死得轰烈!
参加成为志愿兵之时,卢瑥安也是这么对他泫然欲泣的娘亲说的:“娘,其实我没跟你说,吸食麻粉之后,大夫说了,我时日无多,娘,你也看到了,谁少年秃顶,谁脸色蜡黄,谁骨瘦如柴,谁又软弱无力?就算养好了,我也顶多剩下几年寿命。与其屈辱地病死,不如为国战一回!更何况,广城征兵,男人哥儿都得上阵,大敌当前,爹爹和表兄守着前线,我又怎能置身事外,苟且偷生!”
卢夫人拍着卢瑥安的手背,又欣慰,又伤心,又忐忑:“我们卢家历代忠心耿耿,没有胆小怕死之人,娘很欣慰,在后头给你们做饭。安儿,你要平安回来啊。”
卢瑥安没有点头。
大日帝国火炮的事,已经科普得人尽皆知了。卢夫人安慰不了自己,只能用手帕盖住自己的眼睛。
卢父瘸着腿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卢瑥安的肩。
……
首战前夜。
卢瑥安在向秦誉报告炮兵连的战备情况时,等其他人都告辞下去了,秦誉却让卢瑥安单独留了下来。
卢瑥安留了。
秦誉说不出话来,只贪婪地看着卢瑥安的脸。
一切尽在无言当中。
灯烛明明灭灭,卢瑥安也端详着他。
虽然没有上辈子紫色魅惑的眼眸,更没有上上辈子的怜惜与温柔,这辈子的夫君,对他甚至是冷淡的,只有表兄弟之间的情分。
可秦誉全心全意投入到守城受国的大业中去,灯火之下,神色依旧坚毅而冷硬,竟然也十分迷人。
卢瑥安问道:“表兄,大日帝国的军队快要登陆,你今晚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不然秦誉留他下来作甚?
秦誉坐在座椅上,手指攥了攥袍子。
灯油啪啦,火光时而盛开,时而微小,秦誉那句“待你平安归来,再抱”在心中流转了数回,终究觉得不妥。
不可以让表弟心愿已了,就这么去了。
秦誉最后木着脸,摆了摆手,说道:“不合规矩,不可以,除非——表弟明白的,你早点休息。”
也是意料之中了,卢瑥安低头轻笑,回道:“表兄也是,晚安,但愿,来生再见。”
说罢,卢瑥安转身而去。
这瘦弱的、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飘然而去的背影,竟是秦誉见卢瑥安的最后一眼。
当夜,当军中战将还在沉睡时,大日帝国的军舰已经悄然登陆。
卢瑥安一夜没睡,在千里眼密切注意着他们的行动,通知沿海守将后,带领志愿兵们奋勇迎击!
卢瑥安决不许首战就惨败!
一旦败了,大日帝国长驱直入,他们全国人民得跪着生存,赔款割地,商口大开,没有公行管制,麻粉大量流入,吸食之人形同丧尸……
可惜,他们广城的火器还未装备到位,这次展开的,是一场热兵器与冷兵器的对决,胜负未打先决。
一身武艺无处可用,面对炮火的轰击,他们只能进行必死无疑的冲杀。夜里,卢瑥安与吸食过麻粉时日无多的志愿兵们,每人都背着一张涂了荧光粉的大旗,数千活靶子吸引着火力,像着大日帝国的船只飞奔过去。
敌军的炮弹打一发,就能少一发,还能掩护后方只能间歇性发炮的炮台,他们这些活靶子可有用啦!
无数炮弹砸落下来,炸飞了卢瑥安他们的肢体。
但是,他们丝毫不痛。
麻粉之毒早就醉了神经,虽然透支了生命里仅剩的力量,可他的痛觉几乎全然消失。此时,卢瑥安连秃头都炸飞了半个,手掌也没了,可他依然能笑着冲锋。
这是麻粉唯一的好处了,竟然半点也不痛呢。
快了,爬到船上了。
半夜,卢瑥安与数十志愿兵爬到船上,反手夺过他们的刺刀,反杀回去;甚至把他们的人直接塞进炮口,让他们无从发射!
大日帝国的士兵们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想不到广城的反扑,竟能如此恐怖!
可渐渐地,过量透支、中炮、中弹、中刀的身体,终于体力全没了,卢瑥安那残破的身躯被一炮弹打飞下去,双膝跪了下来,整个人轰然倒下。半瓣嘴唇亲吻着这片浸染了不屈热血的土地。
临死前,似乎见到了这辈子记不起他的夫君秦誉。
秦誉眼神里透出前所未有的伤怀,可嘴角竟然是笑着的,他温柔地伸出手,抚摸着卢瑥安那光秃秃的头顶,安慰他说:“乖,不痛了,不痛了。”
可他头都飞了,哪里还有头顶呢?
幻梦真美。
……
志愿兵们不知疲倦,不知痛,待到天光普照,他们竟然打下了第一场胜仗。
唤醒沉睡的热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五十年后。
卢父卢母,以及烈士们的长辈、遗孤,全都被照顾得妥妥当当。
每逢清明,秦誉和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踏进广城的烈士陵园,跪倒拜祭。
当年火炮纷飞,骨肉亦四散纷飞,碎片到处散落,热血混入了泥土里,烈士们的遗骸分不出你我,只能统统安葬在一起。在秦誉的主持之下,一起安葬在烈士陵园内。
陵园内,供人行走的道路两旁,都种了参天的榕树。
当日秦誉与一众战友亲手移植,移植时,枝叶并不茂盛,今已亭亭如盖矣。
像他的表弟卢瑥安,早早扎在心间。当时,秦誉未发觉情愫暗生,直到临老时,思念像榕树一样长出根叶,独木成林,秦誉才骤觉,记忆已经如此深长,扎入土壤。
如果,他没有因梦防备,处处警惕,时时远离;
如果,前两辈子的记忆,他可以早点回想起;
如果,在卢瑥安戒断时,他可以在身边抚慰;
如果,在最后的那晚,他答应要求,能抱一抱卢瑥安;
如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直到来生,秦誉还是忘不了。
……
历史课上,卢瑥安从昏沉中醒来,听到讲台上老师绵绵的讲课声,看到课本上,有着这样的句子:
“自从两弹一星研制成功,我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两弹一星……从未有过的感动盈满心间,卢瑥安的眼角,竟不禁渗出两行泪水。
他明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还记得,如果落后,就要挨打,他得为祖国之崛起而学习!
同桌戴初阳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愠怒的声音压低,爆裂的火气沉在低低的话里:“老大!别哭了!今天放学我们再揍他一顿!”
卢瑥安有十分茫然:“啊?”
“那个男小三!竟然敢撬老大墙角,还敢告状,和那个敢给老大戴绿帽的,见一回揍一回!”
第84章 从良校霸·1
还在上课呢,一道浑浊的视线探了过来,卢瑥安一抬眼,就和讲历史课的陈老师对上了眼睛。
历史课的陈老师是老教师返聘,头发半白,戴着个方框眼镜,眼神也不犀利了,一副严肃的老头子模样。他瞥了泪流满脸的卢瑥安几眼,手指头抬了抬眼镜,目光转移开去,向另一个认真听讲的同学提问。
还是挺照顾学生情绪的!
卢瑥安觉得自己应该专心听课,可一段段记忆纷呈而来,在脑子突然发晕的同时,卢瑥安意识到,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原来他不是叫什么安的,是叫做卢钦泽。
越是接受记忆,卢钦泽对自己就越是不认同,好像所有记忆都不是他的一样。
作业日常不交,值日周常不做,考试除了英语和语文能偶尔合格之外,其他每次都挂科!他和他的小弟们,期末考试保证吊车尾。
老师们一提起他卢钦泽这个名字,全都摇头,会表示教不来,而他卢钦泽还很得瑟,完全不在乎。
天呐!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他!
他这么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儿,成绩怎么可能如此糟糕!
可现在他就是卢钦泽。
挠头,这简直令人头秃!
那他是怎么考上京华十六中,考上这个年级排名在前两百都能考上一本的中学的?
再继续翻看记忆,哦,原来是他爹卢国富掏钱把他送进来的。
他爹不是首富,就是年入数百万的那种,给学校捐钱,尽管卢钦泽成绩不好,但还是以体育特长生的名头,把卢钦泽给送进来了。
不过记忆里,卢钦泽和他爹没见过几面。
他爹卢国富是开服装厂的,常年不在家,基本没时间管儿子,反正一见面就开骂,所以记忆里的卢钦泽为了躲骂,也经常不回家。
他妈家里也有钱,可在卢钦泽六岁的时候,妈妈就逝世了。
现在的后妈洛温婉,是他爹原来的贫苦女朋友,后妈洛温婉嫁进门的时候,还带了一双儿女进门。
后妈的小女儿叫卢瑶儿,比他小两年,现在读高一;后妈的大儿子叫卢钦业,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只比他大三个月,读的高二一班,比就读于高三七班的他成绩好多了。
于是卢钦泽就日常揍他大哥。
他大哥也日常向老师和爹妈告状。
卢钦泽揍得更狠了。
哦对,他还是校霸呢!一天不打架就手痒,手下带着十几个认可的同校小弟,还有一百来个其他学校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