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竖着耳朵,仔细听岳耀川的每一个字,他确定新闻里没有提到一句博远科技,也没有提到温博凉。
他将温博凉从这件事中摘得干干净净,U盘是他给的,事情是他谋划的,跟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晚间新闻播放至片尾,舒柏晧埋头迅速将碗里最后一点拉面吃完,然后起身离开。
*
岳耀川自己手不干净,这件事没敢让警方介入,显然是准备用阴的,岳耀川黑白两道通吃,想毁掉他舒柏晧易如反掌。舒柏晧怕死,但他更怕岳耀川会为难他的家人。
舒柏晧将U盘交给岳耀川后便回了老家。
他没坐高铁和火车,而是坐汽车,用现金买的车票。
舒柏晧在外婆身边长大,从小和外婆亲近。他回家看望外婆,家里一切安好。然后他在外婆家旁边的老社区里找了一家小旅店暂时住下。
或许是岳耀川现在满头包,还没精力来收拾他,也可能岳耀川没想到他胆子会大到去最危险的地方躲起来。三天已经平静过去,只有一个陌生人找过他外婆,但没有人找到他。
从拉面馆回家的路上,舒柏晧掏出了手机。这段时间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现在风平浪静太久,舒柏晧的精神也有所懈怠,于是他开了机。
手机立刻被无数条短信、来电、和微信的提示震得几乎卡了机。所有人都在问他现在在哪儿。舒柏晧戴上耳机,开始播放微信的语音信息。
小周:“老大!我是小周啊,你现在到底在哪儿?我们也要急死了。岳耀川和周天宇现在也在找你,他们已经去过你家了……好险你没在……”
Andy:“舒总监,我是Andy。如果我知道您要那段程序做什么,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我觉得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本来想主动向警方自首的,但温总让我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找不到你,都觉得很着急,如果你收到了这条信息,请务必回复,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现在如何……”
“死耗子!”吕飞在微信里大骂,“我知道你疯,但我不知道你这么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都知道这件事情相当严重,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温博凉的公司管你鸟事,你就这么想当救世主吗?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进去了,其他人压根不会记得你,你真是傻子吗?死耗子……”
舒柏晧被这些语音震得耳朵痛,他一条条听完,大家都在找他,这让他很愧疚。但他现在不能让他们也跟着搅进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逐条将信息删除干净,然后他看到了温博凉的名字。
温博凉的通话请求记录出现在最下端,时间是一个小时前。温博凉一直在给他打电话,而今天他给他打了无数个,但因为舒柏晧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都没有接到。
舒柏晧也没有打回去,他的手指在温博凉的名字上来回滑动,最后点进他们的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上是温博凉发给他的最后一 条信息,时间已经是一周前。
温博凉说:“我机票买好了,今晚到!”他带了一个可爱的表情,隔着屏幕舒柏晧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
这一条信息舒柏晧怎么也没舍得删,他关掉了微信界面,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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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柏晧暂时住的这一间小旅店是私人办的,各项手续不全,处于灰色地带,所以地方隐秘,开房间不需要用身份证。旅店房间的居住条件不太好,墙壁老旧,角落有些斑驳,洗手间的墙面渗水,使整个房间潮气很重。
舒柏晧轻车熟路地走进房间,他打开暖气,走进洗手间。他洗了把脸,发现洗手间赠送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已经用完了,牙膏也只剩一半。于是他转身回到房间,从书桌抽屉里搜出张便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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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柏晧仔细核算了一下自己手里还有多少钱。岳耀川当时给他的那笔钱,他放在房间里,一分没动。他去银行取出了自己的积蓄。这些钱不多,是他的老婆本,但节省些也能过段日子。至于今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舒柏晧列了一张单子,写下需要买的生活用品,然后换了一身套头衫,去楼下超市。
超市的电视里依然播放着晚间新闻,收银员看得很认真,他给舒柏晧扫了价格,眼睛全程没离开电视机。
舒柏晧不自然地将帽子戴好,然后付了钱迅速离开。
舒柏晧提着袋子回家,从超市回旅店必须经过一条长巷子那巷子年头有些老,一般很少有人经过。舒柏晧走了几步,开始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立刻停下脚步,慢慢四处观察,很快,舒柏晧发现此时的路灯,要比他刚刚出来的时候暗不少。舒柏晧慢慢核实自己的观察,他抬头检查,果然,只是他买点东西的功夫,路灯灯泡便被砸坏了两个。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舒柏晧心底缓缓升起。他将塑料袋换了一只手拎,腾出右手伸进口袋。他摸到了手机,手指沿着手机轮廓慢慢滑动,然后找到解锁键,解锁;接着,凭借肌肉记忆找到数字,拨号。
此时,路灯下走出一个人。
岳耀川穿着一身大衣,他的头发没摸发胶,也没焗油,看上去让他至少老了十岁,他嘴边挂着一根烟,缓缓向舒柏晧走去。
“舒总监,做人可不能像你这么不厚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那点小把戏,把我折腾的可够惨。”岳耀川说。
岳耀川收到舒柏晧给的U盘后,欣喜若狂。他以为这是舒柏晧送给他的“大礼”,于是立刻回了集团总部,将U盘交给专业的科研人员,让他们把里面所有东西都清扫一遍。
科研人员将U盘连接至工作电脑,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整个科研室的电脑瞬间全部蓝屏。科研人员顿时慌了。他们对这种时间一点经验都没有,压根没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全集团电脑,一个办公室接一个办公室的全部蓝屏。最后还是集团公司的扫地大爷经验丰富老道,将公司的电闸拔了,这才挽回了一部分。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损失已无法衡量,公司其他董事联名让岳耀川滚蛋。
岳耀川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从自己的家族企业里开除。
他一遍一遍接受记者采访,对股民道歉监管机构道歉。他们都在看他的笑话,而他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咽,一个人默默忍受……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他绝对无法忍受这种被当作罪人的羞辱!
几个人出现在岳耀川身后,他们手里拿着铁棍,身材高大,将舒柏晧围在中间。
岳耀川冷声说:“找你也不容易,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说,温博凉来这里了,我还真抓不住你……”
他?他怎么会来这里了?
容不得舒柏晧多想,“啊!”一人抓住舒柏晧的头发,将他按在地上,那人问,“老板,留不留活口?”
岳耀川冷笑,说:“当然留,不然怎么让他去坐牢。”他嘴角的烟抖了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踩灭,示意道:“打。”
铁棒砰地一声打在舒柏晧脑袋上,舒柏晧眼睛立刻黑了,看什么都是血红的。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反手去抓那打在他身上的铁棍。他成功地抢下一根,然后握在手里疯狂挥打。
“啊啊啊,”其他人立刻蒙了一下,没见过这么狠,被打得浑身是血,还能站起来。
岳耀川被自己人挤得差点跌在地上,他怒骂道:“小子,看不出来,挺犟的!都傻了吗?继续打啊!”
那群乌合之众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人多势众,立刻反扑过去。
前方突然传来警车声。
岳耀川面色一变,他毕竟是做生意的正经老板,被发现和黑帮打人有关也不好看,于是他让下面人收了手。他捏着舒柏晧的下巴,让他将脸抬起来,然后满口烟气地喷在他脸上,说:“听着,这次算你小子命大,下次你可没这运气,我会让你好看的!”说完带着自己的人匆匆跑了。
舒柏晧趴在地上,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往外流,他的腹部一阵火热,又一阵肿痛。他闭上眼睛,感觉温度和力量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无意识让时间时而短暂,时而漫长。
这让舒柏晧想到了很多东西,似乎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小巷,但那一天还飘了一点雪。
那时他刚从小镇来到大城市,普通的家境和普通的成绩,以及古怪的坏脾气,让他成为最好捏的那只软柿子,学校外面有几个小混混,老早便盯上了他。
这群不良少年每天都蹲在学校门口对路过的漂亮女孩吹口哨,然后抢比他年级低的学生的钱。但舒柏晧身上总是没什么钱,这让他们很不尽兴。
那一次,舒柏晧口袋里有一大笔钱,那是那个学期的学杂费。于是这些人再不肯轻易放过他了。
舒柏晧吃了大苦头,他的脸埋在雪地里,他的肚子痛,肋骨也痛,他觉得自己这一次,自己一定会死掉了。
但是并没有,那些人突然停了下来,突然散开,然后周围一片安静。
舒柏晧费力抬头看,看见温博凉脚上的深棕色棉靴。
小混混们也是见人下菜的玩意儿,他们知道温博凉是惹不起的,于是他们立刻跑了,留舒柏晧一个人在地上。
温博凉把个他背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舒柏晧就那么趴着,整个人缩成一团,温博凉的背厚实而温暖,他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像泡在水里,连身体里的剧痛都缓和了。
其实舒柏晧刚进学校的时候便注意到温博凉了。温博凉很优秀,整个人挺拔而清爽,没有人可以忽略他。但他们的交际也仅此而已,一个班,前后座,大半个学期都过去了,也没有任何交流。如果不是这件事,舒柏晧可能也不会有之后的任何一件事。
那一次,舒柏晧在医院住了三天,其中,温博凉和班主任一起看过他一次。三天后,舒柏晧出院了。那群小混混全部不见了,他打听过,有人说,他们去上海打工去了,有人说他们回乡下了,还有人说,他们进了少管所。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验证,但的确从那以后,舒柏晧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他觉得,温博凉一定知道,因为他每次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那么这件事呢?
温博凉是不是也有更好的办法?而他,是不是并没有处理得多好?最后反而给添了麻烦?
警车在巷口绕了一圈,鸣笛声又渐渐远去,他们并没有找到他。
剧痛又开始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强烈,舒柏晧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浸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缺氧,下沉,然后突然一片安静。
直到一个温凉的东西碰在他的脸颊上,有人轻声叫他:“小晧,小晧……”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中秋节更了这么悲情的,
玻璃渣已经发完了,
后面只有糖了,
(づ ̄ 3 ̄)づ
我用我的人格发四,
这是舒总最后一次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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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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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温博凉黑了舒柏晧的手机, 只要舒柏晧一开机,他便能立刻知道他人在哪里,但他来的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很迅速。舒柏晧立刻被送进医院, 医生对他进行检查。
医院需要舒柏晧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温博凉回车上拿舒柏晧落车上的钱包。
那只钱包掉在后座的椅子下面, 温博凉捡起来, 擦干上面沾染的血迹。然后他将钱包打开, 舒柏晧的东西不多,里面装着一些现金,几张银行卡, 身份证件, 和公司附近咖啡店的优惠券。
温博凉找舒柏晧的医保卡,他翻开钱包的隔层, 然后摸到了一张卡片。
卡片从隔层里推出了一个角, 露出上面的字迹。
温博凉顿住了, 因为那字迹是他自己的。
温博凉握着卡片, 这是多少年前的?
早已模糊的记忆一点点在眼前清晰起来。他并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想到给舒柏晧买一只蛋糕。他压根不喜欢过生日, 并对这种虚无的仪式不屑一顾。
但他还是买了,从蛋糕店的橱窗前挑选了最好看的那一个。然后在学校找了很多地方, 将蛋糕送到舒柏晧手里。
即便是那时,温博凉也知道舒柏晧很高兴,他的眼睛藏不住事,看到他便开出无数烟花。但那时他以为这只是因为收到生日礼物,单纯的开心, 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他从不知道,不过是这一丝的好意,舒柏晧却一个人默默珍藏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