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他频频碰壁, 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温博凉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将两手手指交叉握在了一起。
“这样的话……”李则砚听完开口分析道:“温总,我觉得这笔钱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
投资收益的百分之二十, 意味着这三千万美金所产生的每一笔收入的百分之二都将会投入CSS压缩模型的研究。
温博凉端坐在办公桌前,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抵在嘴唇边。
他并没有放弃, 在詹姆斯教授离世之后, 即便紧接着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没有哪一天, 他没有抽出一小部分时间继续钻研。
然而就像一个圆,圆圈内是已知, 圆圈外是无知,当圆圈的面积越大,人知道得越多,便发现自己不知道地更多。
温博凉又想到了那个罐头和开罐器的故事。詹姆斯教授说,他需要等待,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里的等待,还需要多少年。
魏西虽然并不了解CSS压缩模型对他们的意义,但他有丰富的经验,他立刻从大家微妙的神情里了解到这个要求的苛刻。
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你们不用这么快就要给一个回复。反正这份遗嘱你们是否接受,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说:“不如今天暂时放在一边,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再慢慢考虑。”
“我觉得这个没问题。”李则砚举双手赞成。
他们已经苦哈哈很久了。
这几天因为公司资金吃紧,他们几个为了拉投资到处跑,求爷爷告奶奶,什么好的没吃到,就是闭门羹吃得多。
温博凉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了,而且又是周五,于是温博凉同意了,“好,今天暂时这样。”
他问魏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魏西觉得温博凉天天给他出难题,虽然佣金这方面是一点也没少给,但他操了这么多心,蹭顿饭问题不大。魏西觉得自己有必要宰一下马上将会得到三千万美金遗产的主。
魏西舔了舔嘴唇,说:“吃怀石料理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特别的不错。”
怀石料理是一种很高档的菜色,极端讲究精致,无论是餐具还是食物的摆放都要求很高,但食物的分量却非常少,被大多数视为艺术品。当然价格也很艺术。
然而公司其他人都是一点也不讲究的糙汉子,他们一群码农,干不来文绉绉的事。李则砚第一个投反对票,说:“那玩意儿一点也不管饱,也太清淡了。今天别的不说,可是大好事,当然要去一热闹的,红红火火的地方啊。”
魏西说:“那你要去哪儿?”
李则砚拍手道:“我们去吃火锅吧。”
魏西坚决反对说:“那不行,我今天穿的还是BURBERRY呢。”魏西对他这身行头有莫名的执念,他才不想火锅的气味把他刚喷的香水给弄串味儿。
李则砚便瞟了一眼温博凉,说:“没事儿,温总都去了,你还嫌弃什么?也去呗!又不不要你付钱。”
最后一句话一下说服了魏西,再说了,温博凉都不讲究这些,他也不好在继续婆妈,“好啊!”于是一口答应,同意跟这帮原始人一起去吃火锅。
临走前,舒柏晧把小周给叫上。
小周感动到热泪盈眶,“老大,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你心里有我,去吃火锅了也记着我。”
“不是,”舒柏晧再怎么不忍心,也只能硬着心肠将小周脑门上那一群粉红色泡泡给戳破,“傻宝,你得来付账,然后把发票拿回去报销呢。”
小周:“……”
虽然小周很委屈,但依然还是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地来了。
人到齐后各自开车去定好的火锅店。
温博凉中途出去跟新投资商谈生意。
小周跟舒柏晧坐在一起,他一边看菜单,一一边跟舒柏晧抱怨道:“老大,这段时间我真的是认清你了。”
“我怎么了?”舒柏晧好笑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领导,然而你根本不是。你把女的当男的用,把男的不当人用!”小周痛心疾首地指控道。
这段时间公司碰上这么个状况,忙碌是没办法的事。小周的确很辛苦,他通过他老爸认识一些人,也帮着拉投资,一周恨不得上八天班,每天一大早来,十一二点才回去。
“我知道,”舒柏晧说:“加班费一分钱都不会短你。”
“哼,”小周说:“钱买不来自由,买不来时间!你以为给我这么一点点钱,我就会一心一意地跟你们当牛做马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舒柏晧缓缓喝了口茶,说:“三倍加班费。”
小周谄媚一下,给舒柏晧续水,道:“谢谢爸爸。”
舒柏晧:“……”
“切,”李则砚在一边冷笑了一声,说:“刚刚出社会,就要多学着点,让你干事还不利索干?在这儿叽叽歪歪什么?”
他痛心疾首地直摇头,说:“哎……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孩子啊,哪儿比我们当年,一点苦都不能吃。”
舒柏晧点了几瓶啤酒,让服务生先上上来,然后对小周说,“你别听李总跟你这儿瞎掰,他毕业以后哪儿上过一天班?一出来就自己创业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李则砚淡淡地叹了口气。
小周问:“只是什么?”
李则砚说:“只是失败了。”
“哈哈,”小周没忍住,大笑起来。
李则砚被小周笑得发毛,他咳了两声,吓唬小周说:“笑什么笑,我怎么也是公司的小领导好吗?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小周还是想笑,但是拼命忍着。
魏西说:“打工的当然比不上自己当老板了,像我们做律师的,就像做到合伙人,自己开律师事务所。”
“对你,那不是几年的事……”舒柏晧说。
正说着,这时温博凉回来了。
他被服务生引着,向他们这一桌走来。温博凉身材高大出众,气质又好,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吸引到最多的目光。
服务生带路的时候也在偷偷看他,带到这桌后只是说一句:“先生到了”,都能弄个大红脸。
“哈,你总算来了。”李则砚打招呼道,他笑眯眯地对温博凉直眨眼,说:“温总,我说你,怎么到处留情啊,弄得别人小姑娘,脸都红了。”
温博凉转头看了那个服务生一眼。服务生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下头,干什么特意看她?是看对眼了吗?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怪不好意思的。
温博凉认真看了一下,确定李则砚的说法是正确的,然后对包房的大堂经理说:“您好,请给我们换一个服务生。”
服务生意外到手里的托盘都砸了。
李则砚顿时无语了,说:“诶……温博凉,你看嘛啊?”
温博凉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舒柏晧身边的坐了下来。
李则砚说:“不是我说,你是真打算就这么单身一辈子吗?刚刚那个小姑娘看你,不就是觉得你好看,对你有意思,想多看一下吗?你至于把人赶走吗?”
“我不想让她有不求实际的幻想。”温博凉平淡地说。
“你这人……”李则砚说:“霸道得很,别人想还不许想了?在说呢,我看刚刚那个小姑娘就挺水灵的,你对她好一点是会死吗?”
小周是在坐唯一一个心里有谱的,他赶紧将菜单递给温博凉,说:“先点菜。”
温博凉接了过去,他扫了一眼菜单,然后极其自然地问舒柏晧:“吃不吃辣?”
“我挺能吃辣的,”舒柏晧说。
“嗯,”温博凉按照舒柏晧的口味,点了麻辣牛肉,锅底也点了鸳鸯锅底,红油锅底辣度为中辣,他说:“太辣了对身体不好,不能多吃。”
舒柏晧便说:“没关系啊,今天开心嘛。大家都知道太辣了对?0" 荧荧0 ">首页22 页, 硖宀缓茫蔷褪窍氤裕醯么碳ぁ!?br /> 其实不只是吃的,人也一样,明知道有的人像辣椒,好吃,但伤身,但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刺激啊!
温博凉被舒柏晧的说法的弄得莞尔,他嘴角牵了牵,他将菜单翻了一页,说:“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喜欢菌类吗?”
“喜欢,”舒柏晧特别认真地回答温博凉的问题,“喜欢平菇,平菇口感比金针菇好。”
“好,我们就点平菇。”温博凉说。
“嗯,好。”舒柏晧说。
“你点酒了?”温博凉蹙眉,他不能喝酒,对酒精有些反感。
“只喝一点点,一点点,”舒柏晧将两根手指比在一起,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手势。
“好。”温博凉松了口,说:“但是只能喝一点点。”
大家的目光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古怪了。
尤其是小周的。小周门清得很,于是一直用一直露出一种——苍天啊,真的没脸看啊,两个不要脸的在秀恩爱啊——的表情看着温博凉和舒柏晧。
其他人暂时还蒙在鼓里,毕竟对于温博凉这种情商被智商挤压到不存在地步的人,正常人是不会往恋爱脑那个方向想的。
温博凉还在问舒柏晧喜欢吃什么。舒柏晧问什么答什么,小学生都没有这么积极。
李则砚啧了两声,开玩笑道:“我赶紧收回我刚刚说的话,温总这不是挺疼人的么?瞧这菜点的,跟哄小孩似的,以后谁说温总以后找不到老婆我跟谁急!”
魏西说:“温总跟舒总监是老同学了吧,是……是从高中就认识了?”
“是。”温博凉点点头。
魏西说:“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真的很不容易。大多数人,现在跟自己高中时代的朋友,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舒柏晧开始感觉到有点过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赶紧说:“这些……这些菜够了吧,先让服务员将锅底上上来……”
“对了,”李则砚并没有被舒柏晧带过去,他们理工男脑子里只有那么一根筋,不弄清楚,他们就是不舒服斯基。
“温总过年的时候,是为什么跟家里吵架啊?”李则砚眼睛一眯,盲狙了一下,说:“不会……不会是因为相亲的事儿吧。”
舒柏晧错愕,真服了李则砚,这也能蒙对?。
温博凉安静地抬起头,将菜单递给新换来的服务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李则砚摸了摸下巴,继续分析道:“温总今年二十六,年纪也到了。我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爸,我妈,我奶奶,都问我结婚的事儿,说什么钱是赚不完的,晚上能抱着老婆睡觉才是要紧事儿 ……叨叨了十几天。温总家应该比我家要厉害得多吧?
“嗯。”温博凉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原来是为这事儿吵架了啊?哇,温总也厉害了,我为了不相亲顶多跟家里闹绝食,你倒好,直接决裂了。”李则砚佩服道。
小周顿时坐不住了,这纸眼看着就快要包住不火了,自己这时候有必要舍身取义一下,于是小周开口说:“李总瞎猜,怎么可能呢?我二舅为什么要拒绝相亲,他单身小半辈子了,急得嘴巴都冒泡了,巴不得脱单呢,怎么会不想相亲?”
温博凉:“……”
小周这话说得有点扎心,因为在座的除了温博凉和舒柏晧,都是大龄单身狗,大家每天夜里都对着月亮嗷嗷叫,巴不得上天能赐一个小媳妇,但这种想法毕竟是私下的,怎么能说出来呢!
李则砚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开始倒推自己之前的思路是哪里错了。他按照程序员的职业修养,用if语句分析道:“也是,除非……除非……”
李则砚除非了半天,也没除非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时服务生上了锅子,开了火。然后将新鲜的肉片和青菜用推车送了过来。
舒柏晧开了酒瓶,说:“先吃吧,先吃吧……”
这时李则砚大.腿一拍,终于想明白事儿了,“嚯,我知道了,温总不会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吧!”
舒柏晧:“……”
李则砚思路一上道儿,立刻怎么想怎么对,振振有词道:“嗯……就是这样啊。温总已经在谈恋爱了,所以家里人要相亲,说什么也不肯。啧啧啧,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李则砚冲着温博凉竖起大拇指,说:“但到底是哪家的妹子,我真是想开开眼,到底是谁能让温总这个石头开窍了……”
温博凉没搭理他,低头将筷子涮了。
李则砚眼睛开始不停地在温博凉和舒柏晧的身上转,他看来看去,愈发看出点名堂了。
两人坐得不远,肩膀几乎可以碰到肩膀,温博凉的身体明显地向舒柏晧倾斜,他们的动作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亲昵,或许不用说出来,或许不用做出什么姿态,但只是这么看过去一眼,便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绝不简简单单的只是朋友。
“难道是……舒……”李则砚脑子活,他也是个玩咖,认识这样的人。他立刻不说话了。
这时温博凉突然开口了,说:“是的。”
是的?
是什么?
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温博凉继续说:“是的。我爸爸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已经在找我麻烦,但我不希望他会找到舒总监这里,所以希望大家能替我们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温博凉的话说完了,过了好半天,大家才来反应过来。
甚至舒柏晧也半晌没回过神,他愣愣地看着温博凉。温博凉眼睛看着前方,表情平静而自然,好像自己刚刚没有扔下一枚炸弹,而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
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呢?温博凉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坦坦荡荡的,没有给自己留一点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