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舒柏晧张张嘴,却发现什么语言都无法让吕飞知道这个项目对温博凉的意义。
“他从大一就开始计划这个项目了,一直到现在,十年了,他只差一点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如果这个时候岳耀川弄点事,什么都完了!”
舒柏晧这么说了,吕飞反而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怎么让舒柏晧知道,或许与其他东西相比,这个项目在温博凉的心里,并没有舒柏晧所以为的那么重要。
吕飞总记得那天。
他们将舒柏晧送去医院,医生把舒柏晧推进手术室,然后找他们要舒柏晧的身份证件和医保卡。他们都吓坏了,没反应过来,是温博凉想起,东西可能落在了来时的车上,于是出去找。
温博凉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于是他出去找他,然后他看见温博凉一个坐在他的那辆黑色小轿车上。
温博凉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背脊微微起伏。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攥得死死的,月光里,他看见温博凉苍白的手背有暗色的痕迹,那是血污的痕迹。
他认识温博凉的时间并不比舒柏晧少多少,舒柏晧喜欢温博凉几年,他便在他耳朵边念叨了几年。但这么多年,他从没看见过温博凉这样。
像是巨大的、无所适从的恐惧让他的平静和冷漠终于产生了一丝不可逆转的细微的裂痕。
然后小周来了,小周敲了温博凉的窗户。
温博凉从车上下来,他看上去依然和以前一样,表情冷漠而平静,穿着挺括的黑色大衣,站得笔直,像一棵沉默的松树。
但这一次,他的那双藏在金边镜框背后的狭长而深邃的眼眸,眼尾有一抹嫣红。
吕飞停止回忆,他拿额头撞了撞自己的拳头,十分纠结。
这些话他要怎么跟舒柏晧说?
舒柏晧喜欢了温博凉十年,他的一句话可以让舒柏晧漂浮到云端,但同样的,如果他弄错了,他的一句话也可以让舒柏晧从云端坠.落。
吕飞沉默半晌,干脆说:“算了,算我倒霉,随你便吧,你想去就去。我到时候会在外面等你。”
“好!”
吕飞一顿,还没等舒柏晧高兴太久,继续说:“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只要到时候事情有一点不对劲,一丁点儿,我立马会跟温博凉打电话。”
“好。”舒柏晧同意了。
舒柏晧刚挂了电话,温博凉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喵喵听着动静,灵敏地往舒柏晧身上一扑,硬是把舒柏晧压回沙发上。舒柏晧坐回沙发上,差点折断了腿。
他一手猛撸猫头,一手摸摸将手机放在沙发边上,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对喵喵说:“喵喵,你真的要压死你二爸了……”
喵喵:“喵喵!”
温博凉嘴角牵了牵,缓步向他们走了过来。舒柏晧感觉身侧的沙发沉了沉,淡柠檬加海盐的沐浴露香味,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丝透气的缝隙也没留下。
温博凉只穿了简单的睡衣,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宽旷的胸膛和结实小腹上浅淡的肌肉线条,还有纯白色的平角内.裤上,一圈纯白色的边。
舒柏晧眼睛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只能垂下头,抓喵喵的尾巴玩儿。
温博凉闲适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他的手肘曲了起来,撑在他们之间。
温博凉伸手摸了摸喵喵的下巴,做了一个下去的手势。喵喵老实从舒柏晧大.腿上跳下,默默回到它那空空如也的餐盘边舔空气。
“刚刚在打电话?”温博凉随口问。
“嗯……”舒柏晧说:“工作上的。”
他垂下了眼睛,他从来都没跟温博凉说假话,原来口是心非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他有点难受。
“嗯。”温博凉一点也没怀疑,而是拂了一把舒柏晧湿漉漉的头发,说:“要我帮你剪吗?”
舒柏晧抓了抓头发,湿漉漉的头发一下垂了下来。的确太长了,最短的都要垂到眼睛里。
舒柏晧木讷地点头,然后说好。
温博凉牵着他去洗手间,然后坐在浴缸边的木板凳上,用一块大的白色浴巾将他肩膀围了起来。
舒柏晧感觉温博凉的手指碰触在他的头皮上,若即若离地打着圈,让他的头发丝每一根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应该待的位置。
舒柏晧规矩而呆板地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一动不动。
“你……给别人剪过嘛?”舒柏晧背对着温博凉,眼前的白瓷砖没有反光,只映出了他们头顶吊灯的光斑。舒柏晧不知道现在温博凉现在的动作,他只感觉温博凉的动作很温柔,但也很熟练。
“剪过。”温博凉说。
“啊……”舒柏晧心里不由发酸。他默默看了温博凉这么久,一直没发现他身边有其他人出现,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是存在着他不知道的人。
温博凉说话不带大喘气,没等舒柏晧真的开始吃飞醋,便接着说:“给博雅。”
“哦……”舒柏晧猛地松了口气,“博雅呀……”
“嗯,”温博凉说:“博雅小时候跟双胞胎有点像,家里的老幺,大家都很宠他,所以有时候很任性。他喜欢剪头发,谁碰他的头发都要闹,所以我有时候我会帮他剪。当然了,这都是小时候的事。”
“哈,挺孩子气的。”舒柏晧觉得很有意思。他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感觉发尾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碎发落在了他肩膀围着的白毛巾上。
背后的温博凉手顿了顿,说:“剪好了。头发湿的,吹一下。”
温博凉转身拿下了吹风机,给舒柏晧吹了下头发,舒柏晧头发短了,吹得半干。
舒柏晧伸手碰了碰温博凉的鬓发,说:“你的头发也是湿的。”
他回过身,从温博凉手里将吹风机拿了过去,然后举高了,给温博凉吹。
他仰着脸,认真地用手指轻揉着温博凉的发丝,让它们一根一根地在自己手上散开,然后烘干水分,每一根都黑亮而干燥。
温博凉回过手,将舒柏晧手里的吹风机关掉,然后将把手一拉,从舒柏晧手里拿了过去,放在了边上。
他的手臂突然揽住了舒柏晧的腰,然后用力将他往上一抱,将舒柏晧放在了洗手台上。
舒柏晧后腰往后一靠,猛地被洗手台冰了一下,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温博凉似笑非笑,俯下身,低声道:“看下镜子。”
舒柏晧听话地回过头。他看见了镜子里他们的姿势极其亲密。温博凉俯着身,两手支在洗手台上,像是把他环在了胸膛前。
而他的腿因此被分得很开,穿着棉布睡裤的两条腿,尴尬地垂在温博凉长腰的两侧。舒柏晧耳朵,脖颈,还有脸颊无法控制的嫣红起来,让这个姿势更加暧.昧。
舒柏晧立刻不敢看了,他回过头,下意识垂眼,却发现垂下的眼神所看到的地方更不合时宜,又只能抬起头来,一抬眼便看见温博凉在轻笑。
“我……我……”舒柏晧语无伦次。
“我只是让你看一下,”温博凉带笑道“头发剪得怎么样了。”
“啊?哦……”
原来是这样。舒柏晧闭了闭眼睛,只想拿块豆腐将自己撞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不在温博凉面前这么二啊?!
“还行吧?”温博凉轻柔地抚了抚舒柏晧额前妥帖的刘海。
舒柏晧又回过头,这次他摒弃杂念,真的只是看自己的头发。
温博凉并没有给他剪得太短,只修了一下发尾,让他的眼睛不被遮住,而前额和眼睛敞亮的显露出来后,舒柏晧又觉得自己精神了很多,有种一扫阴霾的朝气。
“特好!”舒柏晧满意地对着镜子抓了抓刘海,这长度,非常适合用发油抓个发型,“帅死了!”
舒柏晧本意是想夸温博凉手艺好,结果听起来却像是在不要脸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我是说,”舒柏晧吞吐一下,“我是说……”
“嗯,帅的。”温博凉没让他继续解释。他终于站直了身,让舒柏晧的两腿并了起来。
温博凉将毛巾挂在挂钩上,说:“岳耀川回来后,我跟魏西联系了一次,”
“魏律师怎么说?”舒柏晧立马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温博凉说:“魏西说,岳耀川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展览会是正规比赛,岳耀川为了自己公司的声誉,不会毫无理由地投反对票,所以我们不必担心,也不必搭理他,只用好好准备比赛就行。”
“嗯。”舒柏晧应了一声,魏西的想法有些单纯。岳耀川真的会光明正大一回吗?舒柏晧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想了想,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岳耀川不计代价也投了反对票呢?”
“不知道。或许我们会损失詹姆斯教授的资金,但……”温博凉平淡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舒柏晧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
“你在想什么?”温博凉问。他的手指刮了一下舒柏晧的耳垂。
舒柏晧觉得好痒,他眼睛微眯,脖子都缩了起来,“没……没什么,”他搪塞道,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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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杨大振”,灌溉营养液 192018-10-25 16:13:20
读者“@honey~honey”,灌溉营养液 22018-10-25 01:08:22
第74章
第二天晚上七点, 舒柏晧看准了时间,他跟其他同事说自己有点事,然后从公司离开。
按照岳耀川发给他的地址, 舒柏晧到了岳耀川接风的饭店。
饭店在市中心, 离他们的公寓并不远, 在当地很有名气。
饭店的消费非常高, 一杯白开水十块,一包餐巾纸二十块,普通人家连这个门都不会进, 但却是有钱人的天堂。
舒柏晧到了门外, 跟吕飞联系了一下。吕飞已经到了,在大厅等他。
吕飞难得穿得正经, 为了和周围环境相融, 特地摸了发油, 抓了个有模有样的大背头。吕飞哈哈地跟舒柏晧招手, 大拍舒柏晧的肩膀,说:“你这次欠我的人情, 可别想一顿饭就打发了。”
舒柏晧说一顿31" 荧荧0 ">首页33 页, 饭不止,至少两顿火锅, 将吕飞收买得明明白白。
舒柏晧让吕飞先在大厅随便找个地方坐。
吕飞便说:“都进门了,总不能什么也不点,这样面子上太不好过,怎么也得……”
吕飞做了一个吞口水的动作,他听说这家饭庄东西可好吃了, 有几道特色菜限量不限价,有钱都吃不到。
舒柏晧觉得吕飞说得颇有道理,立刻自掏腰包,给吕飞买了一包餐巾纸。
吕飞:“……”
安排好吕飞后,舒柏晧给岳耀川发了短信,说自己到了。岳耀川让他直接报他的名,然后上二楼包房多少号房间。
舒柏晧根据岳耀川的指示上楼,然后找到那个房间推门进去,只见包房里一片烟雾缭绕。
包房里摆了一桌吃了一半的晚宴,岳耀川坐在正中间,周围男男女女都有,男生大多细皮嫩肉,穿着紧身细脚裤和尖头皮鞋;女生衣着暴露,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小小。这些人费劲心机地往岳耀川身上扑,而岳耀川看在眼里,却也乐在其中,谁递的烟都抽,谁敬的酒都喝。
在国外的时候,岳大发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岳耀川过得是磕磕巴巴,现在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玩的很开。
岳耀川见舒柏晧进来,伸出了食指,对舒柏晧做了一个手势,让其他人都看向舒柏晧,然后说:“嚯,还真来了。”
紧接着,岳耀川眼睛微眯,往舒柏晧身后一扫,说:“不仅来了,还一个人都没带。舒总监,你可够硬气。在电话里,我可没说不让你带人。”
其他人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隐隐约约地,舒柏晧听见他们说——“就是他啊?”
“就是这个人!”
“他这就是害了岳大少的那个?”
“我去,可牛逼坏了啊!”
“他还真敢来?吃什么长大的?豹子胆吗?”大家嘀咕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岳耀川打了个手势,让坐在他身上的妹子到边上玩儿去,然后下巴一抬,点了点舒柏晧跟前的椅子,说:“坐呀,站着做什么?”
舒柏晧拉了一把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舒柏晧刚坐下,一杯装满了的白酒便放在了他的面前。
岳耀川似笑非笑,嘴里吐了口烟,手指将忽明忽暗的烟头,按灭在面前盛满了的烟灰缸里。
岳耀川说:“今天是我的接风宴,舒总监,给个面子?”
岳耀川说得是酒桌上车轱辘套话,说来说去,就是要他喝酒。
舒柏晧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酒杯,倒觉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让他喝酒。
舒柏晧没一句废话,一口干了,将空酒推到岳耀川跟前。
岳耀川眉头一挑,呵呵笑了一声,说:“舒总监倒是个爽快人。”
他又开始往个舒柏晧杯子里倒酒,这次他倒的是红酒。
岳耀川自己陪着舒柏晧喝了一杯,然后再次将装红酒的酒杯放在舒柏晧面前,说:“舒总监,以前,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你害得我也够惨。我父亲现在已经在医院了,公司也差不多要完蛋,我.日子真没多好过,没工夫跟你玩过家家。”
岳耀川话一顿,继续道:“我说你今天不来会后悔,其实是我怕你不来,现在我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呢,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想赚钱。你们那个什么启明项目,能不能帮我赚钱?如果能,我把票投给你,大家一起赚大钱;但如果不能,我也不害你了,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