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把男人带在身边,不是不相信小白的能力,是形势所迫。
火灾那晚,一个重度夜盲症患者能独自从路灯底下走到小区后面的桥边,期间没拿手电筒,而且如同喝断片,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样的意外防不住,必须时刻盯着。
小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办法盯着。
还是他带着好。
周易脚步沉稳的前行,况且,他有种直觉,带着背上的人,会有意外的收获。
王于漾看不见,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背着他的青年背部肌肉精实强劲,让他有很大程度的安全感,他闭上眼睛,放心的趴着。
等到眼睑感受到光线的照射时,王于漾睁开眼睛一看,他们已经进来了,现在就在通亮幽冷的走道里。
随着周易往前走,王于漾的鼻端飘过越来越多的气味,争先恐后的扑来,“左拐就是实验室。”
周易把他放下来,接起新买的联络器,那头是熊白亢奋的声音,“老大,监控被我用一个小时前的录像刷屏了,能撑五分钟,你们要快点。”
说完就切断了,干正事的时候非常利索。
王于漾环顾走道的墙壁,有个监控,他们不在扫视的范围内,“这一路都没保镖?”
周易摇头。
王于漾捏两下冒出鸡皮疙瘩的后颈,“怎么跟山坟一样?”
周易闻言,口罩后的面色顿时一绷,冷声道,“别说的这么晦气。”
王于漾了然,山坟跟死人挂钩,确实晦气,他扫扫青年,“小易这么迷信了啊……”
周易没出声,如今有了在乎的人,就想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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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接近死寂,一堆实验器材乱七八糟的摆放着,瓶瓶罐罐贴了标签的没贴标签的,丢的到处都是,笼子里有几只小白鼠的尸体,垃圾篓里也有两只,不见活人。
腐臭味,血腥味,各种药品的气味,脏臭味……混乱的充斥在没有窗户的冰冷空间里。
王于漾的嗅觉有点遭罪,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垃圾场。
他把黑色棒球帽的帽沿往后拽拽,冷不丁的看见青年的视线掠过一只烧杯,脱口而出一句,“那个有很强的腐蚀性,别碰。”
最后一个音蹦出,王于漾的眼皮就狂跳了起来。
周易帽沿下的目光锁住他,“你原来的年纪快四十了,还能记住学生时期的实验药品?”
“叔叔讨厌实验,所有。”王于漾吐出一口气,“是原主的记忆,他应该是在类似的环境里待过很长时间。”
周易严肃的沉沉道,“那你再看看。”
王于漾边走边打量眼前的实验器材,周易怕打扰到他的思路,就静静的拿着麻醉枪立在门边,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周易一转头,呼吸就顿了下,“你在干什么?”
王于漾像是梦游醒了般,眼里还有没退散的迷糊,他沿着青年的视线看自己,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台子上的白大褂不知何时被他穿在了身上,他毫无意识。
王于漾又去看身上的白大褂,短了肥了,散发着很重的油腻体味,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小易,原来叔叔怀疑原主是医生,现在看来,他比较像是……搞研究的?”
周易的神情冷峻,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实验室里响起很轻的声音,左侧的墙壁忽地往一边划开,露出隐蔽的小房间,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伴随着一股难闻到令人窒息的恶臭。
中年人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衣裤皱脏,一张脸蜡黄干瘦,眼底布满血丝,不知道多久没洗澡换衣服,似乎也没吃过东西,生命力微弱,身子摇晃着随时都会倒下去。
“怎么还是不行……为什么会那样……数据是我偷出来的,没有错啊,怎么就是不行……”
中年人嘴里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像个疯子。
声音戛然而止,中年人发现了一道白色瘦高身影,看着那张脸,浑浊的双眼里霎时露出一丝茫然,渐渐的,仿佛有什么正在逐渐溢出,快速聚拢。
王于漾屏住呼吸,没动,他在等自己想要的东西。
气氛出奇的古怪。
周易拿着麻醉枪的手指微动,男人的口罩拿下来了,没戴,露了脸,这个研究员必须尽快带走,不能再放回S城。
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发觉研究员死死瞪着台子那里的男人,茫然尽数褪去,聚拢起来的是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震惊,不敢置信,恐惧,敬畏等诸多奇怪的情绪渗了出来,显得那张死灰的脸扭曲到了极点。
“你……你……你……”
中年人剧烈的哆嗦着,瞳孔紧缩,“你是……你是王……”
“趴下!”
周易突然感应到什么,面色剧变的冲研究员冷喝了声,他的身体朝着另一处扑去。
王于漾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到了地上,耳边传来爆破的巨响。
第64章
王于漾醒来是在家里的床上, 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惨白的墙壁。
想起意识消失前感受到的是护住他的青年全身紧绷, 以及响在头顶的痛苦闷哼,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下意识的要起来。
结果后背刚离开床被就瘫了回去。
王于漾正要喊话,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熊白蔫了吧唧的开门进来,跟床上的他大眼看小眼。
“叔叔!”
熊白回过神来, 惊喜的大叫着扑过去, 一把握住王于漾的手,喜极而泣, “你可算是醒了, 太好了, 卧槽,妈的,真的太好了!”
“……”
王于漾往房门口方向扫,“他呢?”
熊白的眼神一飘, 王于漾捕捉到了, 眉心立刻就蹙了起来, 又问一遍。
“在医院。”熊白小声说。
王于漾的气息一阴。
熊白觉得现在的叔叔怪渗人的,他赶紧说,“叔叔你别担心,我老大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强,恢复起来快,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话声一顿,他垂下脑袋,“不过……”
王于漾心往嗓子眼提,“不过什么?”
熊白撇撇嘴,“老大头伤了,剃了光头。”
王于漾的心落回去,“这样……”
熊白看他这个反应,误以为是不乐意,嫌弃上了,顿时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嚷,“就我老大那脸那气场那身材,光头也很帅的!”
王于漾忍俊不禁,“我是那么肤浅的人?”
熊白眨眨眼,你不是吗?
王于漾拨开少年柔嫩如羊脂玉的手,头疼,懒得说了。
熊白却有话说,还不少,他随便找了个头开始说,“叔叔,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四天,整整四天。”
一边说一边伸出四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
王于漾听得吸口气,那么久?
“本来你也在医院的,医生检查说你什么事都没有,不清楚为什么不醒,我就没主了,愁的我楼上楼下跑。”
熊白有些语无伦次,想哪儿说哪儿,“你跟老大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不一块儿,老大醒来就问你在哪,我说在医院。”
“叔叔你是没看到那情形,老大一听你在楼下昏迷不醒,就强行拽了针头下床,一路走伤口一路裂,半路昏了过去,再醒来第一句话是让我把你带回家,我跟他急啊,我说你不醒,还是要在医院,万一有个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医治。”
“老大那样子就很恐怖了,猩红的眼睛瞪我,跟要吃人一样,叫我立刻给你办出院,我不敢再问就把你带回来了,昨天带回来的,今天你就醒啦。”
王于漾无视熊白看新奇物种的目光,活动活动身体,只是发软无力,仿佛被抽走了骨头,没有痛感,“我没什么伤。”
“没有。”熊白给他证实的说了句,“叔叔,出事的时候我老大把你整个人都护怀里了吧?”
王于漾,“嗯。”护的很紧,用了全力。
那画面在他脑中回放,就一两秒,青年扑向他的动作坚决干脆,没丝毫迟疑。
“我就知道。”熊白嘀咕,“他伤的都是背后,明显是当肉盾了。”
王于漾陷入沉默。
熊白也没说话,只是抓着一块床单把玩。
房里一时静的掉针可闻。
“叔叔,我们那一行都是孤儿,弃婴,没人要的,就玩命,拿命赚钱,不怕死就上,死了就死了,往往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熊白把床单拽的发皱,“老大当上队长,靠的是比别人对自己更狠,不要命的,所以他最强,他接手的任务从来没败过,不论多危险都能完成,大家都很崇拜他。”
“有一回他伤的很重,他疼的不行了,我让他吸大麻,他不吸,硬生生的扛了过去。”
王于漾捋着耳侧碎发的手微顿。
“那次去孙成舟地下室捞任务目标,我安慰叔叔说老大不会有事,你说我是盲目的信任,我还反驳来着,我一直拿他当神,直到他问我想不想有个家,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才晓得他真是个凡人,他竟然会掉进那么低级的情感陷阱里面。”
熊白皱着秀挺的鼻子,正儿八经的说,“爱情是什么?爱情是笑着从心上人手里接过带刺的鲜花,扎一手血。”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叔叔,我老大是初恋,人又纯情,很脆弱的,你哪天不要他了,一定要选一个温柔点的法子,不然他扛不住。”
王于漾半响开口,“都不要了,还会给温柔?”
熊白哑然。
王于漾说,“小白,扶我起来吧。”
熊白连忙去扶。
王于漾从下床到穿鞋,期间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脸发白,嘴唇没有血色,手脚冰凉。
熊白担忧的说,“叔叔,要不你还是躺着吧。”
王于漾摇头,“去医院。”
熊白愣了愣,心想这简短的三个字比长篇大论透露出的信息还要丰富,是叔叔对老大的感情给出的最直接最有力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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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周易刚换过药,昏昏沉沉的,看到进来的人,他瞬间就清醒了,伤口好像也不疼了,精气神非常好,眼神极为黑亮,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趋势。
王于漾看他要下来,冷了脸说,“躺好。”
周易什么也没说的躺回去。
熊白,“……”
他憋着笑把叔叔扶到椅子上坐好,自个麻利儿的带上门溜了。
熊白也没溜走,就在外面把风,他一会贴近一会挪远,天人交战了会,最后还是关紧八卦之魂选择后者,去对面的墙边站着。
单人病房,设备齐全,飘着消毒液的气味,比较浓,王于漾嗅觉变态,闻到的味道多。
药水味,垃圾篓里的?6" 等天亮0 ">首页28 页, 澄锊性匏锏氖嗝顾兀任丁碌乃粑凰吵缚谄孔乓伪晨辞嗄辍?br /> 周易被看的不自在,“醒了?”
王于漾反问,“不然你现在看到的是谁?”
周易噎住。
王于漾叹息,“为什么要那么做?”
周易不吭声。
王于漾看他头上的纱布,又看他剃掉头发的脑袋,看他消瘦的模样,“都伤了哪?”
周易说没什么。
王于漾无奈,“二十四怎么像四岁一样,这么的孩子气。”
周易面无表情。
王于漾搓搓苍白的脸,“小易,叔叔今天教你一个道理,人要先学会爱自己,然后才能爱别人。”
周易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什么意思?”
王于漾的手没从脸上拿下来,整个把脸埋进去,“以后不要那么做了。”
周易病服下的胸膛因为紊乱的呼吸不断起伏。
王于漾不禁好笑,这孩子什么反应?还生气了?
他心想,要不是我动了心,你挡你的就是。
偏偏动了心,那就不能让你挡了,也舍不得利用。
“叔叔的这幅身体……”王于漾想了想措辞,还是挑了个笼统的说法来形容,“有问题。”
“你用自己年轻健康的身体保护叔叔这幅奇怪的身体,不值当,下次再遇到那样的情况,你第一时间要自保,其他的在那个前提下再说,嗯?”
周易的嗓音嘶哑,语调生硬到了极点,“那是我的事。”
王于漾怒极反笑,“任性。”
周易把头偏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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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于漾坐在椅子上缓了会,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劲就把椅子搬到床边,“小白走的快,都忘了让他搬一下椅子。”
周易见他气息不稳,额角就跳了跳,“你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王于漾叹口气,“我家小易不听话,烦心啊。”
周易,“……”
王于漾看着床上的孩子,来的路上找小白问过他的伤势,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他倒好,老样子。
“晚上叔叔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
周易猛地抬头。
王于漾温柔的对他微笑,“好不好?”
周易被蛊惑了般怔怔的看着他,喉结攒动,“好。”
王于漾问起他昏迷后的事情。
周易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眼前的人,“我抱着你出去后整片房子就夷为了平地。”
当时他受了伤,全屏意志撑着才没倒下,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出去,不可能为了线索丢下这个男人,先带走研究员,哪个重要他根本不用思考。
王于漾听到的跟他猜想的差不离,研究员是找到了,却也死了,但还是有新进展,非常大的进展。
这个局明朗了很多。
研究员认识原主,而且他眼里的那几种情绪已经说明了足够多的东西。
一,原主常年在实验室工作,搞研究的。
二,之前那研究员手里的实验品跟刘峰,何长进他们两个路数相同,他看原主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