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其实是个刚烈的性子,不打温情牌,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不是很有耐心,说爆就爆,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挂在了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她必须小心点。
牌打出来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梅月把椅子搬到床边,准备打持久战,听到武建说,“我还能再见我老婆吗?”
她楞了下,“能。”
武建闻言,露出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那我愿意配合你们。”
梅月发现男人一改前一刻的灰暗,像沙漠里的跋涉者看见了绿洲,活了过来,她压下心头的感叹说,“有希望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不确定科研院最后能不能让你摆脱实验,研究出压制的药物应该是可以的。”
武建眼里的光亮闪了下就灭了,不敢想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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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梅月就把武建移往科研院,路上绕过他家,停了有一会才离开。
梅月坐在车里抽烟,脑子里浮现的是武建望着家的眼神。
爱能毁掉一个人的所有,也能给一个人活下去的力量。
李立拉开车门上了车,“队长,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不能再熬夜了,一大把年纪不能这么乱来。”
梅月突兀的问,“你多大了?”
李立,“啊?”
他被烟雾里投过来的视线盯在座椅上,面皮不自觉发热,有那么几分腼腆的拿手蹭了蹭裤子,“我二十九。”
梅月说,“才二十九。”
李立正色道,“什么叫才,过几个月就三十了,到时候我跟队长一样,都是三字军。”
梅月又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谈过几个对象?”
李立已经不懵逼了,这感觉他熟悉,一年总有个三五回,在不同地方跟不同姑娘……相亲。
不一样的是,他眼里发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一副黄花大闺女要出嫁的娇羞样。
“没谈过。”
梅月吐了个烟圈。
李立看她不吱声,心里就没底了,耙了耙一头油发,英俊的脸上一片严肃,“队长,你不信?我是一个保守的男人,牵手就要结婚的那种。”
梅月,“……”
“你几天洗一次头?”
李立嘴一抽,这问题是相亲必问的几个之一,这回他没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而是理理头发,咳一声,“看情况,一般都跟洗澡一起。”
梅月一口一口抽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李立心里不但没底,还直打鼓,想说你要是想跟我耍对象,我一天洗八百回都没问题。
梅月的手机响了,乔城打过来的,她示意李立等会说。
李立转头对着车窗,隐藏的情感往外泄。
今年过年是一个人回去,还是带个人回去,就看今晚了。
梅月稳了稳心神接电话,“有情况?”
乔城说,“之前孙成舟手机的防护网王景攻破不了,可能是他联系的那黑客临时变卦,现在换了,王景说现在的这个技术没前一个强,他已经潜了进去。”
“孙成舟表面上是在寺庙里吃斋念佛,实际打的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这几天他只打过一个号码,我查了,号码的主人是一个雇佣军头目,那雇佣军二三十人,是国内一等一的,不可小觑。”
“孙成舟想要的不止是那些药物,还包括研究的主创人员。”
梅月沉吟片刻,“先按兵不动,看他手里是什么底牌。”
“实验基地锁定位置了吗?”
乔城说,“差不多。”
梅月叮嘱,“小心点,那伙人既有非人的能力,又有非人的残暴,搞不好会拉整个L城人做垫背。”
乔城问道,“出钱养他们的是什么势力?”
梅月说,“那集团在法国,不好处理,麻烦的,我还在跟局长沟通。”
挂了电话,梅月看是几点,瞥过日期,忽然想起来一个事。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那个人三十八岁的生日了。
要是没死,肯定跟往年一样,是沈氏的一大盛事,她也会过去吃两口饭,说一些客套话。
物是人非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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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于漾是个不记日子的人,早上在冰箱里看到蛋糕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小易,你生日啊?”
周易正在盛粥,手一抖,一勺热气腾腾的粥顺着碗口跟手洒到了地上。
王于漾连忙拿走青年手里的碗,拉着他去水池边,“发什么楞啊你,不知道疼?”
周易没在意手上的烫伤,只在意男人紧张他的样子,他抿了抿薄唇,道,“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就生日,也没什么……”
王于漾的话声一停,侧抬头,“嗯?”
周易关了水龙头,转身去拿抹布清理地上的粥。
王于在青年面前蹲下来,“小易,叔叔从来都不吃蛋糕。”
周易眼皮不抬,“知道。”
王于漾笑着说,“那你还买?”
周易擦地的动作不停,他的嗓音极低,带着些不自然的生涩感,“我觉得我买的,你会吃两口。”
王于漾的目光落在青年通红的耳朵上面。
周易把抹布上的粥粒抖进垃圾篓里,“今年你将就一下,明年我给你做。”
王于漾手肘抵着腿部,撑头笑了笑,“小易你还会做蛋糕啊?”
周易说,“不会。”
王于漾还没反应,他就来一句,“你想吃的东西,我就一定会做。”
周易的沉稳是装出来的,耳朵早就把他出卖了,而且他从始至终都没直视身旁的人。
王于漾叹息,“早上不用吃粥了。”
周易下意识转头,“不吃?”
“嗯,”王于漾笑着对他眨了下眼,“叔叔吃小易的情话吃饱了。”
周易的脖子都红了,他板着脸道,“你去吃早饭吧。”
王于漾揉揉青年长出来的发茬,在他后脑勺的纱布上面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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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过来时,周易在客厅角落里做引体向上,王于漾被他要求坐一边给他数数。
那一瞬间,熊白的感觉特像是孩子回家看看,发现爸妈的二人世界美得很,自己成了个大灯泡。
客厅有玫瑰,不是灯,是真花,红艳艳的一大捧,插在精致的花瓶里。
熊白看得呆了呆,“老大,你买的呀?”
周易吊在杆上,背部肌肉不断绷紧再放松,“不是。”
熊白刚要问那是哪来的,就听他说,“花瓶里长出来的。”
“……”
熊白脑子里闪过什么,立即暗搓搓的上网一搜,沈氏前任族长的个人资料就出来了。
今天是他生日诶,难怪……
熊白淡定的把页面关掉,他只是离开电脑后反应迟钝,人又不傻,这段时间的种种疑点结合前天晚上的那份名单,百分百的确定了叔叔的身份。
不过,他不打算摊开来说。
真摊开了,他就不好意思叫叔叔了,会不自在的。
还是维持原样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叔叔都是他嫂子,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老大是真有本事。
王于漾察觉到小孩偷瞄的眼神,“小白,中午在这吃?”
“好呀好呀。”熊白踢掉拖鞋跳到沙发上,盘着腿一窝,“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嘛?”
王于漾说,“我生日。”
熊白摆出震惊的表情,“哇!叔叔生日啊!”
“这么大的事,老大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刚好过来,我就错过了!”
王于漾跟周易,“……”浮夸。
熊白感觉良好的陶醉在自己的临场发挥里面,乖巧的笑着说,“叔叔生日快乐喔~”
王于漾摸他脑袋。
周易那面色立马就黑了下去。
熊白摇头咂嘴,老大真是,连我的醋都吃,我还是个孩子好不?
“本来我昨天想过来,贺旭不让,今天还是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被他放出来的,我现在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全是水润润的光彩。
过的不好,是不会有的。
王于漾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熊白嘟嘴,“他对我不好,我才不想把他带到你们面前呢。”
王于漾接过他家大狗递过来的水杯,喝几口水问,“怎么不好了?”
熊白哼哼,“老欺负我。”
王于漾指着阳台那盆开的正艳的凤仙花说,“小白,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在叔叔眼里,就像它一样。”
“……”
熊白皱了皱微翘的鼻尖,叔叔,你别戳我啊,回头我要是让老大跟贺旭搭上线,老大就能从他那里学会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嘿嘿嘿。
王于漾头皮莫名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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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没待多久就被贺姓那家伙催回去,他狠狠咬一口青萝卜,气势十足,“不回!”
“不回?”贺旭笑得低沉性感,“我把你的小丑狗丢水沟里。”
熊白老母鸡护崽子的怒道,“你才丑!”
贺旭玩味的说,“那冲着我脸流口水的你岂不是眼瞎?”
熊白脸腾地一红,梗着脖子嚷,“我就是眼瞎怎么了?我不能眼瞎吗?”
电话那头传来粗沉的呼吸声。
熊白屁股疼,认怂的叹口气,软糯糯的说,“今天叔叔生日,好重要的,我吃了饭回去。”
贺旭软了语气,“哪顿饭?”
熊白一听他声音软了,自己腿也跟着软,特么的就是不争气,“中午这顿喽。”
贺旭说,“吃完就回来。”
熊白来了一招狠的,“你是没断奶的小娃娃吗?贺小宝?”
贺旭不慌不忙回击,“你有奶?”
熊白被一击击倒,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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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熊白吃得饱饱的回去了,走时还给贺旭带了一块蛋糕。
当时乌云堆里溢出一点阳光,王于漾站在阳台一边晒自己,一边刷新闻。
这手机是原主的,上面有个新闻热点,刷一刷就是实时推送。
他懒得删掉,就偶尔打发时间的扫两眼。
第一批新闻很快就看完了,王于漾点刷新,出现新的一批推送,一条报道冷不丁地跳入眼里。
13点26分左右,西宁区吉祥路段发生连环车祸……
王于漾点开一张张照片,放大,就在他要松口气时,最后一张照片里出现了他熟悉的那辆吉普,他的眼皮倏然一跳。
“小易,”
王于漾大步朝卧室走,“出事了。”
他把手机屏幕递到青年面前,“小白出事了。”
周易看了新闻,神情瞬间一变。
王于漾跟周易去了西宁区,事发地堵住了,车开不过去,他们停了车跑过去的。
现场混乱无比,120跟交警,消防都在密切的展开救援工作。
路边放着几具尸体,都用布料盖着,周围的地上不是乱七八糟的衣物用品,就是各种残肢断臂,碎|肉内脏,触目惊心
比起悲痛,更让人强烈感受到的是恐怖。
周易要过去看尸体,王于漾把他拉住,“别看了,里面没有。”
“小白身上有奶油香,虽然这里的味道杂,血腥味重,但叔叔还是能确定这几具尸体都没那味道。”
周易绷着的身子稍微放松一点,他闭了闭眼,牵着男人在附近找车。
所过之处会看到有幸逃脱的车主跟群众,伤员,家属,记者,救援队……嘈杂的厉害。
不多时,王于漾跟周易找到了吉普,都快认不出来了。
车头瘪了三分之二,挡风玻璃全撞烂了,破碎的玻璃渣掉的车里车外都是。
熊白卡在驾驶座上,一张精致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角,额头,下巴上都有血口子,看到他俩,眼睛瞪的很大,“叔叔,老大,你们怎么来了?”
“是不是我上……上新闻……”
他想笑,却扯不开发紫的嘴角,疼得直抽气,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在脸上的伤口处经过,汗就成了血水。
周易低喝,“别说话了。”
熊白喘了会气,又说起来,“本来我想打电话的,结果手直抖,使不上劲,手机就掉我脚边了,我弯不下来腰,急的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在老大威慑力十足的眼神里闭了嘴。
周易立在车边,垂眸点了根烟,沉默的抽着,锁了一路的眉头展开了。
王于漾也松口气,小孩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好。
这场事故里的幸存者都是幸运儿。
“让让让让,都让让。”
消防员过来问,“你们两人是谁?”
周易夹开烟,“他哥。”
“那往边上站站,我们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消防员叹道,“小伙子很坚强,很了不起,先前还反过来安抚我们,说他不急,先救别人。”
周易扫了眼冲他要表扬的少年,对消防员说,“我弟弟就麻烦你们了。”
消防员没说别的了,他等来同事的锯子,在周易的搭把手之下把熊白给架下车,抬上了担架。
熊白上救护车就开始叭叭。
“卧槽,我车开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撞了,还是连环车祸,真倒霉。”
“老大,叔叔,你们知道吗?大货车钢筋飞过来的时候,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歪脖,钢筋擦着我头发往后飞了,不然头都得削掉。”
“其实我歪头纯粹是无意识的行为,太惊险了。”
“老大,你帮我给贺旭打个电话哈,他肯定要心疼死我。”
“要是他哭了,你记得录视频啊,一定别忘了录,我要拿来笑他一辈子。”
“蛋糕呢?完了,蛋糕没了,不管贺旭了,哎唷我好疼,我不行了,我先睡会……”
熊白不叭叭了,安静的躺着,脸上身上都是血,如果不是胸口有起伏,根本不像个活人。
强撑着的那堵墙塌了,藏在后面的虚弱惨烈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