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妈笑着骂他一声:“人家小意难得来坐会儿就被你拉去下棋,脸呢。”
萧意转头看了看苗青羽,低声说:“比上次见面瘦了。”
苗青羽一时没应对上转来的话,因为萧意又跟他爸闲谈,他尴尬地坐在一边,偶尔沏茶倒水。
苗家今天的餐桌总算热闹起来,苗妈妈期间不断给苗青羽夹菜,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喂进他肚子,看得出来苗爸有点吃醋,勺子哐的一下置在瓷盘:“没有手呢,这么喂。”
苗青羽还想在家多住两天,避免被他爸轰走,把碗捧起来刻意离他妈坐远了点,笑眯眯地说自己夹菜。
这一幕从小到大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阿姨看着都笑。苗爸在萧意面前丝毫没有客人来就避嫌,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倒是萧意落在苗青羽身上的目光越发充满喜爱,苗妈妈就跟他说:“苗苗这孩子不会照顾自己,回来住几天,把他养好点再放他出去。”
萧意抬手,突然夹起一块肉放苗青羽碗里:“慢慢吃。”
苗爸瞪苗青羽:“自己夹。”
苗青羽讪讪,碗里那块肉跟镀了金一样,他妈给他夹菜就算了,萧意怎么也掺和进来。
午饭用完,消过食苗爸就招呼萧意到楼上书房切磋两盘棋。阿姨泡了一壶茶送上去,苗青羽闲来无事,跑到花园继续捣鼓他刚才跟他爸没弄完的花草。
全是昨天刚送到的,一部分要移植到土里,一部分重新换土放在花盆里养。书房窗户正对花园,苗爸喝了两口茶,对蹲在花园里埋头挖土的苗青羽摇摇头:“这孩子。”
萧意一直看着楼下花园的人影,苗青羽抬头跟书房的两长辈打招呼,小锄头拎在手上挥动,铁锹甩了出去,他惊得忙把铁锹捡起来,重新装回锄上。
苗爸捂着头,没脸看自己儿子丢人:“出去那么久还是毛毛躁躁。”
萧意说:“难得率真。”
苗爸嘴上嫌弃儿子,听萧意这样夸心里还是嘚瑟的。
阿姨拎了张小板凳出去,苗青羽就这样坐在花园摆弄花草一下午,手脚全是泥。他接了一条水管打开水冲洗手脚,在楼上下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
“头发有泥巴。”
苗青羽啊了一下,抬手摸摸自己头发,结果萧意伸手帮他把泥巴弄下来。
他说:“谢谢!”又问,“要回去了吗?”
萧意回他:“这里空气环境不错,打算在附近走走再离开。”
“那……”
苗妈妈出现在花园,看到自己孩子和萧意相处不错,还挺意外。想来萧家这位对他家孩子印象不错,就对苗青羽说:“你爸回房睡觉了,小意想逛逛,苗苗你就带人走会儿。”
家里除了苗爸,剩下他一个男人,招呼客人的事总不能让苗妈或者阿姨来。苗青羽掸开手上的泥,说好,继而说:“那我上去换身衣服,萧……”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萧意,苗妈妈在旁边出声:“叫叔叔。”
“……萧叔叔。”
苗青羽立在萧意左侧,瞥开视线看到萧意分明扬了扬嘴角。
他觉得这人一旦笑起来丁点儿都不冷,原本还有生出些距离感,现在倒好了:“萧叔叔你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就下来。”
苗青羽是跑上楼的,萧意目送他的身影不见,才收回目光,对苗妈说:“苗苗帮过我家外甥,之前经过海花市谈事,顺道请他吃了一次饭。”
苗妈妈连连点头:“苗苗小时候虽然淘气,心肠到现在都还是好的。”
萧意说:“比上次见面瘦太多,要注意养回来。”
“他……”苗妈妈有口难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不好把自己儿子的私事和客人说明。
苗青羽下来很快,换了身米黄色的短袖,印有可爱的萌鸭子,裤子也只到膝盖弯,像个要出去跑步锻炼的学生。
“妈妈,我带萧叔叔出去了。”
苗妈叮嘱他当心,两人并肩走出老宅,苗青羽敬萧意是长辈,有意无意的落后几步,那距离似乎不好逾越。
萧意突然停下来:“走在后面怎么给我引路。”
苗青羽折到对方身边:“附近有几处地方景色不错。”
中间他的手机响了一次,没有备注,不过这串号码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默默按下关机键,脸上维持不了出来时换上的愉悦。
已经决定分开,再联系就没意思了。薛铖是个理智至上的人,现在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举动。
萧意出声问:“苗苗喜欢拍戏吗。”
意识到对方在问话,苗青羽老实点头,紧接着茫然地说:“也没有喜欢到非它不可的地步。可我习惯它的存在,就像我们的一日三餐,要是一段时间不去接触,心里会很慌。”
演戏于他而言是空气,空气不可缺,同样的神圣,每一次都会认真对待。
萧意侧目,他专注倾听的神态让苗青羽蓦然噤声。
“苗苗?”
“抱、抱歉,我失态了。”
苗青羽刚才以为自己看到了薛铖,不过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薛铖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温和的回应。他避开萧意探寻的目光,故作轻松问:“萧叔叔,你看过我最近演的剧吗?”
萧意点头:“演的不错。”
他咧嘴,颊边浮现两颗酒窝:“网友都称我的角色为玉面小郎,小郎跟他们回家吃饭。”
萧意若有所思:“回家吃饭?”
他笑:“萧叔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萧意说:“平时忙,很少到网上看这些新闻。”
苗青羽意有所指:“生活太枯燥就没有乐趣了,现在很多叔叔阿姨比年轻人还潮。”
萧意怎么会听不出苗青羽打趣他古板,便无奈应他:“苗苗不能拿这件事对付我。”
苗青羽哈哈地笑,喉咙一点酸涩。想起曾经他也说过薛铖古板,薛铖倒认为他幼稚,从来没人这么配合过他。
他现在放薛铖自由,薛铖该很幸福。
薛铖至今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跟苗青羽离婚,离婚证被他捏得很皱,摆在床头桌上无时无刻不再嘲笑他的冲动。
是的,冲动。
苗青羽因为肖拂的出现一意孤行要离婚,那他就尽早结束肖家的事,避免接触就好了。他明明可以从苗家长辈那边采取迂回的办法,麻烦长辈们劝劝苗青羽不要忽然冲动。办法有很多种,偏偏他当时被苗青羽坚决离婚的态度刺激的脑子一热,距离离婚已经过去一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薛铖几天没出过家门,肖家的后事他托给朋友帮忙办理,肖拂也有照顾专门跟着照顾,也就这几天的事,他才分出心思仔细回顾他和苗青羽之间发生的矛盾。
屋子很乱,烟头酒罐堆在地板上,窗帘紧拉,空气闷着令人窒息。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天去民政局所穿的衣服,干菜般皱巴巴的,胡须没刮,如果不是他手机没关机能联系上,手里那些人估计以为他死了,消失了。
“苗苗。”
薛铖下意识喊,隔了几分钟才想到家里剩下他一个人。
他后悔离婚了。
手机铃响,保姆打过来的,薛铖皱眉接听。
“薛先生,肖先生一直吵着要见你一面,我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是肖先生从前天开始就用绝食来做威胁,到现在他都没吃过一粒米,我怕这样下去对他的健康不利,您要不要过来跟他见一面开导他?”
“先生?”
薛铖:“嗯,我下午过去。”
薛铖目光一转,望向摆在桌面的卡通闹钟上。这是他几天前从杂物柜里翻出来的,苗青羽落下的东西。
他重新装上电池,闹钟还能用。
薛铖走进浴室间,镜子里的人形象不如以往,他扭开热水,随后刮胡须,清洗干净后给之前雇的家政打去电话,让她过来收拾房子。
他特意吩咐:“除了垃圾,其余东西不要清理掉。”
七日不见,肖拂看到他发疯似的对他扑过去。肖拂很狼狈,眼底一片青,问他是不是要违背他爸的意愿,不照顾他了。
薛铖轻轻把他推开让他坐好:“肖拂,我会让人照顾你。”
“你呢?!”
肖拂质问:“你那天在医院,我爸临死亲,已经当和他的面答应他会照顾我,现在却不准我见你,薛铖,你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肖拂!”薛铖面有几分痛楚,“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肖拂神经质地念着什么,眼睛一亮,看到他空荡荡的无名指:“戒指呢?”
薛铖说:“我和他离婚了。”
薛铖的目光隐约挟带几分压迫:“我不想跟他离婚,也从没想过会离婚。”
“为什么啊?”肖拂绕着他,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看起来神情还有几分得意,“你又不爱他,他总是办成我的样子,你受得了么?”
“肖拂,不许这么说话——”
薛铖说:“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不一样,你别这么说他。”
肖拂受不了地抓着头发,看着的薛铖眼神像不认识他。
“薛铖,你被他欺骗了你知不知道?苗青羽一直办成我的样子迷惑你。我的头发,我的衣着,那天在医院你还记得吗?我不爱吃西红柿,这些全是他照着我故意做给你看的,他在骗你,他在骗你!”
肖拂大呼小叫着,在阳台收拾的保姆听到声音马上跟进来,表情为难地说:“薛先生,自从第一天你没过来,肖先生就变成这样子了。前几天我跟他说你工作忙没时间过来,前天房里的电脑开着,他搜到和你相关的新闻就吵着要见你,说你骗他。”
薛铖捏了捏眉心,肖拂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他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
“你先吃饭。”
肖拂不去:“薛铖,你不是喜欢我吗,他不跟你过我跟你过啊。他们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家一出事各个都跑了,我现在知道你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薛铖强拉着肖拂到餐桌坐下,他现在头很疼,肖拂刚才的话子弹一样突突对着他的脑子打。
苗青羽离开后,他的生活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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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体力不支,尤其是他的身体最近虚弱,带萧意爬了趟山就开始喘气。
“好了苗苗,你先休息。”
萧意若再不出声阻止,这傻孩子就不停下来,太倔了。
“萧叔叔,我没事。”苗青羽讪笑,萧意特地过来扶着他的一条手臂支撑,怪不好意思。
“前段时间拍完戏生病,等恢复好就不像现在这么弱的。”他有必要在长辈面前替自己挽回一点颜面,他可以不要面子,他爸要的呀。假如让萧意觉得他爸生的他比女孩子娇弱,回头又要瞪他。
两人回到老宅,苗妈妈看苗青羽脸色不好,叮嘱阿姨晚上给他弄点药膳。
苗青羽出过汗,他上楼换衣服。衣服换好就听到他妈妈在门外敲门。
“妈,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苗妈妈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薛铖的衣服。薛铖以前陪苗青羽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索性把部分行李留在这边,他们每年有空闲都会过来住上一星期半月,现在两人离婚,东西搁在卧房里担心苗青羽看到会触物伤情。
“阿姨给你收拾房间整理出来的,这些你想怎么处理。”
苗青羽和薛铖没关系了,总不好自作主张把他的东西扔掉。他说:“给他寄过去。”
苗青羽转过身:“妈,下次再收拾出他的东西直接让阿姨寄过去,不需要问我的。”
“苗苗。”苗妈妈把手放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抚,“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分开,你是个好孩子,薛铖也是个好孩子,他可能在感情上不如你开窍,其实妈妈以前都能看出来,你付出的比较多一些。”
“当时妈妈想等你们相处时间长了他会开窍点,感情婚姻要彼此对等很难,多多少少有一方会要多付出些,现在……”
苗青羽笑了笑:“妈,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他并没多作挽留,就这样,挺好的。”
婚姻不是儿戏,薛铖那种任何时刻都能维持理智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答案还不够明确吗?
而他自己该做的,该挽留该争取的全都试过了。他无愧于心,没有对不起这份婚姻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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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心情难得跟着放松起来。
我的身体太虚弱了,总让妈妈担心,这点不好,我要慢慢调养恢复。
今天领萧意去爬山,现在看到他不会刻意去想到你,你们是不同的人。
他不太像个长辈,有点古板,不过会说幽默的话,开始跟他说话还有点压力,爬完山回来不会了。还好爸爸没看到,不然又要说我没大没小。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广告,非高V用户使用晋江APP看文会便宜三分之二。
第26章
苗青羽让阿姨把薛铖的东西寄去律师事务所, 阿姨下楼不久,重新折上楼, 站在门外向他示意手里的东西要一并寄过去还是留着他处置。
阿姨之所以摇摆不定, 完全因为这东西特别。她手上整理出来的东西, 是苗青羽和薛铖为数不多的双人合照。两人各占一半, 究竟要还给薛律师还是自家少爷留存, 阿姨心里没底。
薛铖不爱拍照, 两人仅有的合照全是苗青羽软硬兼施地拖着薛铖一起拍的。照片拍了,薛铖也从不配合他, 拍的时候万年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曾经他觉得薛铖不摆表情看起来别有魅力, 如今看透,不过是因为对他没意思而已, 所以情绪用不到他身上。…
他过去把合照接回手里:“我自己来。”
苗青羽把照片烧掉了, 用同样方法处理掉的还有结婚照。他刚烧完合照,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浮在屏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