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三年间作案5起,共杀死五名年轻女性,每次杀完人,都会在尸体脚底留下烟头烫烙的痕迹,痕迹个数不等。
除此以外,他的杀人手法多变,溺水、勒颈、刀刺等……被杀死的女性生前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折磨,诸如被扯掉头发,拔掉牙齿,但并无性侵迹象。可以说,烟疤的作案手法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这是个没有破绽的凶手——至少目前为止警方没有找到他的破绽。
于是吴端问道:“受害人有受过折磨的迹象吗?”
“有束缚伤,从尸表情况来看,似乎没受过折磨,不过,还要等待进一步尸检——我想着,如果案子要转市局,尸检工作就一并转过来做,这样方便你们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行,”吴端道:“我来会会这个烟疤。”
闫思弦挑挑眉,轻轻勾起嘴角。
终于,终于有个有趣的案子了。
自打他进市局以来,遇到的所有凶案在他看来都是中规中矩。
所谓中规中矩,就是有明确的作案动机,通过对受害人人际关系的走访排查,凶手早晚会进入警方视线。
正因如此,理论上来说,命案比偷、抢、劫类的案件要更好破。
闫思弦心中隐隐期盼着能有个对手帮他打破这无趣。
烟疤的案子,好像在各方面都符合了他的要求。
无差别杀人,手法老练,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案子是个不小的挑战。
完成案件交接,送走了分局来的刑警,熊思超又开始揪着吴端不放。
不过,出乎吴端的预料,熊思超并没有像一般的受害人家属那样要死要活以泪洗面。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显然,香烟帮他稳住了情绪。
吴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节哀”。
熊思超苦笑一下。
他还能笑出来,虽然是苦笑。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个儿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道:“死的是我妹,可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为什么?”吴端道。
“可能这两年家里矛盾实在太多吧,我对他们——对家里的每个人,包括小孩——小孩太难带了,真是要命……
哦,我们家……我对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和耐心了……
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两年我家里的人,谁也看不惯谁,天天都处在巴不得对方赶紧死的状态。”
说完,不知是不是怕被怀疑,他又补充道:“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我们了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家人。”
吴端点点头,未置可否。
他将熊思超引到了刚刚跟分局刑警讨论案件的小会议室,安排对方落座,又倒了水,这才道:“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妹妹的一切都告诉我,就从你送她来上大学开始吧。”
熊思超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就帮她弄着行李,把她送到学校,办了个入学的手续,我就准备回了……之后不就是找你吃饭了吗,你都知道了吧,这两年我过得……哎哎,真不是人过得日子啊……”
吴端真心觉得任凭他自己说下去,说到明天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问道:“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高考完,开学的时候你父母是亲自把你送到帝都去的,就差敲锣打鼓了,怎么,你妹妹上学就打发你来送?”
“嗨,我家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端知道,熊思超家重男轻女。
“那你跟你妹妹关系怎么样?你了解她吗?”
熊思超茫然地摇头,又抱怨道:“青春期的小女孩,挺烦人的,我都是躲着来的。”
吴端诧异于他的冷漠。
他的亲妹妹死于非命,此刻就躺在法医的尸床上,他却敢如此评价。
即便是对一个陌生的死者,也不会如此评价吧?
吴端心中没来由的厌恶,似乎眼前熊思超的变化给两人一同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摸了一个黑点。像是无意中挨了生活的一记重拳:看吧,成年人是如此冷漠自私。
吴端暗暗捏了一下拳头,面不改色,
他继续道:“昨天你送你妹妹到学校的时候,你们都说过些什么?”
“她小屁孩懂个啥啊……”
这回,吴端终于忍不住了,他拿出严肃的神情道:“我不是在跟你闲谈,警方找你了解情况,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说得够明白吗?”
熊思超一愣,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那就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都说过些什么?”
“都是些她们学校的事儿,真没啥可说的……哦,她问过我打算怎么处理她嫂子,就是我媳妇。”
“处理?她说的是’处理’?”
吴端真的不想给死者打什么不好的标签,但事实上,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
熊思超道:“差不多就那意思吧,我没记住,反正就是问她嫂子的事儿,我不想跟她掰扯,给她交完学费,给完生活费,就走了。”
“她就没有任何反常的情况?”
“没啊。”
“没表示过晚上要去见谁之类的吗?”
“老吴,别整了,我真啥都不知道,咱们都是从那会儿过来的,自己啥样心里没数吗?肯定有啥事都不愿意跟家长说啊。”
吴端突然起身,强压着情绪道:“你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再跟我说。”
说完,他便快步出了小会议室。
熊思超嗫嚅着张了张嘴,闫思弦能看出他也有些无奈,摆摆手示意他先什么都别说,自己快步跟上了吴端。
回到重案一组办公室,吴端来回踱着步。
踱了两圈,他突然停下,对闫思弦道:“什么玩意儿?!你说说,这什么玩意儿?!”
闫思弦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熊思超这人呢,是迷糊了点,但也就是个不好不坏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和无奈,他能怎么办呢?当只鸵鸟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吧,久而久之,情感退化扭曲,正常。
所以,跟他生气不值当。”
吴端点点头,“我知道,看来想从熊思超那儿获得线索,是不大可能了。”
闫思弦道:“那你打算从哪儿查起?”
用案件转移吴端的注意力,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吴端开始安排工作:
“笑笑!查通讯记录,看她死前都联系过谁。”
“正在查了!”
“赖相衡,带人走访,甭管老师同学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找到所有跟熊蕊蕊关系要好的人,主要询问死者熊蕊蕊有没有认识什么奇怪的人。”
赖相衡应道:“放心,她有几个小男朋友我都查得清清楚楚。”
吴端点点头,又转向冯笑香:“还有啊笑笑,调一下监控,我要知道这孩子出学校后的一举一动。”
“得嘞!”
交代完这些,吴端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就要拨过去,却被闫思弦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手机。
“你干嘛?”吴端道。
闫思弦按下挂断键,“现在还不是联系记者的时候。”
“连环杀人犯很可能继续作案,应该提醒市民小心。”
“这回万一不是烟疤做的案呢?你想过后果吗?”
第302章 我们可不可以不结婚(3)
“后果?”
事情紧急,闫思弦不再给他思考的时间,而是直接解释道:“万一这案子不是烟疤做的,他在新闻里看到有人模仿——不,不是模仿,而是想要让烟疤背起杀死熊蕊蕊的锅——你说烟疤能乐意吗?
虽然不清楚这几年他为什么没有出来作案,但我认为,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这种人,我们没法推测他的行为,指不定他会干出点什么事儿来。”
“明白了,”吴端转而又道:“等等,你为什么怀疑凶手不是烟疤?”
“刚才你们也说了,烟疤杀人前会先折磨受害者,可熊蕊蕊身上没有受过折磨的痕迹。
这是最为反常的一点,因为折磨别人这种行为本身会给烟疤带来快感,就像是吸烟成瘾,很难以自身意志力转移74" 罪无可赦0 ">首页76 页, 。
再者,我查了一下,之前烟疤大肆作案时,媒体报道铺天盖地,可是几篇主流媒体的报道非常一致地没有提起被害人曾经受到虐待这一情节。
是警方没有披露吧?——为了避免加重市民的恐慌情绪。
当时唯一披露的案件细节,就是凶手会在受害人脚底烙上三个烟疤。
所以,你不觉得吗?这更像是模仿作案,凶手根据从新闻报道里掌握的烟疤的作案细节,进行模仿。
可以说,是相对拙劣的模仿。”
吴端恍然大悟,又道:“那你觉得,我用老三样笨办法查这案子,没问题喽?”
吴端所说的老三样,是指凶案中的基本调查:
查受害人的手机通讯、摸排受害人的人际关系、调取监控查受害人死前的行为轨迹。
在之前的多起案件中,这些笨办法行之有效,有时候甚至能让警方在24小时内破案。
闫思弦道:“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不过,你想不想顺便把那烟灰也抓了?”
顺便?
吴端很想吐个糟:要是有你说得那么轻松就好了!
可说这话的人是闫思弦,他便将吐槽咽了回去。
“你想怎么抓他?”
闫思弦一笑,“容我再想想。”
他转移话题道:“你今儿有什么计划?我跟你一块。”
吴端:“我想去一趟熊蕊蕊家,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一眨眼已经是个青春期的大姑娘。上次饭桌上跟熊思超聊天,你还记得吧?他说熊蕊蕊曾因为他的女儿进自己房间,动了桌上的东西,而大发雷霆,引发了一场家庭矛盾。
我想去看看,熊蕊蕊在房间里藏了什么秘密,让她那么抗拒别人进她的房间。”
“挺好,”闫思弦道:“顺便还能去看看你父母,反正离得近。”
吴端又跟熊思超了解了他家现在的情况,得知他的父母正在往墨城赶,家里是没人的。
熊思超当即将家中钥匙给了吴端,并表示他们可以随便查。
待两人到了地下停车场,吴端低声叹了一句:“这家伙跟原先一样,傻乎乎的。”
闫思弦只笑笑,没说话。
吴端又道:“小时候他没少帮我背锅……真的,他跟我同龄,却像个大哥。”
闫思弦干脆将吴端从驾驶座上拎了下来,“去去去,你坐旁边专心悲伤去,我可不想拿自个儿小命冒险。”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吴端心里乱得很,一会儿想到小时候的片段,一会儿想到烟疤连环杀人案的细节,一会儿又是熊蕊蕊的尸体照片。
这么乱着,他竟慢慢地睡着了。
闫思弦将车里的冷气关小,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提神。
吴端这一觉竟睡得十分踏实,直睡到闫思弦拍他肩膀。
“吴队,到了。”
吴端睁眼,先去擦嘴角的口水。
闫思弦啧道:“我都怕被你口水淹死。”
吴端不好意思地笑笑,发现流口水的一边衣领子里夹着几张餐巾纸,弄得跟吃西餐似的,显然是闫思弦帮他塞的。
此刻,餐巾纸已经被他的口水浸湿了。
闫思弦直接将车停在了熊思超家门口,吴端赶紧下车,并转移话题道:“走走走,进去看看。”
闫思弦笑着跟上。
熊思超家和吴端家的格局很像,都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小院。
进院门先是一堵影壁墙。墙上拿瓷砖贴着松鹤延年的图案。
转过影壁墙,房子整体呈C字形,正中是堂屋,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平房。其中左手边为杂物间,紧挨着一片院子里的小菜园,菜园里茄子辣子长势极好,右手边则是厨房。
吴端拿钥匙开门,两人进了堂屋。堂屋客厅深处是通往楼上的楼梯,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左手边是卫生间,右手边则是卧室,二楼还有两间卧室。
闫思弦站在一楼右手边的卧室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下,简单的大床,两床被子,一台老式缝纫机充当了床头柜。
没有衣柜,只有两个大樟木箱子,箱子内应该是放衣物的,箱子上则放着水杯等日用品。
显然,这不是熊蕊蕊的房间。
只看了一眼,闫思弦便跟着吴端上了楼,很快找到了一间满是少女气息的房间。
单人床,鹅黄色的床单,床上挂着粉红色的蚊帐。墙上贴了某当红小鲜肉的海报。
吴端走到她的书桌前,书桌一侧摆着台式电脑,一些高三的课本堆在桌角,最上面的一本数学书上还有个大大的脚印。
看来高中毕业是真的放风了。
吴端按了电脑上的开机键,趁着电脑尚未启动,他随手拉了拉书桌上的抽屉。
锁了!
“哎,你来看。”
正在翻看床头柜的闫思弦听到招呼,停下手里的活儿,赶到了吴端身边。
吴端已经用两根细铁丝撬开了锁,只见抽屉里是一些涂鸦。吴端拿起几张看过,发现都是些漫画人物。
看来熊蕊蕊喜欢画画,又是个动漫迷。
“等等。”
闫思弦眼疾手快地捞过吴端刚刚看完的一张画。
背面,写着短短三行字:
为什么?
她怎么还能忍?
怎么不走?
“什么意思?”吴端道。
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所以闫思弦并未回答。
两人更仔细地翻看了所有画稿,却再也没有其它发现。
电脑已经启动,有开机密码,吴端插上一个U盘,用冯笑香拷给他的软件轻松破解了开机密码。与此同时,一个爬虫软件自动运行,开始读取电脑中存储的数据、操作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