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完本[推理职场]—— BY:形骸

作者:形骸  录入:04-10

果然,闫思弦绷紧了脸颊道:“吴队暂时不出外勤,只负责一些协调工作,审讯和组织案情分析会之类的,另外,他只上半天班,什么时候恢复全天……遵医嘱吧。”
“那个……”吴端心虚地岔开话题,“人带回来了,先审吧。”
闫思弦没答话,径自向问询室走去。
吴端也想跟上,却被女警李芷萱叫住了。
“吴队,赵局找你。”
吴端有点反应不过来,消息传得这么快吗?他前脚才刚进办公室,赵局后脚就叫他。
来不及多想,吴端对闫思弦的背影喊了一句:“我等会儿过去。”便匆匆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问询室。
这次,只有胡叔一个人。
闫思弦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放在胡叔面前,“喝点热水。”
明明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水,却被胡叔喝出了喝酒的架势,他一饮而尽,放下水杯时甚至还故意在桌上磕了一下杯底,就差翻过来让对方看看自己确实喝完了。
“还要吗?”闫思弦伸手去拿纸杯。
胡叔更快地捂上了杯口,“不了不了。”
闫思弦坐下,“那咱们说说正事儿吧,肖川回来的那天,都跟你们说过什么?”
坐下以后,闫思弦便再也没有看胡叔一眼。他低头看着手中文件夹里的资料。
那是嫌疑人肖川的背景信息。
肖川和问询室里的五人的确来自同一个南方村子。
肖川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们早早嫁人,减轻家庭负担。
肖川读书时成绩很好,一度被认为是全村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孩子。可他刚上高中那年,家里的拖拉机翻了,他的父亲和弟弟当场被砸死,这个生活条件在村子里还算不错,原本最有希望出大学生的家一天之间支离破碎。
顶梁柱没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做为仅剩的男人,肖川必须肩负起养家的责任。
父亲的葬礼过后,肖川便背着被褥,随村里的叔伯们踏上了打工的列车。
他从小工做起,因为心灵手巧,又勤奋肯学,很快就掌握了刷墙、铺地之类的装修技巧,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始终沉默寡言。跟一般的打工者不同,除了干活和睡觉,他只爱两件事,读书和攒钱。
攒钱是为了母亲,读书则是为了自己。
在肖川居住的窝棚里,刑警们找出了一个帆布背包,那背包很大,上面打着补丁,肩带和背包连接的地方针脚被撕扯得有些稀疏,能看出来,那个位置被缝补过很多次,各色的线头挂在上面。
背包里全是书,沉甸甸的。
在肖川心中,一定埋藏了深深的遗憾吧。不知他翻开书页的时候,会不会幻想自己正坐在大学的自习室里。
资料的最后一页是一张诊断报道。
肝癌晚期。
一个月前,肖川的母亲被查出了肝癌晚期。
闫思弦能想象得到,一个勤俭质朴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是如何默默忍受病症初期的痛苦,硬生生将病症拖到了晚期,使得自己形容枯槁。
毫无疑问,肖川是个孝子,从这一家的银行流水就能看出来,他打工赚的钱几乎钱汇给了家里,自己只留下相当微薄的生活费。
母亲患了癌症,这个家更缺钱了。
这是个能站得住脚的犯罪动机,一个被钱逼到走投无路的人,谁都不知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比如在僻静路段拦路抢劫,比如由抢劫演变为杀人。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但闫思弦还是等待着胡叔的答案。闫思弦已经看完了案宗里的内容,胡叔却还没给出答案。
“他跟你说什么了?”闫思弦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并未询问肖川是否在犯案后回来找过他的工友,而是一上来便拿出“我知道他找过你们”的姿态。
严格来说,这是诈供。好在法律对诈供的描述既模糊又宽泛。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能要求正直的人在跟流氓对抗时只能用正直的手段,那简直是在保护流氓。闫思弦一直认为,警校应该开一门课程,教一教大家如何打诈供的擦边球。
胡叔还是没有开口,所以闫思弦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终于,胡叔开口了。
他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川儿太不容易了。”胡叔感慨道:“那孩子可怜啊。”
“所以你们都知道他妈妈得了癌症?”闫思弦问道。
胡叔点点头,“他要是真干了什么,那是因为他没办法……没办法啊……”
闫思弦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胡叔,“这是他给你的解释?杀完人之后他就是这么跟你解释的?”
胡叔摇头,“他真的没来找过我们。”
真的。
人在撒谎的时候往往喜欢用这样的词语掩饰。
“你好好想想,”闫思弦道:“你们可是有五个人,这事儿被问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胡叔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是回来过一次,只是说他犯了事儿,要去躲着,让我们帮忙照顾他妈,还拿出了几百块钱。”
“你们见面时的情景,仔细说说。”闫思弦向前探着身子。
“我们没见面。”胡叔摇头道:“我只是听见……那天晚上,小川儿和小国吵架……好像是吵架吧,声音不大,我迷迷糊糊听见,又迷迷糊糊喊了一句’小川儿回来了?’他们就没音儿了。
第二天一早,我问小国,小川儿是不是回来了,小国就拿出来几百块,说是小川儿给的。
再细问,他就跟我们说,小川儿犯事儿了,好像是杀人,得出去躲着,他不让小川儿走,俩人就吵起来了。
最后小川儿还是走了,留了几百块,说是想让小国帮着照顾他妈。”
胡叔满心哀怨地低下了头,仿佛他干的是一件背信弃义的事儿。
这种法律意识的浅薄让闫思弦有点同情胡叔,他指着照片道:“你觉得肖川无奈无辜?那你看看被他杀死的人。
周忠戎,退伍汽车兵,一条腿丢在川藏线上,被肖川遇上他就活该遭遇灭顶之灾?凭什么?!”
闫思弦已经在努力压制心头的不爽,即便是劝慰人,也是犀利的。
“我不是那意思,我……”
胡叔编不出给肖川开脱的理由了,他只能叹气,“那孩子……就是一时想不开啊……”
闫思弦继续问道:“你还记得肖川和小国的吵架内容吗?哪怕只有一句半句也行。”
胡叔摇头,“我睡觉沉,真不太清楚。”
“行吧,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道:“小国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那辆电动车?他知道电动车被肖川骑回来了吗?”
“他没说过,应该不知道吧。”
“我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闫思弦叫来一名实习警员,让他将胡叔带到一旁的小会议室休息,同时把人看住。
和肖川平辈的后生们可就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闫思弦一搬出来“包庇犯罪”的罪名,这些被单独询问的后生便把知道的都撂了。
跟胡叔所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在11月14日凌晨,大约抛尸一个小时后,有人和胡叔一样,也听到了肖川和小国的吵架声音,并在第二天一早,从小国的描述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其中一人还记得小国骂肖川骂得挺凶,说了好些脏话。肖川则说了一句“你害死我了”。
这句话让闫思弦的眼前一亮。
“你确定肖川说过这样的话?”闫思弦问道。
“反正就是那意思。”接受询问年轻后生道。
“那小国怎么回答的?”
“他……他没顾上回答,因为胡叔被他们吵醒了,胡叔嚷嚷了一句,好像是问小川儿是不是回来了,他们就走远了,我就听不见了。”
“走远……那他们聊完以后,小国什么时候回来的?”
后生摇头,“不知道,没过多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闫思弦又问了关于电动车的问题。这后生也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电动车被骑回来了,他一直以为肖川是骑着电动车走的。
“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道:“肖川回来的事儿,为什么一开始你们都不说?”
后生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那个啊……我们都看胡叔的脸色呗,而且,别人都不说,就我说了,以后在村里传开了,是我出卖的小川儿……我倒好说,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回去一次,我爹妈怎么在村里做人?”
第386章 独孤(10)
小国是最后一个接受询问的。
闫思弦走进问讯室前,先让人查了他的资料。
小国,姓名肖国,初中辍学后在村里过了三四年游手好闲的日子,小偷小摸不断,是村派出所的常客。还曾因为打架斗殴被判过一年半。
出狱后,肖国便开始外出打工,最近两年倒没什么劣迹了。
“肖川回来过,他们全撂了。”闫思弦开门见山道。
“哦。”小国很淡定,至少是看起来淡定。“我刚刚没想骗你们,就是……不想被他牵连。”
“那倒奇怪了,你心虚什么?”
“以前蹲过牢,能不虚吗?我一个狱友就是被冤枉的,就因为他有前科,硬给抓进去顶罪,还是无期……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你们肯定第一个怀疑我。反正我是怕的。”
“我不管之你听说过什么,在我这儿,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了吗?”
闫思弦的语气严肃中肯,即便迟疑,肖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问你。”闫思弦道:“14号凌晨,你跟肖川为什么吵架?”
“他杀人了,杀完人还会来找我,这不是坑我吗?就因为这个跟他吵了几句。”
“可你还是拿了他给的钱。”
“我后来不是把钱分了吗?
我得让他们帮我证明清白啊,你想想,要是大家都知道肖川回来过,你们至少要把所有人都查一遍吧,可要是只有我知道,你们不就该盯着我一个了吗?”
“你们吵完架以后,肖川去了哪儿?”
肖国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去哪儿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吧,你再细细说一遍14号凌晨的情况,就从肖川回来的时候说起。”
“还要再说?”肖国无奈地撇撇嘴,“好吧,那个……那天晚上,我正睡着呢,肖川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他跟个鬼似的,就蹲我脸前头,拍我。
我一醒就看见一张大脸,吓了一跳。
刚要说话,他嘘了一声,让我小声。
我困啊,不想理他,让他赶紧睡。
他就一个劲儿摇晃我,让我起来,跟他到远点的地方,说什么他搞到钱了。
我也是鬼迷心窍,想钱想疯了,才会跟他叨逼叨那么多……我们六个人,口袋里就剩二十多块,饭都要吃不上了。他一说钱,我不能不动心啊。
我跟他往远走了点,他掏了几百块塞给我,还给我一部手机,让我拿去卖钱……”
闫思弦打断道:“手机呢?”
“我……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我们住的那片,有几间鬼屋,就是以前拆迁拆了一半的老楼,特破,楼梯晃晃悠悠的,能拆下来的砖头全被拆了。没人在那儿住,都是些在那儿拉屎撒尿的,手机就藏那儿了。”
“具体点,哪个位置?”
“西边墙上,差不多半人高吧,有两块空心砖,就在砖头里。”
闫思弦伸手敲了一下耳麦话筒,耳机里传来一名刑警的声音。
“闫副队放心,我们这就联系在现场的同事,找到手机第一时间告诉你。”
闫思弦又敲了一下耳麦话筒,意思是他知道了。
“手机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其他工友?”他继续问肖国道。
肖国讪笑一下,“我……那个……我看手机挺新,就想着要是有机会自己留着用。”
“好吧,你继续说。”
“继续……后来得话……就是……他不是把钱和手机给我了吗,我就问他东西哪儿来的,他让我别管了。
他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不对劲儿。
是真怕啊,我承认,我挺舍不得那些钱和手机的,可我更怕被冤枉进来判个重刑。
我当时就把钱和手机还给他了,他要是说不清这些东西的来路,我不可能拿。他没办法才说可能杀人了。”
“可能?”闫思弦问道:“他说的是可能?”
“嗯,我听见杀人,都吓懵了。主要还是生气。
我问他手机是不是死人的,他说是,我那个火一下就窜出来了。
这不是害我吗?到时候你们一查,手机在我身上,我还能说得清吗?……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栽赃给我!”
肖国的胸膛剧烈起伏,情绪开始激动。
“亏我还觉得他人挺好,可能是我这辈子最有文化的朋友了,谁知道心这么黑。还说什么让我帮他想办法,我给他想个吊毛。
我让他赶紧滚,别拖累我。他就哭,一个大男人在那儿抹眼泪,还说他妈如何如何。
他一把他妈抬出来,我就没办法了,而且我是真想让他赶紧走,只能软下来,答应帮他照顾老太太,才把他劝走。”
“这么说来,肖川很信任你啊……别急着否定啊,杀完人第一时间想到找你,用命换来的钱,也给了你,最放心不下的妈妈,托你照顾,不是信任是什么?”
“这……好吧,我俩关系是不错,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他托我照顾他妈,我真能尽力,但是现在……我自私点也没什么错吧,不想被他牵连难道也有错?”
“没人说你有错,你不用过分命案,现在只不过是把问题搞清楚……继续讲吧,你拿了钱和手机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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