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将那个女人从自己的身上撕开,但陷阱的铁齿弹簧已经松动了。
恍惚中,加尔文仿佛听见了那个并不存在的陷阱扣上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加尔文的背后,他在毫无防备的加尔文颈部找准了位置然后用力地敲了下去。
加尔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随即软倒了下去。
但另外一个人,他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即时伸出手托住了加尔文的身体。他随即将加尔文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迈步走向了度假小屋。
之前还显得虚弱无比的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跟在了年轻男人的身后。
紧接着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在另外三人进入房间后也迈入了小屋。然后他非常仔细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木制大门并且上了锁。
倘若加尔文没有晕倒的话,他大概会对袭击自己的三个人的关系感到非常疑惑——这三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或者是眼神上的交流,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异常统一,仿佛已经排练过无初次。
……
“嗯……”
不久之后,加尔文缓缓地苏醒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一瞬间由模糊变为清楚--
头还有些晕,因为受到击打的缘故他的视野有些发黑,然而他的后颈处依然在隐隐作痛,让他很容易就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依然还在熟悉的地方——那间僻静的湖畔小屋的客厅正中央。
所有的家具都被胡乱地堆在到了墙边。
留出了中间宽阔的空地。
而他坐在了一张温莎椅上,双手被绑在了椅背后面,双脚与椅子腿捆在了一起。
三个人,年轻的女人,年轻的男人和一名中年人,正在一个非常近的距离(哪怕是对于绑架犯或者是犯罪来说这个距离也太近了)直勾勾地盯着加尔文。
而他们的眼神,完全可以用渗人或者说恐怖来形容。那种恐怖感并不仅仅是因为那种癫狂而粘稠的目光,还因为他们充血的眼球。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加尔文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三个人的眼球中毛细血管爆裂的情况,他们的眼角和眼眶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渗血,口鼻处也残留着相当可疑的黑红色污迹。
加尔文一点都不怀疑,这三个人的颅压应该高到可怕,他们更应该是尸体,而非是他面前的古怪劫持犯。
他被眼前的三个人设计袭击并且打晕了。
“……”
加尔文的身体倏然绷紧,他下意识地想要跳起来,但绑紧的绳索让他跌了回去。
“*&……”
加尔文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恶毒的诅咒,然后他对上了那些人的眼神。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
那三个人并没有回答加尔文的问话,但加尔文相信他们实际上听到了他的那些话,因为几乎是在他发声的瞬间,三人的眼神同时发生了变化。
但并不是好的那种变化……
加尔文的背上冒出了冷汗,面前三个人的状态让他觉得非常不安,或者说,毛骨悚然。
他发誓自己并不曾害怕过变态,事实上他相当擅长跟那种纠缠他的变态打交道,但是面前的人却不一样。加尔文甚至难以确定他们真的还是人类。
因为从头到脚他们都带着一种古怪而可怕的气息,加尔文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形容……
异类。
扭曲。
粘稠。
这是加尔文在面对那三人时候脑海中冒出的单词。
他强迫自己仔细观察那三人(虽然他的本能在尖叫)。迷惑他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恐怕只有二十来岁,穿着普通的快销款式外套,而她身边的年轻男人,穿着与她一样的款式和颜色,只是性别类型不同的服装,他看上去也非常年轻,如果不关心他那慑人的目光与状态,他几乎称得上是英俊。而另外一人,那个中年男人,从外貌上看,与年轻男女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衣服也是。加尔文在第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变形而肥厚的耳朵,这种被称为“花椰菜耳”的耳朵通常只出现在拳击手的身上,而中年男人歪斜的鼻梁,变形的下巴无意也在印证加尔文的猜测。
而他的状态也是三人中最可怖的。
加尔文没有错过他脖子上的那根木棍——木根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脖子,一条被撕碎的女性裙子被当做绷带,缠住了那可怕的伤口。那条裙子原本应该是肉粉色,或者藕荷色,但现在也已经是一团糟,发黑的血液完全浸染了布料。
加尔文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受了伤。”
他试探性的,盯着男人的伤口然后说道。
“……”
可他得到的依旧是沉默,还有那三人共同的注视。
“你们到底他妈的想要干什么……”
加尔文喃喃问道,他这辈子都没有冒过这么多鸡皮疙瘩。而在说话的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弯曲自己的拇指,然后通过巧劲小心翼翼地在绳索中挣出空间来。
他的心跳很快。
加尔文没有办法否认,他自己正在恐慌之中。
“你们他妈的到底在看什么——”
一方面是为了掩盖自己正在挣脱绳索的小动作,另一方面是发自真心实意的恐慌,加尔文忍不住朝着那三个人咆哮了起来。
他差一点以为自己又会得到一段时间的沉默,那种恐怖的沉默。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个人同时开口了。
“加尔文哥哥。”
扭曲的,疯狂的声音。
“我终于见到你了……”
在说这些话的同时,那些人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好吧,加尔文现在到宁愿他们跟之前一样只是直勾勾的用视线给他造成心理压迫。
女人的身体贴上了加尔文的背部,与此同时,年轻的男人将头放在了加尔文的膝盖上,而那名受伤颇重的中年人,在加尔文的脚尖前匍匐了下来。
虽然他们三人的动作迥异,可是那种古怪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加尔文发现自己很难将三名劫犯视为不同的人,他觉得……
天啊,这可真是荒谬。
加尔文对自己说道,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这三个人实际上是同一个整体。
“你到底……你到底是谁……”
加尔文为三个人呈现出来的怪异感到恐惧。
“我的名字是约书亚。亲爱的哥哥……我是你的弟弟。”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发出了同样的句子。
加尔文的身形一震。
“是你?等等……”
加尔文困惑而混乱,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远处桌面上的一面装饰用的镜子。在看到镜子里的倒影后,他背上的冷汗渗得更加严重。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在镜子里看见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人脸上,正套着同样的面具。
那面具很难说是美丽或者说是丑陋,它的五官刻画得格外精致,格外优美,但它看上去依然像是某种异类。
降临派现在的圣子……加尔文当然听说过他,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真正地遇见他。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要杀了我?”
为了那该死又无聊的所谓的圣子的身份?
“不——不——”让加尔文没有想到的是,听见这句话后,约书亚所控制的三个人同时露出了心慌而绝望的表情。
加尔文因为女人的身体而感到僵硬,对方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年轻的男人用脸磨蹭着加尔文的膝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灼热的陶醉感。
中年男人含糊地嘟囔着,他跪爬砸加尔文的脚边,然后将嘴唇凑在了加尔文的脚背上。
“我……*……¥%……你他妈究竟在做什么?!”
当加尔文意识到自己脚背和脚趾缝里传来的濡湿感来自于那个男人的舌头后,他控制不住的吼叫起来。
加尔文已经没有办法去理解约书亚的话语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正被人拖向一个格外荒谬而令人作呕的噩梦。
在中年男人靠近他的瞬间,大量血腥和暴力的场面袭入加尔文的精神。
他甚至因为强烈的厌恶而不由自主的肌肉痉挛。
“放开我——停下来——我叫你们停下来——”
血。
拷打。
尸体。
手机,手机,手机,声音。
火花。
年轻女人的声音,然后是年轻男人的声音。
无数的片段击打着加尔文的神经,他的心跳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呼吸变得格外急促,但他体表的温度却在降低——
“滚开……”
他因为那些善人们所遭受到的折磨而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不想看见那些东西。
永远不想。
他想远离面前的“东西”……
在加尔文恍惚的视线中,中年男人的脸就像是橡皮泥一般逐渐开始变形。他看见了约书亚。
无需任何镜面的反射,无需梦境,他亲眼看见了约书亚。
“怪物。”
就连加尔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低喃出了这个单词。
这个单词,让约书亚……因为约书亚精神链接而成了傀儡的三个人同时颤抖了起来……
无数狂乱的,扭曲的,语无伦次的话语同时从三个人的嘴里倾泻出来。
他们的身体正在痉挛,而作为激烈情绪的回馈,他们同时紧紧地贴在了加尔文的身上。
“滋——”
布料破碎的声音,加尔文的翅膀在他极为糟糕的情绪下控制不住地绷断了纱布,刺破了衣服的布料直接伸展了出来。
然而他的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却将自己推向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那三个人,当然,更正确的说,那唤作“约书亚”的怪物,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不断发酵,不断扭曲的狂热仿佛终于找到了释放点——
支离破碎的低语中,加尔文感觉到自己的翅膀被碰触了。
不仅仅是被碰触……有东西正在撕咬他的翅膀……
加尔文震惊地回过头,他亲眼见到的那些人,将他的羽毛咽下自己喉咙的表情。
那是一种恍惚的极乐。
……
加尔文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不——”
他低语道。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绳索,在这一瞬间倏然绷断。
加尔文如同闪电般伸出手,他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男人脖子上的树枝扯了出来。
那个巨大的伤口倏然喷出了大量鲜血——而在那喷泉般飞溅的血泉之中,加尔文面无表情地直接将那根树枝插入了男人的眼眶。
“噗嗤——”
一声濡湿的闷响。
男人的动作顿时一僵。
加尔文随后扭过了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的表情依然恍惚而茫然,他的牙齿中残留着加尔文的羽毛。
加尔文隐隐约约听见自己的身体里有个声音在低语。
但是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砰——”
那个男人的身体飞了起来。
第176章
“不……”
加尔文虚弱地对自己说道。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是他的身体,而非他的理智。加尔文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灵魂和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善心都还在储藏在他的身体里,但是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虚空中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逐渐成型,它非常明亮,非常纯净,但同样的,也非常可怕。
而那东西……那种力量……现在正在以加尔文的身体作为媒介,倾泻到这个空间里来。
“哇呜呜呜——”
那名年轻的男性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衣服飘了起来,还有他的头发,他就像是溺水的人那样手舞足蹈地晃动着手脚,然后他发出了惨叫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加尔文无从判断那究竟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志还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进行心灵遥控的约书亚。他真心希望是后者,因为下一秒钟,那名男性整个人被用力地“拍”到了天花板上。他企图挣扎,但那挣扎是那样的微弱,加尔文的视野里充斥着朦胧的白光,他惊恐地看见年轻男人的手和脚都被紧紧地贴在天花板上。
那些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几片残破的羽毛混合着年轻男人的唾液从那发出无声哀嚎的口中滴落。
加尔文感觉到自己眨了眨眼睛。
“咔。”
他听到了一声闷响。
骨骼被包裹在柔软的肌肉与皮肤之中,然后倏然断裂的声响。
加尔文听得见了自己心灵的破碎之声。
而在那白光越来越明亮的世界里,男人的尸体被随意地曲折,揉捏,然后那种无形的力量消失了。
那个年轻男人的尸体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他的血迹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加尔文不知道自己是否大喊出声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那都不重要。
那股纯净而庞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膨胀,几乎快要让他爆炸了。在很短的一小段时间里,他听见了自己如擂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响声。
他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爆炸了,那股力量从内部冲刷着他的皮肤。
加尔文的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痛苦的低吟。
他的双手向上抬升,手指张开,一丝细细的血线沿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而他的身体,毫无疑问正在痉挛。他整个人朝着后倒去,身体像是一张绷紧的弯弓,以一种不符合地球重力的方式斜斜地立在客厅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