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非是这场惨剧的结尾,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关。“红鹿”压根就没有给那些人一丝逃亡的机会,在鲜血与鲜血的喷射中他就像是舞蹈一般轻盈地在那些人的周围旋转。
有些人的手腕筋膜被重重地挑开了,用的依然是那片薄薄的刀片,惨呼当然也有,但却非常短暂。“红鹿”用几块脏污地麻布堵住了第一批受害人的嘴。
“不……救救我……”
有人在对上“红鹿”的瞬间发出了惊恐的低语。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棕熊般强壮,但在看到“红鹿”的双眼后,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在鬼屋被吓坏了的孩子。
“红鹿”对他笑了笑。
那个男人被他割开了喉咙,豁开的气管看上去像是挂在他粗壮脖子上的敞开红色皮夹。
应急灯上被笼上了鲜血,光线是红色的,空气是红色的,血也是。
仿佛在转瞬间,整个世界被“红鹿”轻松地拎了起来,然后浸在了新鲜的血液里。
而加尔文只能站在那里,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空白状态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和结束。
最终,所有人都倒下了。
黑色的衣服浸透了鲜血,血流顺着台阶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然后慢慢地扩散到了加尔文的脚边。
“呼……我想这下子我们可能得快点完事才行。”
“红鹿”站在横七竖八地尸体中间,他回过身来对加尔文笑眯眯地说道。
“在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之前。”他补充道。
加尔文很缓慢地从自己的肺里吐出一口气。
他慢慢地踩上了那些血迹,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平台,站到了“红鹿”的旁边。
“……”
“红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上去非常期待加尔文的回应。
但加尔文什么都没有说。
他伸出手,拉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医院的内部非常安静,显然他们选择的进出口并不是什么重点防护区域。
在加尔文步入医院走廊后,“红鹿”也很快跟了过来。
“你在生气?”
一边走着,他一边凑到加尔文的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加尔文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觉得非常疲倦……疲倦且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其他人格依然残留在他身边男人的身体里,加尔文很肯定自己一定会想法设法将身边嗜血滥杀的恶魔杀掉。但现在……
现在还不是时候。
“红鹿”杀死那群黑衣保镖的举动实际上相当反常,他似乎显得比正常时更加兴奋。加尔文本能地怀疑这与他之前表示的自身能力受到压制有关。
一只野兽在强壮时很危险,而在它受伤时,它会变得更加疯狂和危险。
“红鹿”当然算不上野兽,因为他远比野兽要狡猾和恶毒得多。但加尔文却微妙地可以在朦胧中捕捉到他的某些想法。
绿眼睛的男人看上去相当希望能够激怒加尔文,但加尔文并不打算按照他的计划来。
而在找到事情真相之前,加尔文是绝不会轻举妄动对“红鹿”下手的。
他在心底轻轻地念诵着里德等人的名字,以维持自己对身侧男人的容忍。
他与“红鹿”的脚步声落在寂静的医院走廊上,发出了轻微地沙沙声。
远远的,有些微弱的人声顺着通风系统传来。但若是侧耳倾听仔细辨别,却会发现那些声音更像是无意义的空气流动的声音。
作为医院的照明,这里的灯光有些太过于昏暗和老旧了。在路过某些走廊时候,那些灯光就像是接触不良一般闪烁着。
而且这里……这里也有些不合时宜的老旧。
地板泛黄,天花板上有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霉斑。
加尔文在路过某几间病房时,推开了门飞快地朝着病房内部瞥去,病房里的那些人都像是尸体一样平平地躺在了床上,只有维生系统有规律的电子声萦绕在死寂的空气之中。
事情的异样是如此显而易见,反而让人心生疑惑。
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有人告诉他说这是某种医院主题的恐怖乐园,加尔文不会有任何疑惑。
“这间医院不太对劲。”
“红鹿”百无聊赖地凑在加尔文的耳边低语道。
加尔文回头看了他一样--后者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一些。
而到了此时,加尔文也逐渐察觉到了圣玛利亚医院内部的不对劲。
这里没有医护人员,病人都像是脑死亡地患者,而且整座医院内部的结构就像是迷宫一样错综复杂。
他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浓厚和狂躁。
这让他的翅膀就像是某种照明器具一样,在他身后朦朦胧胧地闪着乳白色的光晕(加尔文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会为此感到高兴)。
第225章
在那道人影倏然出现的时候,加尔文没有任何的防备。
那是一个身形异常佝偻的老人,残破,腐朽,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成湿烂的黑泥。
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站在了一条长长走廊的尽头,然后他看着加尔文。
“父亲……”
加尔文猛然顿住了脚步。
他震惊地看着那个影子,大脑忽然间变得一片空白。
霍尔顿医生依然穿着他下葬时穿的那套衣服,只是那衣服现在看上去已经被泥水浸透了,宛若半腐烂的海带一般包裹着老人骷髅一般的身体。
如果说霍尔顿医生的幽灵身上还有什么与他生前一样的话,那也只有他的眼睛了。
那双包含着痛苦与悲悯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加尔文。
“父亲!”
加尔文朝着霍尔顿医生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他85" 畸骨0 ">首页87 页, 完全没有想任何事情,没有想为什么霍尔顿医生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可以看见如此真实的亡魂。
他只是被霍尔顿医生现在惨淡的样子击垮了。
加尔文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另外一个空间里,自己最尊敬的那个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几秒钟后,加尔文已经来到了霍尔顿医生的面前,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对方。
加尔文本以为自己会触摸到空气,或者是之前“红鹿”开辟出来的空间里湿滑阴冷的影子,但让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真地触碰到了霍尔顿医生的实体。
老人的皮肤松垮,干燥,冰凉,泛着一股陈旧的疾病的气息。
而他看向加尔文的眼神悲哀得仿佛能滴下血泪来——事实上,从霍尔顿医生的亡灵眼眶里,确实渗出了两行浓稠黑红的眼泪。
恍惚中,加尔文听见了霍尔顿医生发出了一声沙哑的低语。
一股冰凉的电流顺着加尔文与霍尔顿医生身体接触的部位直接窜入了他的体内和灵魂——
“唔……”
加尔文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加尔文?!”
“红鹿”眯着眼睛,他慢吞吞走到了加尔文旁边并且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加尔文的身体冷得就像是冰块一样,一层薄薄的霜花浮现在他的皮肤表面。
“红鹿”伸出手抹去了那些霜花,但在与加尔文皮肤接触的时候他的手指上传来一阵剧痛,一种类似烧灼的气味漂浮起来。
“红鹿”挑起眉飞快地看了一样自己的之间,他的手指上出现了焦黑的痕迹。
“这可有些让人困扰了。”
“红鹿”勾起嘴角轻声嘟囔了以上,仿佛他真的很为此苦恼似的。
然后他放开了加尔文,看向了走廊。
跟加尔文不一样的是,他看见的可不是什么霍尔顿医生,而是一扇红色的大门。
那扇门安静地伫立在医院走廊地中央,而加尔文在碰触到门把的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作为曾经的门内生物,“红鹿”当然不可能将那扇红色的门认为是普通的大门模型。
他感觉有些震惊,因为他以为自己通过加尔文的许可后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已经可以摆脱那个无趣而黑暗的世界了。
但“门"的出现就像是在嘲讽他的幼稚和天真。
几秒钟后,那扇门就如同它出现时那样,毫无预兆地在空气中变得模糊,透明,最后须臾间消失不见。
“呼……”
就在“门”消失不见的同时,地上的加尔文轻轻地动了动。
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
若果是在往常,“红鹿”早已经挂上了里德的面具上前抱住对方,但这一次他却只是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平静地凝视着面前长着雪白羽翼的绝美青年。
他们两个人在寂静中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瞳中都是一片冰冷的寂静。
加尔文的瞳孔变得非常的干净,纯粹,宛若眼眶中镶嵌着无机质的紫色宝石。
他的皮肤雪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种曾经灼伤过“红鹿”的类似霜花一般的物质渗入了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活过来的大理石天使塑像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加尔文只看了“红鹿”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有种非常鲜明的东西在加尔文的身体内部苏醒了。
冰凉而纯净的力量仿佛代替了血液在他的血管中汩汩流淌,之前很多次加尔文会因为这种异于常人地状态而感到痛苦,但大概是因为过去几天里他曾经多次动用过“力量”残留在他体内的涟漪,他开始一点一点地适应,或者说,重新熟悉那种“力量”他身体里的重现。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约束住“红鹿”的那种神秘力量实际上并非来自于这所诡异的教会易于昂而是来自于他自身。
圣玛利亚教会医院里的玩意只是唤醒了他,而他的“力量”在无意识中压制了“红鹿”。
加尔文知道自己也许应该维持感到高兴,毕竟在忍受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对付“红鹿”的办法。但现实是,高兴这种情绪距离他是那样的遥远,朦胧得像是遥远彼方的海市蜃楼。
好吧,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加尔文带着惊人的平静想道。
他的人性正在他体内“力量"的冲刷下变得格外地淡漠,稀薄……
他是加尔文,但是同样的,他也是“力量”,是“伊勒”,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
那个软弱的人类男性的灵魂被祂的力量慢慢排挤到了意识的深处。
虽然他一直挣扎,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是那样的虚弱。
祂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那样的寂静老旧压迫,但祂却觉得这一切都很遥远,很平淡。
甚至就连守在他身侧的“红鹿”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加尔文,你现在是谁?”
他听到了对方的问话,然后他回过头去望向他。
最开始,祂看见的是一个高大的雄性人类。
但是随着“力量”的进一步潮涌,躲藏在人类驱壳下方的阴影在祂光明的视野里变得无所遁形。
那是一团不断蠕动,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浓雾,或者说某种有着虚幻外形的触手。
有许多张不同的面孔交替浮现在浓雾的中心,其中大部分都显得很虚弱,鲜血淋漓,仿佛是一团尚未来得及消化完全的胃容物。但其中一张面孔却相当的清晰。
。
这个名字浮现在祂的脑海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为加尔文时充盈在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
祂仔细地审视着那些情感和思绪,辨认出其中大部分都是厌恶与恐惧,但同样的还有相当程度的迷茫与迟疑……以及些许眷恋。
“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你还有意识吗?”
“红鹿”盯着加尔文,继续发出询问。
不过,实际上他真正需要的也不是对方的回答。
在那个人形生物凝视着他的同时,“红鹿”便已经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
“好吧,若是不愿意你也可以不回答。”
“红鹿”慢慢地超后退了一步。
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淡漠和嘲讽。
如果对方是加尔文,“红鹿”倒是不介意与他玩一些无聊的温情游戏,但如果占据在他体内的是另外的玩意,“红鹿”便也无需再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
祂意识到了“红鹿”的敌意,心中甚至因此而产生了一抹淡漠的疑惑。
在祂看来,这具驱壳的人类意识,那个叫做加尔文的人类只是那只黑暗生物的肆意玩弄和折磨的对象,但是现在,“红鹿”却在因为那弱小意识的暂时淡去而对祂产生了强烈的对抗心。
“我可以杀了你。”
祂轻声地对“红鹿”说道。
但这并不代表祂真的对“红鹿”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那个男人宛若一个梦中出现过的影子,一个在道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或许曾经很强大,但这一刻占据这具身体的只是祂,而祂知道自己可以将那个虚妄而扭曲的灵魂压回它应该呆的地方去,虽然那可能会导致那个男人肉体上的死亡……
对于自己灵魂深处那个小小的呐喊声,祂选择了忽略不闻。
圣玛丽亚教会医院里那个唤醒祂,召唤祂的事物才是此行的目的地。
那种强烈的吸引力甚至让祂想要直接抛弃两条笨重的双腿,他本能地想要回归到更加舒适的状态中去——一道光线,一团无形的思维云团,一道闪电。
但是这个世界束缚住了祂,用包裹着祂的这层脆弱的人类身躯。
“不要妨碍我。”
祂继续说道。
在祂放弃了对“红鹿”的抹消计划后,祂意识中的那个小小灵魂安静了下来。
“红鹿”挑了挑眉,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大发慈悲”的祂,然后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