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到了一年,但我会用一辈子去补偿穆严。我南褚,从现在到生命终结,都不负穆严。”
南褚早就接手了扶南庄大大小小的事,收拢一下自家岳父岳母的心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趟回来不仅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还掀起了江湖中的一片风潮。一向尊规守矩的南庄主竟然带着彩礼去跟一个男人求婚,对象还是朝廷中的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事务繁忙的北渊到了扶南庄,连云游四海销声匿迹的南子默都赶了回来。
彼时南褚正在读程慕北寄来的信,程大少爷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责问南褚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他本想赶回来,但人还在云海蹭吃蹭喝,只能书信一封意思一下。
南褚不由得好笑,转头问穆严:“在江南一别那次,慕北究竟同你讲了什么?”
穆严张口欲答,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主,北阁主来了。”
南褚只好先揉揉穆严的头,把他带去见了北渊。北渊宠他比宠程慕北厉害,有了自己亲儿子的先例,他相信这个义父不至于对穆严怎样。
果然北渊面色十分平静地打量穆严,久北阁在京城42" 平生缘0 ">首页44 页, 的据点早就把消息全都给他过目了,他知道穆严差点儿因为南褚丧命,也知道穆严做的抗争。但南褚也算是自己儿子,还总是不放心想来看看。
北渊叹了口气:“算了,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容易。”
南褚忙带着穆严给北渊磕了个头:“多谢义父!”
“别谢我,”北渊错开没受这个礼,“你爹也快到了,留着谢你爹去。”
他和程慕北的乌鸦嘴应当是一脉相传的,话音刚落,南子默就踏进了大厅。
出去游荡多日的南子默还是仙气飘飘的,白衣一尘不染,目光先落到了北渊身上,然后转到跪在地上的两人。北渊把自己看过的消息寄给了他,他也不算对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一无所知。于是他受了两人的礼,和穆严聊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心眼实还单纯,挺讨喜的。
连北渊都不计较程慕北,他还能不让南褚谈对象吗?不就是性别不对口而已,喜欢就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自家儿子要一辈子打光棍好。
心大的南子默还特地交代南褚:“你亏欠人孩子这么多,该操办的婚事还是要操办。”
南褚料到了南子默不会阻碍他们,但他没想到南子默竟然还挺在意。一时之间南褚竟然说不出多的话,只能认真地说:“多谢爹!”
他答应穆严陪他回来当他的新郎官那刻,他就想好了婚礼的筹办。不过现在穆严身体还没养好,这一年来他亏待自己饿出了些病,南褚找大夫给他细心调养着。
不急于一时,只希望能给他最好的。
南褚筹办过沐蓁的婚礼,虽然他们身份不一样,但宴席还是雷同的。穆老爷仗着恩宠还特地找皇上要了御厨,南褚又找了不少名贵酒楼的大厨。
他找人做了两套男子的婚服,把扶南庄上上下下装饰了一遍。请柬真的是由他一笔笔写的,穆严给他研磨掌灯,照顾到了江湖和朝廷两边的人。
半年后婚礼才开始,穆严虽然算不上白白胖胖,但好歹脸色红润身体强健,南褚也安心把请柬寄了出去。
程大少爷还没浪荡够,但被沈简生拽着回来了。他送给他们一大袋各个地方的名贵特产,颇为感慨地说:“我家万年老光棍阿褚总算是要嫁出去了,以后就不是我家的了,好伤心……”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扑进一旁无奈的沈简生怀中。
沈简生含笑地对南褚和穆严说了句祝福:“新婚快乐。”
沐蓁已经为人母了,在初春生了对龙凤胎,她抱着爱哭的小子,卿知抱着傻乐的小丫头。
程慕北当初还写信给沐蓁说:“这可是咱仨的孩子,我和阿褚会好好疼丫头的。”
六月傍晚红霞铺就半边天,程慕北抱走了沐蓁怀中的哭包小子到沈简生面前,没心眼地嘲笑:“这傻小子鼻子都哭红了,以后没有姑娘要。”
沈简生:“……”得亏他们以后不会有孩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慕北长得好看,哭包小子抓着一缕程慕北的头发塞进了嘴里,吧唧两下就不哭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傻小子瞪大哭红的乌沉沉的眼睛望着程慕北,一咧嘴口水就流了出来。
程慕北忍不住惨叫:“这傻小子是什么玩意儿!”
婚宴摆了三天三夜,大家随便吃喝,扶南庄还提供了附近客栈住宿,豪气得让众人眼红。
这场众人皆知的婚礼是一代美谈,害得程大少爷十分不满地对沈简生说:“我也得给你办一个比阿褚还豪气的婚礼!”
沈简生顺着程慕北垂下来的长发,轻轻笑了一声:“劳神费力,比起这么多人看着,我更喜欢和你独处。”
程慕北正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嘴唇就被沈简生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感动,就已经没机会表达自己的抗议了。
这种独处……好吧,他还是痛并快乐着。
这半年南褚对穆严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原本不放心的穆夫人穆老爷见着自家儿子现在的样子后都安心了。南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下的承诺就一定会用生命去践行。
穆严只有第一天出面了,后来就再也没出来过。第一天得把形式都走全,还得招待一下客人。他一直都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气公子,一天操劳下来累得不行。
婚服还没脱下,他就散开头发瘫软在了床上。外边还很喧闹,客人没有走完,南褚还在应付着。
他很开心、很感动、很满足……数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浓浓的爱意,催促着他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浸泡在热水当中,睁眼看到的是南褚白皙的胸膛,也不知道是热水泡久了还是怎的,穆严就觉得浑身发热,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白天程慕北还给他开了个荤笑话,教穆严怎么翻身压南褚。当时穆严没敢发表评论,因为这半年来他和南褚都是清清白白的。且不说南褚是个道德操守非常高的正人君子,单是他对穆严身体健康的考虑就足够让他不碰穆严了。他照顾都来不及的人,不先呵护好,哪里舍得折腾?
但大婚之夜是不同的,南褚看着穆严害羞地垂下了头,绯红从脖子蔓延上来,连耳朵根都红透了。他不敢抬头看南褚,一个人盯着浴桶中的涟漪,睫毛扑闪着。
浴桶再大,装下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会觉得小。他几乎是坐在南褚身上,对南褚的变化感觉明显得很。
这害得他更不敢看南褚了。
倒是南褚轻笑了一声,端起放在一旁的两个酒杯,叫了穆严一声:“我们还没喝交杯酒。”
穆严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睛被水汽蒸得湿漉漉的,本来不算帅气的脸透出些孩子般的可爱,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抿着唇接过酒杯,两人没穿衣裳,交杯的时候肌肤相触,紧张得穆严差点儿松开酒杯。
南褚一直盯着穆严看,见他把酒咽下后,才捏住他的下巴,把自己含的半杯酒渡进他的嘴里。
唇齿之间都是酒香,穆严想,这是这辈子喝过的最香的酒。他的意识很快就迷糊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什么时候晕过去都不知道。
哪怕第二天中午醒来,他都还迷迷瞪瞪的。
但他知道,他爱的南褚,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了。
宋梁篇(上)
左护法在人人都叫他左护法之前有一个很有文化的名字,他叫梁瑾瑜。他祖上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爹娘为了给他取这么名字也是煞费了苦心。他们特地找了村中教书先生取了不少名字,又拿到算命先生那里挑挑拣拣。最终确定下来这个一听就是文化人的名,他们希望自家儿子能好好念书考取功名,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离开走出这个偏僻村子。
但是他爹娘没想到,自家儿子没能学到文化人的文化,倒是先学到了文化人的包容思想……他竟然大逆不道地喜欢男人!
这事还得从他上学堂说起,新来的教书先生是个年轻人,他曾经中过榜眼,还当了大官,后来不知怎的自己辞官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处。
他说话温声细语,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生就生了副斯文相,也没人看不起他。旁人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在这几乎人人都大字不识一个的小乡村中,大家都是很敬重读书人的。
梁瑾瑜就是这位苏先生的学生,平素有什么不懂都会去问先生。等他发现自己对先生的龌龊心思后,也跑去问先生怎么回事。这话被同窗之人听到了,十多岁的孩子正是闹事的年纪,隔夜就把梁瑾瑜是个臭龙阳的消息传遍了不大的村子。
虽然苏先生训斥,但学堂的孩子却总是排挤梁瑾瑜,还时常开他玩笑。甚至有爹娘觉得苏先生也不太干净,说读书人就是面上的文雅,指不定心里藏着些什么腌臜事。
这一闹不但梁瑾瑜上不了学了,连学堂也开不成了。
梁瑾瑜爹娘不敢相信地问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梁瑾瑜梗着脖子称是,哪怕梁父竹条抽到了他身上,他还是咬着牙不认错。
少年心气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无非是喜欢个男人,凭什么就比别人奇怪了些?
但梁父梁母可不这样想,他们当了一辈子老实农民,忽然养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着实让两人在乡亲面前抬不起脸。两人把梁瑾瑜锁在了小房间里,不认错不给放出来。
屋子只有小小的窗户,梁瑾瑜每日就蜷在床上,从窗户中望蓝天白云。还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外边能听到孩童玩闹的声音,梁瑾瑜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往年这个时候也还在鱼塘小河里摸鱼捉虾。
直到有一天,有人爬到了高高的窗户上挡住了蓝天白云。那是梁瑾瑜第一次见到宋一。
彼时宋一也还是青葱少年模样,冲梁瑾瑜露齿一笑。梁瑾瑜看呆了,只能愣愣地眨眼,然后看着宋一从小小的窗子钻进来,翻身跃到了屋里。
“你……”梁瑾瑜愣了半天没想起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傻乎乎地冲宋一眨眼。
倒是宋一笑眯眯地摸了把桂花糖出来:“吃吗?外边卖得正好。”宋一说着就剥开糖纸,把糖往梁瑾瑜唇边凑。
梁瑾瑜躲开了,这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进来干什么?”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逗得宋一一笑,他把糖塞进自己的嘴里,砸吧了两下才一个个回答:“我叫宋一,翻进来的。至于来干什么,你吃颗糖我就告诉你。”
梁瑾瑜早就看着桂花糖眼馋了,他们家情况不算好,一年能吃上一颗桂花糖已经不错了。他上一次吃还是先生给他的……想到先生,他才有些懊恼,这次给先生添了*烦了。
于是梁瑾瑜接了糖扔进嘴里,用舌头顶着转了两遭,然后抵在脸侧的牙根处:“你说吧。”这桂花糖甜得有些齁人,但桂花的香气又让他舍不得吐。宋一久久不回答,梁瑾瑜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你买着假的桂花糖了,要村头那刘老太太家的,才是最好的。”
宋一笑出了声:“你还挑嘴得很。”
最终宋一也没说他来干什么,梁瑾瑜也没赶他走。他被憋得慌,只要来人不是取他性命的,他都很乐意有个人陪他。要是取他性命的……他想起自家爹娘说恨不得让他去死,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来取他性命的也好,只要给个痛快。
宋一状似无意地问:“你小小年纪,干嘛叹气啊?”
梁瑾瑜本想一吐自己的憋屈,但看着宋一好看的面庞又止住了……他怕宋一听完也立马就走了。于是他只能摇摇头,将那点少年小聪明发挥到极致,才避重就轻地说:“跟爹娘吵架了。”
好在宋一也没有逼问,只是同他闲聊了一些村中的事。他说他是刚到村中的人,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常住。他看上去穿着也不错,长相又好看,不知怎的会愿意往这穷乡僻壤钻……就像先生一样……
想到先生,梁瑾瑜就更愁了。
宋一没有待得太久,然后他就同梁瑾瑜告了个别,又从窗口翻走了。
外边还是蓝天白云,屋子里寂静得让人愁肠百结。要不是嘴里还有桂花糖的甜味,梁瑾瑜都要觉得宋一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第二天宋一又来了,他还是带了一袋桂花糖翻窗而入。
“我特地问路去村头刘老太太家买的,”宋一笑嘻嘻地坐在梁瑾瑜旁边,将纸袋递过去,“你尝尝。”
梁瑾瑜见宋一竟然又来了,开心地不行,捡起一颗桂花糖就往嘴里扔,还没尝出味先叫了一声:“好吃!”
宋一失笑,像昨日一样跟他聊天。也许是因为梁瑾瑜实在兴致勃勃,所以说话的声音大了,把楼下纺织的梁母惊动了,赶紧踏着楼梯上楼瞧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