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品?”封停对于是他研制的毒?药,并不意外,毕竟早有猜测。
“是啊,因为它虽然能悄无声息的潜伏,一朝爆发,可当它爆发出来,性状明显,很容易克制。啧,别说是我,便是宫里那些御医们,花费些时间也能调配出解药。哦,对,这种毒药瞧着凶猛,却能轻易的被抑制,拖延足够的时间。”朱漪话音里满满的嫌弃。
在他口中的残次品,却将宫中御医们闹得焦头烂额。
术业有专攻,御医们或许医术精湛,但解毒不是长项,何况是朱漪弄出的毒。
“有人知道这事吗?”封停自然没有查到朱漪与之的联系,只是推测。
“当然没有,那只是个‘江湖郎中’卖出去的。”朱漪擅长易容,兴之所至,会扮演各种身份。别看他对残次品一副不在意的口吻,但到底是他的东西,怎么流传出去的,落在谁手中,又用在何处,他都知道。
思及此,他看了眼封停,道:“大概六七年前,我调配了这种药,不大满意。不过,看看它的效果,有个改进方向也好。药是个老妇人买走的,贤郡王侧妃身边的乳娘,且我还瞧了一出好戏。”
封停快速回忆起贤郡王府相关。
想起六七年前,贤郡王府后院病逝了一位庶妃。这庶妃家世寻常,但模样才情不俗,尤其是得了贤郡王欢心,极为宠爱,别说侧妃,便是正妃都暂避锋芒。且看贤郡王提拔庶妃娘家,有心重用,一旦娘家立起来,加上庶妃自己得宠,将来晋升不难。
后来这庶妃一病死了,据说是寒冬染病,体弱没扛过去。
那时贤郡王府的确有点动静,然而即便是后宅阴私,却也不是神捕司该管的。
谁知,竟是跟毒药有关。
时隔多年,这毒药又用在了皇后身上。
封停一贯冰冷的面色微微和缓,他很清楚朱漪说那些是特意告知他的。
“我们也刚查到贤郡王府。”
小太监接触的人大多都是皇后宫中的,在外,也就跟郝成光有些交集。经过排查,毒药应该是郝成光给他的,而郝成光又是从宫外携带进来的。老宫人们总有各种方法夹带东西,只是通常不这么干,一旦被查风险太大。
“查到了?那我就不多事了。”朱漪说完就要走。
“等等!”封停走近两步,皱眉道:“你来京城是……”
朱漪嘴角一弯:“闻寂雪请我来的呀。”
“闻寂雪?”封停眉头皱的更深。
“放心,我们又不会去刺杀皇帝。”朱漪轻笑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封停却没有感觉轻松。
一直以来,闻寂雪的存在都令神捕司忌惮,但鉴于对方一直安分守己,双方算是和平共处。不过,封停对于闻寂雪的来历颇有疑虑,这些年一直暗中盯着,潜意识里不愿对方来到京城。
难道、这场变局中闻寂雪也要插一手?
他更关心的还是朱漪的态度,爱热闹不嫌事大,行事肆意。
这个晚上,穆清彦一如既往,因为他并不知晓温明玉那边的进展。
第二天,吃过早饭,照例是要去皇宫。
“最迟中午就会回来。”穆清彦说道。
过了最初的勘察阶段,并不需要时刻待在宫里,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每日封停都会早晚各去一趟皇宫,自然而然,穆清彦也要去“打卡”。
转眼有五六天了,但穆清彦并未见过后宫几位娘娘。
他对那位惠妃还是挺好奇的。
闻寂雪道:“消息给了温明玉,他那边应该有所收获。那两人一旦被抓,势必惊动贤郡王府,那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你若在皇宫里,定要跟神捕司的人在一起,若出来,别让焦礼离身。”
若不是他不适宜入宫,肯定要亲自跟着才放心。
想着,笑着敲敲手:“倒是忘了,你可以跟封停说一说,把焦礼带进去。神捕司职责所在,真有事怕也顾不上你。”
还是自己人放心,且焦礼身手比寻常神捕司快捕强得多。
之前没提,也是焦礼身份特殊,宫中形势敏感,估计难以获得允许。今天却不同,想到温明玉那边的进展,可能逼急了贤郡王府,那么还是尽量稳妥。
封停即便不让焦礼跟随,却不会再轻忽,多拨两个人护着穆清彦也好。
行至宫门,穆清彦提了焦礼,算是意料之中,没有获准进入。
封停看到穆清彦,想到昨夜朱漪言语,想到闻寂雪。
“宫中有神捕司的人。”封停的话当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而是说,宫中暗中布置了不少神捕司人员,又有禁军侍卫,安全没问题。不过,兴许是穆清彦特意提及,封停还是派了两个人跟着他。
穆清彦问道:“封少主不是说查到毒药来源了么?”
封停点头,却没有多言。
穆清彦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想了想,没多问。
入宫后,头一件事是面圣。
每天都是如此。
皇帝吝啬见别人,哪怕是后妃皇子,却不吝啬见他们,显出十足的关切。两人进入寝宫,皇帝依旧如以往那般端坐在帘子后面。见礼之后,封停言简意赅的禀报昨日的收获,着重说了毒药来源。
“……经探查,毒药是由黄元转交给郝成光。黄元乃是贤郡王府二等管事,他并不负责王府事务,而是由贤郡王专拨给幕僚蔡骏驰使唤之人,帮着料理蔡骏驰的对外事务。
七八年前,贤郡王府死去的一名庶妃,对外宣称病逝。然而根据那名庶妃发病的症状,与皇后中毒类似,只因那名庶妃的确生了病,反倒掩盖了中毒。那时贤郡王妃恰逢病中,府务是由两名侧妃打理,庶妃请医问药、收敛下葬等事,都由郑侧妃料理。”
穆清彦之前并不知晓这么多内情,着实有点意外,想不到封停查的这么详细。
“毒药何处来的?”皇帝嗓音暗沉,藏不住的疲惫苍老。
“暂且未知,尚没有正式接触贤郡王府诸人。”封停这话,也有请示的意思。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照例去办!”
“是!”
两人退出来之前,穆清彦听到皇帝的咳嗽声,尽管压抑着,可从太监惊呼声里,可以想见情况并不乐观。
不知为什么,一日一日面圣,总有哪里不对。
那是种感觉,好似查案的进程哪里出了问题,不大协调。
再看身旁的封停,眉头皱了皱,因为他觉得封停行事不大利索。
他并不质疑封停的办事能力,事出反常必有妖。
已经要正式对上贤郡王府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想到贤郡王府内隐藏的蔡骏驰,穆清彦也忍不住紧张和激动。
第330章 伪更
当天回去后,关于在渡口开饭铺的事儿,全家进行了讨论。
穆文穆武一听都很高兴,双手双脚赞成,穆绣见哥哥们高兴,她也被撺掇的举手。穆林嘿嘿直笑,但穆婉知道,只要穆清彦说一声,他立刻就会帮忙找人开工。
穆婉只得无奈放弃:“我不是不赞成,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开饭铺不是在家做饭,一天不知忙多久,你这身体……”
穆清彦笑道:“大姐放心吧,我在城里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近来养得不错。况且,总是静养也不好,劳逸结合才健康。”
“啊,是吗?”穆婉是听不懂什么劳逸结合,但既然是大夫说的,应该不差。
既然事情敲定,穆婉不再拦着,立刻就开始计算各项费用。
穆林问道:“二弟,这饭铺你打算盖几间?”
在穆林和穆婉的默契里,尽管现今还没分家,但他们都默认即将建好的饭铺是属于穆清彦的。到底穆清彦之所以在他们家长大,缘由特殊,再者,这银子本就因着穆清彦才赚到的,他也大了,以后饭铺也是他经营。有个正经营生,过一二年也好说亲。
“三间就够了。”这也是考虑到费用。
穆林点头:“三间屋子,前面搭棚子。棚子简单,我一个人半天都能做完,屋子的话,找三四个人,赶赶工,四五天也就做起来了。房子要用的砖瓦木料,砖得花点儿钱,屋顶就不必覆瓦了,木料的话,得从山里砍了跟别家换,刚砍的木头太潮不能用。”
穆婉接过话:“现在请人盖房,一天二三十文,饭铺子赶得急,又是农忙的时候,价高,给三十文吧。就请五个人,大哥要忙衙门的事儿,不能总盯着家里。木料的话,我问问王嫂子,她家堆着一些木头,看她愿不愿换。砖的话,买吧,买的结实,也要不了多少。”
穆婉觉得渡口潮气大,风也大,房子还是结实点儿好。反正都是盖新房,也不必省那点钱。
穆清彦追问一句:“四五天能盖好?”
他不大信,真那么短的时间,房子也太粗糙了。
穆婉白了穆林一眼,才转头跟他说:“哪有那么快,打地基费些功夫,框架也得做好,不然不结实,住着多危险。最快十天吧。这么一算的话,光人工就得将近一两半的银子。这还不算其他,请人做工得管一顿中饭,这样的重活儿,饭菜得有肉,又是一项开销。”
穆婉也认得一些字,不多,但写写算算不是难事。
她在纸上一笔笔写着,忍不住叹气:“看着一项项费用好似不多,可统算下来,这铺子最少得五六两银子。”
就这,还是好多材料没算在内。
“有了房子,还得锅碗瓢盆这些,桌椅板凳也得准备,还有床柜被褥等东西。”说着穆婉沉默下来,这就等同于分家了,她心里难受起来。
不过她很清楚这是早晚的事。
穆林都二十二了,再不说亲,真的只能找寡妇了。
往后穆林娶了亲,到底不同。大嫂便是再和气,也不可能和家里人一样偏着二弟,早晚要矛盾,倒不如让二弟早些独立,有铺子傍身,不近不远的住着,倒更好相处。
一家子凑在一起,写写算算,不但算了盖房子的帐,包括之后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致费用在十两以内。
晚上吃过饭,穆林跟穆清彦出门去了,一是还钱,二是趁着晚上各家各户都在家,把人工请了。安排好这些,穆林才能放心回衙门。
当初借钱,赵家是大头,毕竟穆家跟赵家关系最近,赵家家底儿也最厚实。
还赵家是十五两。
赵叔赵婶都是和善人,知道了银子的来处,又听说还要在渡口盖饭铺,知道他们有余钱,这才把银子收了。
“以前清彦不爱说话,到底心里有主意,我看在渡口开饭铺就很好。”赵婶拉着穆清彦进屋,又热情的给倒了一碗糖水,从屋里取出一封信,笑说道:“清彦啊,河子写了信回来,你给婶儿念念。”
赵河就是赵家二儿子,在外跑镖,写信回来都是找穆清彦念信。
寻常农家人哪里念得起书,也就穆清彦特殊,穆家其他人都是穆清彦教的,多多少少识些字。当初穆林能够顺利当捕快,跟他识字有很大关系,捕快们都是底层出身,五大三粗,识字是稀罕事。
以前穆婉想让穆林去做账房,但穆林对算术不行,很多字会认不会写,只能作罢。
赵河的信也是找人代写的,不长。
信中一如往常,写他又跑了几趟镖,去了哪些地方,又问赵叔赵婶身体好不好,说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又说今年忙,年底才会回家。
赵婶又高兴又忧愁:“这孩子,去年过年就没回来,催他也不当回事。他都十九了,再不娶媳妇,好姑娘都被别人挑完了,我看他以后不急!”
赵婶说这话时看了穆林一眼,可惜穆林正跟赵叔说话,根本没注意。
穆清彦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赵婶是相中穆婉了。
以前赵河还没离开的时候,跟穆婉就很好,有那么点儿苗头。穆婉对亲事不热衷,除了家境原因,只怕也有赵河的影响。按照世俗的条件来看,赵家父母好相处,赵河也是上进青年,两家结亲算是亲上做亲,但是,谁知赵河要在外面闯荡多久?闯的多了,见的多了,就怕心也多了。
穆清彦觉得,还是看穆婉自己,在穆家,没人会逼着她嫁谁。
从赵家出来,又去了胡家和王家,这两家都借了二两。
这两家地少劳力多,通常都在城里找活儿干,穆林顺带说了请工的事儿,两家都乐意。胡家兄弟俩、王家大哥,又说去请刘家和李家的两人,如此就够数了,约定明儿一早去渡口看地方,备好材料就开工。
“还有牛家的一两,一会儿你不用进去。”穆林提到牛家就挠头,实在是因为牛家有个厉害人物,平时他见着宁愿绕着走。
借钱这些人家都是逃难落户来的,关系的确还不错,但人多了难免有矛盾,有人习惯忍气吞声,也有人强势掐尖。
牛家老大老实本分,父母怕他往后吃亏,找媳妇的时候特地选个性子爽利的,谁知却是个厉害媳妇,处处要强占尖儿。牛家老二的媳妇也不肯吃亏,尤其看不惯牛大嫂,两人常常掐架。
牛大嫂对银钱看得很紧,自然借给穆家的银子不会忘记,隔三差五就要催债。
那张嘴比较刻薄,穆林因为欠债气短,只能避着。
穆林不让穆清彦去牛家,也是不想他受气。
“牛大叔!”穆林喊了一声。
一个老汉闻声出来:“是大林子啊,现在要喊‘穆捕爷’了。哈哈,怎么有空来大叔家,吃饭了没有?快进来坐。”
这时从厨房里出来个体型微胖的妇人,手里抓着条破洞的抹布,一边儿擦手一边儿挑着眉笑:“哟,穆捕爷来了,贵客啊。大壮快给捕爷倒茶,好茶没有,白开水也将就了。穆捕爷可别嫌弃,咱家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嫂子看你也不是来借钱的,对吧?兴许是还钱呢,做了捕爷,那不是时时刻刻都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