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财不外露,苏时了早上来了那么一出,走哪儿都是焦点,大家都知道这个公子有钱着呢,都围着他买东西。
苏时了冷着脸,言玦修不言语,就任由这些人围绕,看他二人不为所动,也就各自散了。
他们绕着和田镇走了一半,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凄惨的带着恐惧的尖叫。
这下还算热闹的街道上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李家娃死了!李家娃死了!”
有人高声喊道,众人停顿了片刻,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各回各家。
唯有苏时了和言玦修二人顺着声音来源处而去。
屋前,壮硕的汉子盘腿坐着,长发剃光,眉心一点红,脖子上有着牙印,旁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哭的不能自已。
苏时了站在远处,言玦修上前,好生安慰了一番,又给了一些银钱,好说歹说才让汉子的家人同意他们看尸身。
言玦修仔细查看,发现汉子是被人震碎了心脉而亡,手腕上有放血的痕迹,他又问了几个问题。
这才知晓,原来这汉子已经失踪了两天了,看来是被慢慢的放干鲜血的,可为何还要震碎心脉。
衣衫拉开,苏时了靠近瞥了一眼,脸色微变,言玦修抬眸一望看在眼里,将汉子衣衫拢好,又冲他的家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和苏时了一同转身离开。
二人问了那家人还知道谁家也有近日死去的人,他们一一拜访,苏时了让言玦修追问胸口可以掌印,未曾习武的人不懂,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眼看着苏时了有些烦躁,言玦修觉得近日可到此为止,便拉着他回客栈去。
回到客栈内,苏时了也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言玦修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他拉到了身边,“你怎么了?”
苏时了动了动喉头,半晌才轻声道:“你可记得方家有一掌法,名为碎骨。”
“记得,我记得这是方伯父自创的绝学。”言玦修随口回答。
说到这儿,言玦修一愣,随后睁大了眼,“你是怀疑?”
“我也只是怀疑,那掌法我也未曾见过几次,还要进一步的查验才知道。”苏时了低垂着眼睑,面上满是挣扎。
言玦修想要宽慰他不会是方心同,可是那掌法的确只有方心同才会,更是人尽皆知,这要是证实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苏时了深吸了口气,他低声道:“我们去找新坟挖坟开棺。”
言玦修闻言,瞪大了眼,“你疯了,挖坟验尸对尸身不敬。”
“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是,直接击杀,如果是……”苏时了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好半晌都不曾开口,日头西下,店家鬼哭狼嚎的用自己肿的跟猪蹄子一样的手,流着口水跑了过来。
门一开,店家就跪下了,高举着银票,含糊不清的说:“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救命。”
苏时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的银钱也是那么好拿的?
店家哭哭啼啼的,舌头僵硬,导致他一直流口水,双手红肿已经开始出水,他感觉到不对劲已经上了药,谁知上了药之后更加的可怕。
眼看着手肿起来,前后一盏茶的时分都没有。
店家磕头,哭哭啼啼的说:“公子,小人也是没办法,小人侄儿前天刚没,要办丧事儿,还要赔钱,小人这才鬼迷心窍的要了公子的银钱啊。”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且不论真假,看上去就叫人心软。
苏时了听到那句前天刚没,和言玦修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带我去看。”
第八十章 再见方心同
二人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件事,两个人都上了心。
店家见二人如此焦急,明明已经是这个猪头样子,却还是要耍心眼,他故意苦着脸呜呜的发出声音,一脸苦样的看着二人。
苏时了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瓷瓶,兑了茶水直接泼向了店家。
片刻后,店家的舌头不再麻木,他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他欣喜若狂,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嘟囔道:“公子要我这手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家中的钥匙都在我婆娘那,我这手也没办法取啊。”
“不必,小小的锁链还拦不住我。”苏时了冷笑着回应。
他这话直接将店家的所有心思都打碎了,店家也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是有本事的,他眼珠子转了转,领着二人往后面的柴房走去。
苏时了看了看那满是脏污灰尘的铁锁,那店家还在装模作样的找钥匙,苏时了猛然出手一把卡住了店家的脖子,“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两个是傻子任你欺骗?”
“公子!公子说的哪里话,小人哪敢啊。”店家拍打了苏时了的手,费力的说着。
苏时了冷笑着,一把将他推开,“你若是在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地方。”
他说着,袖子一样,一层白色的粉末撒了出去,花草植物碰到了也立刻发黑变成了灰烬。
店家这才感觉到了害怕,他眼睛盯着那发黑的花草,又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也顾不得丢人了直接屈膝跪下,哭道:“两位爷,不是小的故意欺骗啊,小的没有侄儿啊,小的……小的……”
“你在骗我们?”言玦修双手背负伸手,定定的看着他。
两个人站着,一前一后,姿势都一模一样,眼神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凌厉,店家瑟缩了一下脖子,他动了动双唇,嗫嚅了半晌才道:“小的,只是想活下去。”
“你可知,你这般欺骗,只会让你死的更快。”苏时了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指尖泛着奇异的光芒。
店家见状,他连连磕头,“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
从公子到爷到现在的大爷,足以见得二人在店家的心里威势已下,但是这个二人都不在意。
“你还知不知道什么事情,若是不知道,我可就动手了!”苏时了说着,手往店家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店家看着那指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指甲上带着诡异的颜色,店家怕的闭上了眼,高喊道:“只杀青壮年!如今城南的青壮年都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游员外家了。”
店家将自己观察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个人能在这里混下去也是有一定的能力的。
随着店家的话落下,苏时了的手就停在了店家的脖子处,店家已经感觉到了那一点点的疼痛,只需要带着内里那么一划,这个男人就可以去喝孟婆汤了。
苏时了收回了手,和言玦修一起对视了一眼,问清楚了游员外的家,纵身自屋顶直奔那处。
二人隐藏在大树之中,放慢了呼吸,调整了自身的状态,慢慢的似乎与大树融为一体。
月上树梢,子时时分,一抹怪异的人影瘸着脚从游员外家的侧门入内,那人看上去并不起眼,似乎只是个瘸腿的老人,应是来收取秽物的。
但是很快,苏时了和言玦修都发现了不对,这人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动作却是利落的很,不是干活的利落,而是躲人的利落。
苏时了和言玦修在老人要冲这家人动手的时候自树上跃下。
乱了发的老人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出现,桀桀的笑了两声,他扭头看了他二人一眼,面色一僵飞快的跑了。
只那一眼,苏时了和言玦修二人的面色都变了,纠结之中带着痛惜,二人都不带犹豫的,飞快的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了城外,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他背对着二人,沉声道:“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苏时了依旧沉默着,他站在盯着那人的背影,这是他所熟悉的人,虽然自幼待他严厉,但却也是给了他父亲温暖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言玦修上前两步,真心实意的着急着,“方伯父,最近和田镇的吸血命案当真是您办下的么!”
没错,此人正是方心同。
上次苏韦风出现揭露了苏时了雌伏,并且被苏韦风利用的消息,方心同便如同疯了一样,他找到了密林深处的一个怪人,得到了一本秘籍修炼邪门武功,这个功法大成之前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每日都要饮至阳至刚的鲜血才能压制体内的至阴之毒。
方心同面色扭曲着,转身面对二人,他脖颈处青筋暴起,他双手张开,愤怒的说:“是我办的!那又如何,我要报仇!我要尽快的报仇!言玦修,今日正好,老夫也要找你好好算一笔账!”
“我言玦修自认未曾对不起方伯父和铭儿,不知伯父要找我算什么账!”言玦修满目疑惑,却依旧站的笔直。
方心同面色扭曲的看了苏时了一眼,大喝一声没有解释,双手如爪在空中飞舞几下,脚下步子沉稳直接像言玦修攻去。
言玦修快速的往后,躲开了他的第一招,他是谨慎之人,未曾见过的,他不会直接迎上去,而是观察了片刻,他这才开始回击。
苏时了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楚明白,言玦修不是方心同的对手,但是方心同却因体力限制已隐隐有了不及之态。
在方心同决意对言玦修下死手之际,苏时了突然出手,拦在了二人中间,一个转身之下他前面承受了方心同的一掌,后面承受了言玦修的一击,二人虽然飞快的收了手,可苏时了还是受了内伤。
苏时了吐出了一口鲜血,言玦修走到他身边,任何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方心同颤抖着手指着他,胸口飞快的起伏,“你!为什么不出手!”
苏时了抬眸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他往后退了一步,撩起袍子屈膝跪下。
第八十一章 您不该恨他
苏时了突然跪下,惊呆了方心同,言玦修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垂着眼睑,没有开口。
“父亲……”苏时了低声轻唤。
这句父亲时隔多年,不同于幼年的崇拜欣喜,此时此刻出口入耳皆是苦涩,这声父亲之中带着多少的悲哀多少的不容易。
这声父亲,苏时了鼓足了勇气,他清楚他早就没了这个资格唤他一声父亲,但是当年的方心同,意气风发,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一家之主,人人羡慕,人人称赞的人,如今变成了这样,他怎能不难受。
方心同听了这声父亲,他颤抖着双唇,半晌上前了两步,似哭似笑,“你唤我什么?你是什么人?”
“孩儿,方铭洹,见过父亲。”苏时了亲口承认了自己是方铭洹,随着他一字一句落下,他低头叩首,落下之时,一滴泪无声的坠入了尘泥之中,不见踪影。
方心同原本还能压抑着,如今听到这话,终于思绪崩溃,他仰天大笑,带着内力的声音冲击着周围,苏时了受了内伤,在他面前又不会运气抵抗,一时间内里受损,嘴角鲜血缓缓溢出。
而言玦修下意识的抵抗着,他并无大事,看了看苏时了,他开口道:“还请方伯父冷静。”
方心同猛然停下,眼神阴狠的瞪了言玦修一眼,道:“谁是你方伯父!我是什么人,我自己都快不清楚了,你凭什么为我定个位置?!”
言玦修沉默了,这是什么意思?
苏时了却明白,当初自视甚高的方心同怎么能接受如今变成了这样的自己,他既然放弃了一切成为了这样的人,那么他就不会是方心同了。
“你!”方心同突然转向苏时了,伸出了两个手指并拢指着,“你又怎会是方铭洹!不要来侮辱方氏一族,方氏一族绝对不会出现认贼作父之人!”
苏时了并未觉得这句认贼作父有什么不对,方心同却是将这四个字说的极重,奈何此时此刻的苏时了,并没有所察觉。
“孩儿自知无颜面对,还请父亲放弃如今的所作所为,百姓无辜。”苏时了深吸了口气,低哑着声音道:“方氏家主一向仁心,如何愿意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方心同似乎被触痛了,他笑的眼泪都出来,最后停下了笑声,恶狠狠的盯着他,“无辜!我方氏一族不无辜么?!嗯?你不是苏时了么?你不是五更谷三公子么?你什么时候也如此仁心仁义了?!”
那眼神如同毒蛇一般,带着毒液,带着狠毒,苏时了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里只觉得悲哀,他毁了,方心同也毁了。
“苏时了,你不是我方家子弟,你没有这个资格,从我决定以人血练武之时,方家就再没了方心同,至于列祖列宗,我自会交代,不用你操心。”
方心同深吸了口气,似乎恢复了正常,讽刺道:“方家不会有你这般男扮女装,甘愿雌伏不要脸面之人。”
苏时了脸色一白,这话他人说来他还可不在意,但是说话的人是方心同,这如同针扎一般的感觉,当真是叫他无法接受。
苏时了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孩儿自知无法得到父亲和列祖列宗的原谅,还请父亲答应给孩儿一个机会,让孩儿可以……”
“啪!”
苏时了的话还没说话,方心同便给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带了内力,打偏了苏时了的脸,也将他的一颗牙打的活动了。
苏时了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低着头不言语。
“你没这个资格,记住了么?不要让我重复第四遍。”
“是,晚辈知晓,前辈如今这样,晚辈着实不放心,肯定前辈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前辈诊治。”
苏时了终于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方心同斜睨了他一眼,眉眼之中满是讽刺,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苏时了看了言玦修一眼,突然上前一步,手中一把药粉洒出,论武功,其实现在的他和方心同不相上下,但是他心中顾念着这是父亲,从不出手,如今一把药粉也只是昏睡散。
方心同一时不察,这才被苏时了弄了个正着,药效挥散的极快,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已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