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言玦修心内不安,高声唤道。
苏时了闻言,面色扭曲,突然站定了脚步狠声回答,“不要唤我离忧!”
这个样子的苏时了不是言玦修想要看到的,他站在苏时了的面前,皱着眉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唤?当年你与我商讨小字,最后在两位长辈的应允之下定下离忧二字,如今你舍弃方铭洹,连离忧也要舍弃么?!”
苏时了讽刺一笑,“离忧二字本是长辈对我的美好希望,我方氏一族如此血痕深仇,我如何远离忧愁?这个名字再唤是对我的讽刺!”
“你若是无法接受这个样子的我,那么你便离去吧,杀手盟,我灭定了,不管是杀手盟还是苏韦风,我都要他们死!”苏时了知晓如今的自己与往日不同,他看着言玦修,眸底深处带着一抹伤痛。
言玦修深吸了口气,如今的苏时了别说是苏韦风,就是杀手盟也未必可以如数歼灭,他这是自找死路!
“那么我云暮山庄呢!”他故意开口,不知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试探苏时了。
言玦修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方伯父说了,我云暮山庄也有一份,你是不是也要即刻动手?!”
苏时了嘴角轻扬,“你不必逼我,纵然到了此时此刻,我依然相信你,所以,云暮山庄我暂时不会动,但是当我查清一切,若真有你父亲的一手在内,别怪我不念你我之情。”
言玦修心内一窒,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二人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他明明知道,如今的言风海未必就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将云暮山庄放到了最后,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死在了苏韦风手里,那么云暮山庄是不是有那么一份已经不重要了。
纵然没有死在苏韦风手里,按照苏韦风的武功,苏时了在他手里也绝对讨不到好处,想通这一切,言玦修闭了闭眼,纵然盛怒悲哀之下,苏时了依旧考虑着他。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追上了苏时了,一把将他落在怀里,一手压着他的脑袋压在怀中,“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我知晓你如今都是怀疑,我给你时间给你机会,我若能顺利杀了苏韦风,云暮山庄便是我最后一个目标,你若能查出,助我报仇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苏时了眨了眨干涩的眼,低声说道。
他这话说着,心内却觉得悲哀无比,他爱的卑微,却也太过理智,若是换了旁人,灭门之祸,不管真假,最起码事情未明之前,如何还能在一起。
但是苏时了经历过生死,他到底还是存了私心。
“我一定查出真相,你我之间,绝对不会有那么一日。”言玦修没有让他将话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时了点头,推开了他,低声道:“明日是我方氏灭门的周年祭,随我一同去方氏旧址走一遭如何?”
“好。”
言玦修轻声应答,和苏时了一同回了奈何城,城门上奈何二字龙飞凤舞非常的漂亮,但是这个名字当真不吉。
苏时了来到奈何城,没有立刻去方氏旧址,他绕着路走,买了各种祭奠用的东西,冷冥和竹子都不在,这一切便是豆腐和言玦修帮忙。
大半日下来,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深夜,苏时了却久久不能入睡,他站在客栈院中,闭着眼想着幼年学习的方氏剑法。
若要报仇,他希望苏韦风能死在方氏剑法之下,这些年他虽从未偷懒,可剑法不全,到底没什么大用处。
苏时了心中似乎有些着急,他运气游走一圈,脑海之中纷乱无章,一口鲜血吐出,这才好过了些许。
这一切,言玦修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上前,这个时候的苏时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第二日一早,苏时了和言玦修带着东西来到了方氏旧址。
每靠近一段,苏时了似乎就越紧张,等他们到了破败的方氏地基前,那早已经被烧的不像样子的断垣残壁入目。
苏时了的眼眶终于红了,他深吸了口气,上前找了个感觉的地方,摆下了香烛酒菜,他站在香烛前,撒了厚厚的一叠纸钱,双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不曾说出来。
言玦修没有多言,只在一旁16" 公子风靡全江湖0 ">首页18 页, 点燃了纸钱安静的燃烧着。
苏时了低着头站着,突然撩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个头磕下,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你们是什么人?”
身后传来一抹声音,苏时了听到这个声音却是身子一僵,就连言玦修也是一脸的吃惊,他率先起身转身看去,待看到来人,其面上满是错愕。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
来人见二人并不回答,沉声再一次开口。
苏时了跪在地上,面容扭曲,双手握拳,起身慢慢的转身看向来人,来人看到苏时了的面容,倒抽了一口冷气,淡然的面上浮现起了一抹吃惊,吃惊下似乎还带着欣喜。
“你,有这个资格问我么?!”
第八十七章 方氏剑谱
来人一身青衫,手中拎着酒坛子,一身温润气质,逢人便笑,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纵然是方才略显不耐,也不会叫人看的生气,唯有歉意。
但是这一切,看在苏时了的眼中却是格外的刺眼,他记得无忧说的,有人给那个人提供了方铭洹所有的信息,而这个人,在他的调查之下,越发的证明正是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对于苏时了而言,非常的熟悉,当年他也曾由他亲自交到,但是不想时过境迁,他竟与虎为伴。
“铭儿,你果然还活着!”来人手中的酒坛子落地,溅起的酒水沾染了衣衫下摆。
苏时了听到这话脸色扭曲,“住口!原商叶,你如今以什么身份唤我?!”
“我方氏一族真心待你,你与二叔情感不容于世,我方氏一族可曾轻视?!待你如家人,下仆待你一如正主,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活下来!为什么会有冒牌的方铭洹出现?!”苏时了上前两步眼神犀利的盯着原商叶问道。
原商叶在苏时了的眼神之下垂眸,他深吸了口气,说:“我与二爷本就是逢场作戏。”
他说着,微微侧头一笑,这句话落地,内里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昧着良心的话语着实说的难受。
苏时了闻言,呼吸加重了几分,他突然出手,一把卡住了原商叶的脖子,瞠目欲裂,“你还敢说?!”
“当初的事情,你掺和了几分?”苏时了想到了当年这个人待他的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原商叶被卡住了脖子,明明呼吸困难,面上却并未露出些许难受之色来,他淡淡一笑,“铭儿,杀了我,为你家人报仇,不好么?问那么多做什么!”
苏时了盯着原商叶的脸,他面上的笑容非常的刺眼,苏时了的手指慢慢的收紧,慢慢的,只要继续下去,或许只要一盏茶的时分,眼前这个人就能彻底的死去。
然而到了,苏时了还是松开了手,原商叶站定,一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他眸中带着疑惑看向苏时了,“为什么不动手?”
“二叔曾说过,来日我功成名就,二叔若不在,我也该代替他护着你。”苏时了看着远方,在方氏旧宅杀他,着实玷污方家,“我在这儿杀你,并不代表你可以活着离开奈何城。”
苏时了微笑着,笑容嗜血,原商叶微微一笑,似乎带了点讽刺,“呵呵……你和你二叔一个样子,心软不成事,你在五更谷的炼狱之中,是白待了!”
他说着,眸中精光一闪,抬手丢出了一把药粉,药粉的目标却不是苏时了而是言玦修。
言玦修一直在一旁站着,虽然警惕性高,但是对于这些毒药毒粉他却是没有办法,他下意识的出掌驱散了迎面而来的毒药。
不想,毒药直奔苏时了,苏时了一转身,抬手打散药粉,他身后的原商叶却给了苏时了一掌。
苏时了身子一软,立刻摊倒下去,原商叶冷笑一声,随手洒出一串暗器,带着苏时了消失在了原地。
言玦修躲开暗器,心中却有些吃惊,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人一手暗器毒药却是使的极好,他出手如电,还未恢复的苏时了哪里是他的对手。
言玦修站在原地,心中带着点点不安,他带着内力长啸一声,一直暗中守护在远处的信门中人立刻飞身而来。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原商叶和苏时了!”
“是!”
随着言玦修的一声吩咐,奈何城中所有的信门中人如数出动,在不叨扰百姓的情况下,找寻着苏时了和原商叶。
殊不知,原商叶并未带着苏时了走远,而是躲到了方氏旧址的密道之中。
说起来,这也是当年方氏家主一时兴起而造,不想那里面成了最后一片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苏时了清醒之时,闻到了一股药味,他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他垂眸运气意图震断绳索,不想看似平凡无奇的绳索却是毫无动静,一丝裂缝也没有。
苏时了低着头观察捆绑自己的绳索,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旁人或许不认得,但是他认得,这是他方家的宝贝之一,自古流传的龙筋绳索,传闻是由龙筋制作而成,但是具体是不是也无人知晓,只知道,从未有人在此绳索下挣脱成功的。
“原商叶!你要做什么?”苏时了放弃了抵抗,坐在椅子上眼眸微暗。
原商叶正在熬夜,他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掉入了药罐子中,他轻笑,“人血入药虽是听着骇人,用的好,却是一味好药,你身子亏损,看在他的份上,我也该为你补一补才是。”
“不必了,你的情我方氏谁都承受不起。”苏时了将眼神从药罐子上挪开,他是医者,自然知道原商叶说的的确是实话,更何况,原商叶也是经由方氏一族的好药改变过体质的。
原商叶脸色淡然的将伤口包扎,倒出了药,端着药碗走到了苏时了的面前,不顾他的意愿喂了一口。
苏时了被这碗药的血腥味冲的脸色一皱,原商叶微笑,眼神慈爱,轻声道:“我知你恨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任何解释都是枉然,如今已经这样了。”
第二勺,苏时了撇过了头,原商叶暗叹了口气,“你不想报仇么?方氏的剑法你想让它失传么?”
“你!”一开口,又是一勺。
原商叶见他不是特别配合,直接灌了进去,呛得苏时了不住的咳嗽,他淡然的看着,“我们最多只有三天,言玦修肯定能找到你,这三天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也给我记清楚了,方氏的剑法已经被毁了,只留下了我还记得的我!明白了么!”
“原商叶,你到底……”苏时了似乎察觉到了原商叶那形同遗言一样的语气,心内一动。
刚开口,就被原商叶一根手指压住了,“嘘……什么都不要说,安静的看着就好。”
接下来,苏时了看到了完完整整的方氏剑法,原商叶手中拿着长剑,挥舞着剑招,一招一式他刻意放慢,似乎要让苏时了牢牢的记住。
二爷,我找到铭儿了,方氏的剑法不会失传的,你放心吧。
第八十八章 原商叶作为
苏时了虽然被捆绑在椅子上,但是原商叶却并未伤他,他给苏时了喂药,给他把脉,察觉到了他体内的蛊虫,他脸色微变,只加重了鲜血的药量。
连续放血三天的后果苏时了是知晓的,但是他未曾开口制止。
“你纵然放干鲜血,于我体内蛊虫也是无用。”苏时了看着他第三次放血那剂量大的吓人。
不用多想都知道,原商叶这是打算一直以血养他。
原商叶包扎好伤口,吞了一颗药丸后笑道:“铭儿,你已不复以往,而我也不是当年的原商叶,你体内的蛊虫你无可奈何,并不代表我真的没有办法。”
苏时了看着原商叶眸中露出了那一抹自信,“或许从我幼年之时,我们一家从未看清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原商叶身子一震,端起药碗给苏时了喂药,苏时了知晓避不开,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受苦,乖乖的喝了药。
对于这句话原商叶并未有任何反驳,他只给苏时了教授方家剑法。
距离上一次的速度要快一些,苏时了看在眼里,他在辨别,这剑法到底是真还是假,但是几遍看下来,他几乎能确定,这就是方氏剑法。
他虽然只学了一些,但他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时辰渐渐流逝,原商叶并不打算松开他,长剑放下,他走到苏时了的背后,给他运功,似乎想要用内力将蛊虫引导出来。
蛊虫受到引导,盘踞在他体内不肯挪动,被打搅了的蛊虫心生不满,在苏时了的体内翻滚,带起了一阵疼痛。
原商叶并未心软,他知晓这类嗜血噬心的蛊虫强行剥离的痛苦,但如若不趁着现在剥离,只怕来日更加难驱逐。
原商叶花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蛊虫自苏时了的掌心而出,苏时了看着摔在地上的蛊虫目中露出了吃惊之色,“你为什么要帮我?!”
原商叶轻笑,“他在的时候如此疼爱你,纵然他走了,我也该代替他护着你,然而我无能,护不住你,这么多年才找到你,偏生我又……”
话说到这儿便没了下文,苏时了看着原商叶的神情不明,他该恨他的,按照他得到的消息,原商叶是内奸,是叛徒,但是如今原商叶的所作所为,却又是那么不一样,到底什么才是真?
“铭儿,不要去多想,认准你的路往前走,纵然我死在你手上,我也是心甘情愿,你可明白?”原商叶走到苏时了的面前,一脚踩死的蛊虫,轻声说道。
苏时了感受到了原商叶话语之中的教导之意,他眼眸微暗,“我该承你这份点拨之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