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的回想刚才黑蝶和苏韦风说的话,他想了下,说:“你们两个的意思,是将江湖之上这段时间的灭门之祸,如数归纳到言玦修的头上?”
“对,勾结魔教,打伤庄主,偷取功法,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黑蝶悠悠然的加了一句。
言风海闻言一愣,打伤庄主?这是要叫他装病了?言风海不知在顾忌什么,在屋中踱了一圈,这才开口道:“黑蝶,你需要乔装打扮,在必要的时候,直接诛杀言玦修。”
黑蝶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双手抱拳低头道:“庄主放心,在下一定办好。”
就在此时,沉默了片刻的苏韦风沉声道:“且慢,若是言玦修直接将事情曝光,言庄主可不就彻底为人所唾弃?”
这话落下,言风海一愣,他下意识的转了转眼珠,他还未开口,黑蝶就在一旁道:“言玦修无根无据,纵然爆出优又有什么用?”
“言氏隐谱,从未出现在人前,的确做不得数,然而众口铄金,只要有消息传出,后面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苏韦风明显要比其他两个人想的更长远些。
话一出口,言风海的面上便有一些惊慌,但很快遮掩过去,他一手摸了摸胡子,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的确如此,黑袍兄所言不无道理,此时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又如何来得及,将苏时了和言玦修分开,只要言玦修回到了云暮山庄,那可不就是任由庄主揉捏?何必放在外面,叫人捉摸不透的好。”
苏韦风今夜的话有些多,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好似直接打在了言风海的身上。
黑蝶眸光微暗,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韦风如此提议,难道说,他杀手盟就这样被白灭了么?
“按照黑袍兄所言,我杀手盟便是白白牺牲了么?”黑蝶神色晦暗不明。
苏韦风摆了摆手,“当然不是,言玦修名声要毁,但,我们得让他说不出话来,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任由我们去说。”
其实仔细说起来,苏韦风的这话很有道理,毕竟多说多错,唯有不能说话的人,才能任由他们栽赃。
言玦修皱着眉,仔细的想了下,觉得很有道理,他只知眼前黑袍男人和五更谷颇有渊源,其他的却是不知,他迟疑着开口,“如今苏时了和言玦修形影不离,黑袍兄可有把握,将其调开?”
黑蝶恰在此时接了一句话道:“按照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信门乃是言玦修的手下。”
言风海闻言,眸中闪过了一抹贪婪,随后却是大怒道:“什么?!我竟不知,他在我眼皮子地下,竟然培养了信门!”
苏韦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地面,微微低着头的他很好的遮掩了面上情绪,“言庄主不必担忧,很快,苏时了就会被召回,他已经失宠于五更谷谷主,而同样的,言玦修那边,就要麻烦言庄主了。”
自从知道了言玦修得到了言氏隐谱之后,言风海似乎变成了不会思考的痴儿,他竟然下意识的问道:“这……我要怎么做?”
这下不论是苏韦风还是黑蝶,二人齐刷刷的皱了眉,苏韦风遮掩了眸中不屑,笑道:“言庄主可莫要忘了,如今,你是云暮山庄的庄主,言玦修的父亲,你若是下了命令,他不归来,那便是不孝,为显事情大,庄主大可装病,出动云暮山庄依附门派,让他们将消息告知言玦修。”
苏韦风说着,又加了一句,“只要事情够大,言玦修不回来,也得回来。”
“那回来之后呢?”言风海又追问了一句。
苏韦风眸中闪过一抹不耐,意味深长的说:“言庄主,接下来就要看您的了呀。”
这句话的语气掌握的极好,带着一点吹捧的感觉,言风海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微微眯起眼道:“本座自会安排。”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苏韦风见目的达到,转身离开,黑蝶多留了一盏茶的时分,二人离开后,书房内陷入了沉默以及黑暗,天亮时分,两只信鸽分别从五更谷和云暮山庄飞出。
第九十八章 刻意放纵
苏时了和言玦修还停留在奈何城,他之前吩咐了信门将贺苘带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到了,他们也就懒得奔波,而苏时了留在这个地方,似乎也在怀念过去。
这两日,言玦修陪着他走过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二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今日依旧如前两日,二人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行走,鼻翼间传来一阵桂花的香味,这是城中老字号的铺子了,他家的桂花糕非常的好吃。
苏时了站在门口,看着那排着长队的店铺,低声道:“当年父亲带我出来,便总来买这些与我吃,只是不知如今的味道和当年是否还一样。”
那带着怀念的语气落地,似乎还带着一些胆怯。
言玦修转眸看了看苏时了,他二人这段时间经历的都有些多,苏时了似乎还未彻底走出来,他想了下,深吸了口气,走到了刚买完桂花糕的人面前,花了两倍的银钱买了下来。
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凑到面前,苏时了一愣,抬手捏了松软的糕点送入口中,那熟悉的味道,仿若回到了幼年,他眼眶一酸,看着面前面上没有多少笑意的男人。
“你我如今都不好受,你不必如此的。”苏时了并非愚蠢之人,他自然知晓言玦修此刻也不好过。
他是正直孝期,而言玦修则要受折磨的多,他知晓了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却又不知晓,自己的父亲是否活着。
言玦修闻言,看了看手里的糕点,也捏了一块送入口中,他慢慢的咀嚼着,将那香甜的糕点吞入口中,半晌才道:“我若要走出来,定要契机,而你,明明只要一碟桂花糕就能舒心不少,我为何不去做呢?”
“一个人难受,总比两个人难受要好。”言玦修笑着说道。
苏时了闻言垂下了眼睑,他二人明明是最亲密的,然而如今,二人都沉浸在了悲哀之中。
“既然你我二人都不好受,让我陪着你不好么?”苏时了上前了一步,拉了拉言玦修的袖子,慢慢的往前走着。
言玦修顺手将手中的糕点给了一个小孩子,这才跟上,他苦笑一声,垂眸看了看腰间的阴玉,“我如何忍心,见你一直闷闷不乐。”
苏时了闻言身子一震,他淡淡的笑着转眸看他,“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有那么几分真实了。”
苏时了说着,忍不住轻笑,二人走着走着,便听到了一阵唢呐鼓乐之声,站在路边,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后面的人各个红衣,喜气洋洋,轿子内,新娘子一身大红嫁衣,红盖头下遮住了那满面幸福的面容。
言玦修看着,突然开口道:“若你我身份相当,说不定,你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遭。”
“你后悔了?”苏时了闻言,缓缓抬眸看去。
言玦修笑着摇头,二人站的极近,宽大的袍袖下遮住了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你可知,幼年第一次见你,我是什么想法?”
“什么?”苏时了似乎也来了兴趣。
言玦修回想到幼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狭促一笑道:“这个小妹妹真漂亮,我还与我爹说,若要娶妻,定娶铭儿这般漂亮的,放在家中也甚是养眼。”
“这话你幸好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不然我定狠狠的揍你一顿,幼年的我,最是不喜欢有人拿我的面貌说事儿了。”苏时了笑着回应。
他二人说着,又再次启程,慢慢的,他们来到了方氏旧地,苏时了远远的站着,言玦修陪他一起站着,二人似乎都沉浸在回忆之中。
“不知那棵大树下的酒还在不在。”苏时了突然开口。
言玦修一愣,随后低声打趣道:“你又不是女儿,怎么会在大树下埋酒?”
“这里头有件事你只怕不知道。”苏时了笑着提步,他每一步走那么的郑重其事,又那么的小心翼翼,似乎不愿意破坏了这里。
他一边走,一边说:“当年我出生之前,父亲和母亲认定是个女儿,故此提前酿好了女儿红埋在树底下,父亲说,来日待孩儿出嫁,这酒便是最好的。”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都很平静的提到过往,推到父母,只是这心中的酸楚,二人也都吞下自己慢慢的消化。
言玦修缓缓提步跟着苏时了慢慢的走着,耳边是他的低声诉说,带着点点笑意,却又满含惆怅。
“这段时间内,二人更是将我与你指腹为婚,说好了,待生下便是儿女亲家,谁知一朝分娩,却是两个男孩。”
话语至此,二人已到了大门口,方府二字落在地上结满蜘蛛网,苏时了弯腰将门匾扶起靠在一边,这才继续道:“这份婚约也就作废了。”
言玦修随着他入内,二人直奔了院中最大的那棵树,多年来,大树已经繁茂,只是这户人家却已经凋零。
言玦修一手拍了拍大树树干,失笑道:“只是谁想,世事难料,这婚约竟然成了。”
苏时了微笑着,找了东西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开始挖酒,然而他记忆有些缺失,一棍子下去竟然戳穿了一坛酒,瞬间,酒香弥漫。
苏时了笑道:“这下好了,留不得了。”
二人相视一笑,先后完了三四坛出来,剩下的酒就交由信门将其挖出,挪到其他的地方去放。
苏时了和言玦修一人怀抱两坛,慢慢的走了出去,这里不是他们可以嬉笑打闹,醉酒无形的地方。
回到客栈内,他二人关在房中,喝了一下午的酒,房中时不时的传出几声笑声,或有琴音,或有萧声,随后伴随着这些声音,带着哭腔的笑意,酒盏碎了一地的声音。
这些已是陈年老酒,二人又是刻意找醉,喝完了这些,又吩咐信门中人取了几坛过来,酒水如数入喉,月上树梢之时,酒劲上头,二人将这一醉解千愁展现的淋漓尽致。
二人喝醉之后,似乎刻意放纵,如孩童一般相拥着,苏时了一会唤他言哥哥,一会委委屈屈的唤上一声莫寒哥哥。
言玦修的回应总是一声铭儿。
那满含叹息的称呼之中,带着只有二人明白的酸楚,最后的最后,床帘放下,衣衫尽褪,酒后之事,在二人的刻意之下,旖旎之中带了丝丝悲哀。
床幔轻动,那情动的低声喘息之中,似乎传出了一声,“铭儿,原来我也会怕……”
第九十九章 信鸽消息
刻意放纵之后的后果便是第二日头疼,腰疼的起不来身,饶是苏时了心思重,睁眼之时外头太阳高高,已隔着薄薄的窗户纸照到了屋中,对于刚醒过来的他来说,已是刺眼。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脑海之中想起了作业旖旎之间,言玦修说的那句话,总结一下就是四个字,铭儿,我怕。
言玦修从不袒露心事,在苏时了面前,他也是那副可承担一切的男人模样,唯独昨夜喝醉之后,袒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苏时了只需一想,便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他的父母会和方心同一样,苏时了无声的叹了口气,转瞬间,他已经有了决定,吩咐媚如他们帮着找寻一下,悲哀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苏时了看着言玦修的睡颜久久不动,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很快他便感觉到了身上的酥麻。
言玦修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到屋子里,距离床榻还有一小段距离,然而太阳耀眼的光芒还是给苏时了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言玦修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若非他们如今身处漩涡,他倒是有意带着苏时了隐居,奈何他们的身份,以及经历都不允许他二人这个时候隐居。
言玦修想到隐居这个事情,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荡山的那段日子。
“醒了怎么不说话?”苏时了听到他轻笑一声,回了神看他。
言玦修坐起身,看着苏时了耳后朱砂上那盘踞上的暧昧痕迹,眉眼之中终于松了一些,“看你在发呆,便陪着你发一会。”
这般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好笑的紧张,苏时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一夜的醉酒,一场放肆的缠绵,围绕在二人之间的悲哀似乎随着酒气的消散都消退了下去,但是二人都清楚,这些都埋在了心底罢了。
二人起身,唤来了豆腐弄了水和布巾进来,洗漱过后,二人面对面坐着用早饭,突然一只信鸽从外飞入,言玦修放下碗筷,解了信笺看完,皱着眉道:“龙隐剑不曾追到,苏杭义回了五更谷,孤鬼消失不见了。”
苏时了闻言,眉眼微沉,“我知道了,龙隐大抵是到了苏韦风手里,看样子,我必须回去一趟了。”
“你独自回去,只怕会出事儿,不如叫花香楼陪同?”言玦修将纸条顺手放在一边,思考了片刻道。
苏时了唇角微扬,喝完了碗中的白粥,道:“花香楼不能随我回去,若他们一同去了,只怕会如数栽在那里头,我会吩咐媚如回去,同样的,我也会让他们听你的调令。”
言玦修皱眉,从这话语之中,似乎听出了几分决绝之感,他到底在意面前的这个人,试探性的开口,“龙隐剑不会丢,不如……”
然而话还没说完,另一只信鸽从外而入,苏时了拿了纸条看了,冷笑道:“来不及了,苏韦风紧急召我归去。”
言玦修手中再度拿的碗筷还未重新入口,便再一次被他放在了桌上,“既如此,你更不能回去,他定然设了圈套与你。”
“纵然重重圈套,我也必须要回去,苏杭义抢夺龙隐,说不定就是为了引我回去。”苏时了捏散了手中的纸条,慢慢的开口。
“明知是圈套,你为何一定要回去?”言玦修皱着眉,似乎很不能认同,既然已经知晓苏韦风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