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最大,他与你说认贼作父之语,想来他也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了,报仇与他而言已升级板上钉钉之事,你想要报仇,就和他谈一谈,看看他要什么。”沈放看着沈芳菲指点道。
沈芳菲眼眸微闪,似乎心动了,可却又带着一些不确定,“他要的,孩儿……又如何能给?再者,五更谷是他的仇人么?”
对于后面的一个问题,沈放是直接忽略了,他只回答了前半个问题,“不谈怎么知道?”
沈芳菲还想询问,沈放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红木盒子,与之前沈芳菲给言玦修的那个一模一样,“这颗百魂丹你拿走,说不定能有用处。”
沈芳菲一愣,随后跪地双手接过红木盒子垂首道:“多谢义父!”
沈放看着跪在地上的沈芳菲,长叹一声道:“芳菲,你认了我为父那么多年,我早就将你看做亲生女,还望你莫要走错路。”
沈芳菲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孩儿晓得的,叩谢义父。”
“起来吧,明日一早你先回去,务必尽快,苏时了若要报仇,未必会久留。”
从沈放的话语之中可察觉,他所知晓的,一定比他现在说出来的要多,可他似乎并没有要直接告知的意思。
沈芳菲心中好奇,却又不得不吞下这份好奇,她知晓,就是她问了,沈放也是不会说的。
沈芳菲收好了红木盒子,屈膝一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待其离去,沈放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慢慢展开,偌大的纸张之上只写了几句话,大致意思便是将沈芳菲和苏韦风的接触以及沈氏被灭的真相写了下来。
沈放看着纸张上的字迹,愣在了原地,这上面的自己对于他而言是非常的熟悉的,但是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人只怕早就没了。
言风海冒充其兄之事,言玦修早就公布武林,接触过的人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对于真正的言成柳的去向,言玦修却并未透露,但是沈放却知晓,云暮山庄底下的人都在找寻言成柳,这许久没有消息,只怕人也未必活着。
但是现下的这张纸条,却叫沈放有些迷茫,这字迹很明显就是言成柳的。
他和言成柳关系不错,书信来往也较多,对于笔记他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有些不解。
既然言成柳活着,那为什么云暮山庄一直没找到?
沈放想着长叹了一口气,将纸张燃了,这才起身回屋去休息。
今夜父女两个的对话,因着是在沈宅之中进行,二人都未曾想过是不是会流传出去。
而在云暮山庄之中的消息,这消息还是跟长了腿一样的传到了五更谷苏韦风的耳中。
苏韦风正斜靠着软塌,一只手撑着下颚,眼睛半眯着,一只手捏着棋子,他面前摆了一副残局。
而另一边,苏寻谙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睑俊眉的面貌之上看不出神色来。
“呵……倒是有本事的很,竟然叫他恢复了。”苏韦风冷笑着,缓缓抬眸,眸中一抹寒意,“你说是神医的药无用,还是苏时了身侧能人太多?”
苏寻谙抬了抬眸,复又垂下,沉声道:“孩儿去问过神医,神医说,三哥自幼浸药物之中,这事儿可说不好。”
苏韦风闻言却是一声轻笑,这声轻笑表明了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相信,可却又带着一种并不在意真假的意味在里面。
“呵……算了,说不说得好都不要紧,他想报仇就还会回来。”
这话落下,苏寻谙眼睫轻颤,苏韦风丢了棋子,意味深长的说:“你可还要心软下去?”
“孩儿只想要他!”苏寻谙毫不犹豫的开口。
苏韦风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朗声笑道:“既然想要,那么就去夺,你在背后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他对你并不上心,何必这般委屈自己,你可是我的儿子。”
苏寻谙听闻那句儿子,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却因低头很好的遮掩了过去。
在苏韦风冷哼一声的时候,苏寻谙才开口道:“孩儿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如此甚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苏韦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苏韦风坐了起来,看向窗外,嘴角一扯,道:“给你三哥传信儿,让他尽快回来吧,同时告诉沈芳菲,尽快安排一下,云暮山庄可以消失了!”
苏韦风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个事情非常的兴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笑意。
但是那笑意在苏寻谙的眼中却觉得格外的狰狞,他眸中闪过一抹杀意一抹厌恶。
“想要杀我,就练好武功,这个位置能者居之,你若是杀不了我,就收起你的杀气,否则,本座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子,照杀不误!”
苏韦风到底是苏韦风,他何尝有过人的感情呢。
苏寻谙站起身,微微低头略施一礼,“孩儿晓得,孩儿下去安排,三哥生死皆有孩儿控制!”
“如此甚好。”苏韦风满意一笑,闭眼睡去。
苏寻谙退了出去,不多时,一只信鸽飞出,随后一抹人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五更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此甚好
苏时了和言玦修在一块,过了两日悠闲日子,就是贺苘也差点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
但是当沈芳菲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苏时了面上虽然笑着,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抹不悦,他并不讨厌沈芳菲这个人,但是他讨厌的是沈芳菲如今云暮山庄庄主夫人这个头衔。
纵然他无法承受,这个头衔也不能给别的女人,
苏时了正和言玦修一同在凉亭之中绘丹青,他半趴在桌上毫无形象,手中捏着毛笔正勾勒着线条。
言玦修坐在一旁,手中也同样拿着一支毛笔,时不时在画纸之上点上几笔,他唇畔带着笑意,那样子当真是叫人看了忍不住要跟着笑起来。
但是沈芳菲看着,却有着些许苦涩,原来言玦修在外人面前和在苏时了面前是两副面孔啊。
苏时了淡淡的抬了抬眸,伸出手指戳了言玦修一下。
言玦修反应过来,抬眸放下手中的笔,道:“你来有事儿么?”
如此直白,连寒暄都没有,沈芳菲眼眸微垂,缓步上前在二人对面坐下,“苏公子,我该如何唤你?是苏公子还是方公子?”
苏时了闻言,眸中精光一闪,他放下了毛笔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都是我,有话直说吧,不必提起方铭洹,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威胁我的。”
苏时了说着,伸手拿了旁边的茶盏凑至唇边,手下微微用力,茶水碰到了唇,冷了,他复又放下了茶盏
沈芳菲愣了一下,随后明白她是无法威胁苏时了的,他或许压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方铭洹。
但是言玦修却是神色一凛,看着苏时了的眼中也带了些许不悦。
苏时了仿若无闻,看向沈芳菲道:“沈小姐有话还是直说的好。”
“既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知晓苏公子与我一样和五更谷都有着深仇大恨,报仇也是你我一同的目标,但我是女子,武功又是极弱的,在五更谷的面前,我毫无自保能力,我若上前便是活靶子。”
“这些事实不必言说,我都瞧着。”苏时了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说的也很直白。
沈芳菲愣了一下,又继续道:“我知晓公子要报仇,特奉上此物,还请苏公子来日可记得为我沈氏一族多添一笔。”
这是沈芳菲想了一夜想出来的结果,直接了当的,也不去问苏时了想要什么,她直接给予。
这样做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万一苏时了毫不在意,那么任何事情都是无法挽回了的。
沈芳菲将红木盒子取了出来放置在桌上,她伸手揭开了盖子,继续道:“此物一共两枚,一枚已经给了言庄主,这是另外一枚。”
“百魂丹,沈盟主可真是出了血啊。”苏时了微笑着将百魂丹捏在手中,凑至鼻尖轻轻一闻。
“苏公子好见识,只是不知此物可否让苏公子答应我的要求,我不求其他,只求苏公子来日可将那恶人人头给予我,好让我祭拜沈氏一族上下。”
苏时了将药丸放了回去,看了半晌后方道:“沈小姐,你可知此物价值。”
“知晓。”沈芳菲有些不解为何苏时了会这么问,她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苏时了微笑着将盒子盖了起来,道:“此物价值连城,你为了已经去世的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却要放弃了两枚百魂丹,不觉得掉了价么?”
这话他是带着笑说出来的,却似乎是这怒了沈芳菲,只见她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好一会才道:“苏公子此言诛心么?你我是一同的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你有能力报仇,这东西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只要能为家人报仇,这东西便是物超所值,可若是不能,这东西再好,在我眼里也不过死物,”
苏时了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可见她说的都是真话,多少人在这样的东西的面前都忍不住想要独自霸占,从而得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但是沈芳菲有自知之明,她知晓自己的武功用了这东西也是没什么大作用的,故此狠狠心将东西给予他们,而他们拿人手短,自然也要办事儿了。
苏时了唇畔笑意依旧,在沈芳菲说完之后,他点了点头说:“如此甚好,东西我收下了,如我成了,人头我定带给你,若我不成,你便找言玦修要吧。”
“我相信苏公子。”沈芳菲说着,这话她自己也不知内里有多少可信度。
苏时了笑的眼睛弯了弯,“呵……我都不信我自己。”
他如此直白,沈芳菲下意识的愣住了,这人那拿到不该客气的说两句尽力而为么?
“如何,可想要反悔?”苏时了语气之中带着戏虐。
沈芳菲想也不想的说:“出手不悔。”
“当真是女中豪杰。”
苏时了对于沈芳菲可谓是改了看法,他双手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沈姑娘的要求我可是答应了,只是今日有一事萦绕心头,着实叫人不快,不知沈姑娘可否成全。”
说着,他眼睛斜了言玦修一眼。
沈芳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苏公子放心,三拜未成,我与言庄主并非夫妻。”
苏时了在桌上敲了敲,“你们成不成有什么要紧的,全江湖都知道了。”
“这事儿苏公子也可放心,来日我会找机会说明的。”
“如此甚好。”苏时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沈芳菲沉默了半晌,到底没忍住,好奇道:“苏公子一介男儿,难道还在意这个么?有我作为挡箭牌,你们之间不是可以更放肆一些么?”
闻言,苏时了俊眉一挑,“没有你为挡箭牌,我也不曾遮遮掩掩,有你没你没什么作用。”
一句话说的霸气四溢,叫沈芳菲有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多留,起身低声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言玦修挂在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看着苏时了的侧脸,沉声道:“时了!”
苏时了被他吓了一跳,画卷之上多了一笔丑陋的横线,“你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打算丢下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归五更谷
这话若是换个孩子来说,定然叫人软了心肠,忍不住抱着哄骗,可这话是从言玦修的口中说出来的,那惊悚程度,不亚于他二人光明正大的成亲。
苏时了被他哀怨的眼神看着,手中的毛笔一下子就掉在了纸张之上,他啧了一声,“你想什么呢?”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么?之前你说要回去,我便觉得不对,如今算下来,你当真是决定回去送死!”言玦修眸中闪过一抹痛惜。
苏时了暗叹了口气,知晓自己是无法骗过他,他对上了言玦修受伤的眼眸,“正如沈芳菲说的,只要能报仇,怎么都可以。”
言玦修闻言,明知他说的是对的,可还是忍不住争道:“那我呢?我便可以随意丢弃?”
报仇方为孝,可他只是想让苏时了活下去,不要去做无用功!
苏时了长叹一声,道:“我不曾将你丢弃,只是……你和仇恨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我不愿负你,可我方氏一族的仇不能不报,就是不说他们,我一直遭受的也不能白白忍受。”
言玦修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设身处地的去为苏时了想,若是有朝一日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报仇,就和现在苏时了做的一样。
他不说话,苏时了便知他是换位思考了一下,苏时了伸手拉了他的手,如小孩子一样歪头看他,“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气恼自己无用,没办法帮你。”言玦修扭过头,面上怒色不减。
苏时了见他生气的样子,却忍不住轻笑着,重新捏着在桌边敲了敲,墨汁四溅在纸张之上形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他口中道:“你想我活着,我又何尝想要永远离开。”
“那你为何!”言玦修气恼的开口,“为何……”
他说了两个气恼,却又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个答案就是不用说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苏时了轻笑着,凑到了他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我都是差不多的人,我作出的决定换了你你也一定会做。”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晓得出来,言玦修暗叹了口气看向他,“正是如此,我才无法怪责你。”
“我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我自己的考量在,你不必担心。”苏时了手中的动作不减,比之刚才更是过分了许多。
言玦修皱着眉看着,却未曾阻止,“苏韦风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有数,能设计出炼狱的人,能是什么心软之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