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和五更谷杠上么?”沈芳菲低声问道。
苏时了转眸看他,“我和你与五更谷有灭门之仇,你说要不要杠上,就算我们准备撤退,可苏韦风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做事没有理由,全凭喜好。”
苏时了并没有听言成柳的,他还是想要亲自动手,这也是他最为任性的一点,“更何况,如今他在江湖上没有给我活路走,要想活下去,只有杀了他!”
“杀了他并非易事。”言玦修长叹一声。
苏时了扭头看着他,看的言玦修都觉得心里不安了,他才迟疑着开口道:“你……找到言伯父言伯母了么?”
“没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言玦修摇了摇头,一脸疑问。
苏时了微的一愣,他离开的时候,言成柳没有交代可不可以说,他该说么?
思虑片刻,苏时了还是决定告知,他喝了一口茶,“你可知我是受何人帮助逃了出来的。”
“谁?”言玦修疑惑的问道。
苏时了定了定心神,低垂着眼睑,“言伯伯。”
“砰!”
言玦修突然站起,椅子往后倒去的声音吓了在场众人一跳,苏时了坐在那,巍然不动,也不去看言玦修的眼神。
半晌,言玦修才迟疑着,“你说真的?”
“真的。”苏时了肯定的点头,随后他轻声将当年捡到言玦修的事情一一说了。
言玦修一向温和带着笑的面上终于变了,他咬紧了牙关,似乎不认识面前的人一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捡到了你父亲,将他交给了苏韦风么?”苏时了抬眸看他,一脸淡然。
言玦修微微低着头,双手握着拳,神色晦暗不明,苏时了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拳头,“当年做完这件事,我都不确定言伯父是否活着,神医叫我不要去多管,一切听天由命。”
说着,他顿了顿,“一直到此次归去,言伯父主动冲我说了一句我不该回去,我才发现,原来言伯父还活着。”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十岁那年的我,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任何人,这个决定我自己也无法确认是对还是错,你若要怪我,我也认了。”苏时了说着,抬眸看向言玦修。
这一刻,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形同陌生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个打算
重逢本该是最亲密最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是现下,因为言成柳的这个消息,苏时了和言玦修之间似乎有些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言玦修看得出蕴含着担忧以及些许怒气,可要说他在生气什么,只怕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
而苏时了,则叫人看不出什么来,他依旧淡然如以往,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疏离,甚至是伤心愧疚都没有半分。
“你……”
“我要走了。”
言玦修和苏时了同时开口,言玦修却没有苏时了快,不等其他人反应,苏时了已转身离开了小屋子。
多情看到他出来立刻起身,微微颔首,苏时了快速给自己易了容,沉了脸一言不发的离开。
小屋之中,言玦修长叹一声后坐下,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准备一下,从这里撤退。”半晌,言玦修终于开口。
媚如和豆腐一同应声后离开,沈芳菲给了龙大夫一个眼神,龙大夫便将贺苘带走了。
“言大哥,你和苏公子之间的事情,我本不该多说,只是今日你的反应似乎有些伤了他了。”
沈芳菲低声迟疑着,言玦修眼眸轻抬,看向沈芳菲。
沈芳菲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开口道:“当然,我也能理解言大哥的反应,只是你二人之间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他九死一生的出来,一直寻你,既然言伯父愿意助他,是否可以说明言伯父并不恼恨他当年的抉择。”
这话似乎点醒了言玦修,之前他震惊,吃惊,也有些恼苏时了,为何要做那样的决定,五更谷吃人不吐骨头,这样的地方活下来要遭受多少。
沈芳菲见他神色微动,便继续道:“正如他说的,当年的他不过十岁孩童,又是在五更谷那样的地方,若放纵了自己的决定,言伯父如今是否活着还是未知,可现在,言伯父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说着,沈芳菲迷蒙了双眸,道:“我想,他和我是一样的,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
“是我反应过激了,只是他为何不解释呢。”言玦修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他双手背负身后。
沈芳菲摇了摇头,道:“你与他心意交换,最亲近不过的人了,其他人又如何能懂。”
沈芳菲说完,转身离开了小屋子,而言玦修站在那,深吸了口气,想着方才苏时了说那话的神情语气,仔细的想了一圈后,他突然意识到,苏时了那般的表现,并非是冷血无情,而是在害怕,害怕他怪他。
言玦修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暗叹了口气,是他急切之下,没有考虑到这个。
想着,言玦修转身就走了出来,同时唤来了花香楼旗下之人,吩咐他们立刻找寻苏时了所在地。
苏时了本就打着找他的念头来的,自然会留痕迹给花香楼之人,故此一炷香的时辰之后,花香楼旗下便得到了苏时了的踪迹。
言玦修得了,立刻赶到了他所居住的院子之中,他也不敲门,直接越了围墙入内,敛了气息后到了苏时了住的房间外头。
屋内,苏时了坐在桌边,手中捏着一杯已经看不出热气的茶,而他的面前还跪着一人。
言玦修隔着窗户,却还是看清了那跪着的人正是竹子。
竹子单膝跪地,“五更谷因公子的离去,已乱作一团,谷主很生气,惩罚了几个影子。”
“哦,可知影头如何?”苏时了低垂下眼睑,淡淡的开口道。
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是他放下茶盏的手,指尖略有些颤抖。
竹子心中诧异,面上恭敬道:“影头并无异样,只是,冷冥已被谷主击毙。”
“嗯。”苏时了闻言,叹息般的嗯了一声后不曾说话。
竹子沉默了片刻后,“公子当真要这么做么?”
“竹子,此次你不用去。”苏时了转眸看他说道。
竹子闻言,瞬间着急了,他直起身子急道:“公子一人,如何对付谷主?!”
“我自有法子。”苏时了如此说着,想到那一日苏韦风对他的眼神就一阵阵的觉得恶心,可现下看来,这个办法似乎是最快的了。
外头的言玦修听着,只觉得怒火中烧,这是准备去送死么?就因为刚才?!
“砰!”
“你准备怎么做?!”
门猛地被推开,带着言玦修恼怒的声音传入屋中,竹子在苏时了的授意之下退了出去。
苏时了看着言玦修,没有开口,言玦修快步上前,袍袖一甩猛地关上了门,“你准备去送死么?”
“不啊,我还准备活着回来,等你原谅我。”苏时了云淡风轻的说着。
说罢,他慢慢的站起身,言玦修只觉得自己的脑仁突突的疼,“我不曾怪你。”
“呵……怪不怪的,心里有数就行,说出来,宽慰的是我,还是你?”苏时了说着,眼眸一转,似笑非笑的说。
言玦修皱眉,这话他听着也不对劲,还不等他多说两句,苏时了便悠悠然的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做决定的时候,言伯父还没醒,而你和言伯父当年,与我方氏结实用的身份是假的,纵然我父亲知晓你们真实身份,我又不知。”
这话落下,言玦修的眉皱的越发的紧了,“急切之下,是我不曾想到这一层,仔细论来,我还要谢谢你,若非是你,我父亲只怕早就命丧黄泉。”
苏时了摆了摆手,微微侧了身,“不用说的那么早,言伯父有意一个人对付苏韦风。”
“什么?!”闻言,言玦修大吃一惊。
苏时了站起身,“我出来之时,言伯父交代了,让我不必再管此事,他应是准备亲自动手。”
言玦修眸子一转,“所以你是要回去交换?”
问这话的言玦修带着责怪之意,苏时了一时间哑然,他动了动双唇,底气不足的说:“你想多了,我与言伯父一同,纵然无法击毙苏韦风,逃跑总是可以的。”
“说谎!”言玦修低声呵斥。
苏时了张了嘴,正准备反驳,屋外,竹子的声音传来,“公子,五更谷发来消息!”
第一百七十章 成柳被俘
竹子是在苏时了回来之后找来的,他能找来,苏时了也是有些意外的,但是想想慌乱之下,倒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竹子并非什么重要任务,苏韦风不会将他看的太紧也是机会。
只是现下,竹子一出现,五更谷便传来了消息,这让苏时了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下意识的将言玦修拉到了身后,蕴含着怒气以内力带开了屋门。
随后不等竹子开口,便是一掌打了出去,竹子被打的措手不及往后倒去,再回神间,苏时了的长剑依到了脖颈之间。
“公子!并非属下带来,属下是忠心公子的!”竹子一抬眸,看到了苏时了的眼神便知晓他在想什么。
苏时了盯着竹子,竹子坦坦荡荡的,大大方方的对上了苏时了的眼。
“拿来。”苏时了开口。
竹子将刚接到的消息交给了他,苏时了收了长剑,展开纸条看去,待看完,神色已变。
“怎么了?”言玦修信步而来。
苏时了微微侧首,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言玦修伸手接过了纸条,等他看完,已是满腔怒火。
“苏韦风!我云暮山庄与你不共戴天!”言玦修带着内里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苏时了听着,眼眸四处一扫,不意外的看到了几个影子飞快的离开,看到这幅场景,他眉目低沉,神情严肃,冷哼了一声,道:“是我内力受损,竟不知被人跟踪!”
“我不曾发现,你也不曾么?”苏时了垂眸看向竹子。
竹子的脸色这才变了变,他低垂着眼睑,不言不语。
“你走吧,你和冷冥终究不是我的人。”苏时了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
竹子翻身跪起,“公子,属下也是,被逼无奈。”
苏时了没有说话,转身背对着他,他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手势,竹子眉目之间带着伤痛离开。
这一刻,苏时了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原来他至今一无所有。
“你莫要冲动行事,我们一起。”言玦修走到苏时了身边,缓和了语气说。
苏时了没有看他,“苏韦风如猫抓老鼠一样玩弄你我,如今更是将言伯父打伤挂在谷外,逼迫你我前去,此去能否活着还是未知之数,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胡说什么!那是我父亲,我才是最应该去的那个人!”言玦修低声呵斥。
苏时了缓缓抬眸,看向天空,他只觉得眼睛干涩,低哑着声音苦涩道:“言玦修,方言两家只有我们三个了……”
言玦修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所以我们才更应该一起去,苏韦风纵然再厉害,也总有力竭的时候。”
苏时了张了张嘴,侧头看言玦修,在他的眼神之下,他点了点头,“是我想差了,既然要去,就尽快安排吧,事情宜早不宜晚,言伯父还不知伤成什么样子。”
“嗯。”言玦修点了点头,说完就走了。
苏时了站在原地,他心中却有一个疑惑,言成柳并非不能忍耐之人,否则他不会忍耐至今才动手,可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言玦修记挂着言成柳,用了最快的时间安排好了一切,和苏时了一同赶往五更谷。
五更谷内,苏韦风得到他们赶来的消息,咧嘴一笑,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寻谙。
“苏寻谙,本座这一次就教教你,怎么才能成为五更谷的谷主,你若是不成器,本座可是会很生气的。”
苏寻谙站在一旁,眼睑低垂,嗯了一声,那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麻木。
苏韦风眸中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去看看挂在谷口的人,可别让他死了,他可是我们最好的筹码呢。”
苏寻谙低声应了一声是后转身离开,他只带了冷狱,带了吃的和药物来到了谷口。
谷口高高的牌坊之下,言成柳乱了一头黑白相间的发,他双手被吊起,嘴唇白中发紫,可见是中毒耳朵症状。
苏寻谙一抬手,示意看守的人将他放下来。
言成柳被吊着有几日了,一身武功被钳制,又中了毒,整个人虽然看上去憔悴了些,但是一双眼却依旧如以往。
苏寻谙上前,示意冷狱给他喂了吃食后,又灌了一壶不知是什么的药下去。
苏寻谙站着,言成柳坐在地上,他的双腿之上满是伤痕,双腿不自然的软着,可见他双腿受损。
“消息已经送到,想必他们不日就会到了,前辈的苦难日子要到头了。”苏寻谙淡淡的说。
言成柳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寻谙也不说话,就这样站着,一直站到守卫开了口,“公子,谷主有命,喂了饭食就要将他吊起来的。”
“哦,是我忘了,不为难你们,照做吧。”
苏寻谙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说着,看了冷狱一眼,和冷狱一同转身离开。
冷狱跟着,二人一直走到了无人的地方,苏寻谙才低声问:“如何?”
“已经按照公子吩咐喂了下去。”
冷狱一板一眼的回答,苏寻谙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能不能活着就看他自己了,为了苏时了,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寻谙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要想到苏时了,明知他不会再接受他的好意,可他还是却忍不住要这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