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样都好,曹渊跟我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他的成功,我有我的生活,我们这两条平行线无论怎样延伸都不可能相遇。
* ***
我又遇到他们了,那名免费帮人算命的相命师和那位笑起来像清泉般清甜的少年。
跟四年前同一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群汹涌。
我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
"算命,请排队。"算命师头也不抬地道。
"你还记得我吗?"
相命师抬头看了我一眼,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记得,印象深刻!"
"记得就好。"我就怕你翻脸不认帐。"你四年前给我批的命一点都不准。"
"哼!"相命师哧哼一声,冷道:"本人一向铁口直断绝无虚假,就算出问题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什么话!明明不准,他还挺有理的,我不服气想反驳,却闻那相命师继续道:"缘由天定,份在人为,你们自己错过了这段天赐良缘,与旁人何尤。"
好一句缘由天定,份在人为!!是我自己放弃了这段感情,如果当初我有那么一点点勇气回头,或许...我跟他会是另一份光景。
我无言以对,我--服了!
"你在这里免费帮人算命,图的是什么?"顶着大太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别跟我说你真像佛祖那么伟大,舍已为人。
"积福!"相命师答道。
"为自己。"
"不是。"相命师冷冽的眼神在看着身旁的少年时瞬间变得好温柔,答案不言而喻。"不想算命就闪一边去,别碍着地球转!"
有点羡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无拘无束地相爱。
我正想离开,却被相命师叫住了,"今日再见,也算是一场缘份,我赠你两句,你的姻缘是天命所归,老天一早注定,逆天而行,只会害人害已。你印堂发黑,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好自为之。"
* **
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我脑中只浮现这句话。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相命师这次算得还真他妈的有够准的。
我被五花大绑囚在一间破旧的老屋中。换句话说我被绑架了。
绑匪狮子大开口,竟向我家人勒索五十万。
他们当我家是开金矿的,还是当这里是日本,五十万呀!不是小数目,我命休也。
正在此时,我听到隔壁绑匪们的交谈声。
"怎么样,五十万他们答应了吗?"
"答应了,很爽快,连讨价还价都没有,早知道应该多要点!"
.........
不会吧!我家哪里能拿得出这笔巨款,有谁会这么大方替我付赎款!?
"这小子要怎么处置?"
"他看过我们的样子,明天拿了钱后就把他做了。"
完了!完了!在劫难逃!!!
我知道明天当他们一拿到钱,就是我的死期,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自救。
凭着救生的本能,我试着挣脱身上的绳索。
绑着我的是一根很粗大的大麻绳,要挣断它是绝不可能的,但这类麻绳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很难绑得紧,我转动手腕,以便拓宽绳结间的空间。
粗糙的麻绳擦割着我的手腕,又痛又热,手腕处的肌肤不一会就破皮流血。
待到半夜时分,绳结已经被拓得很宽了,我踩着绳子的一端,咬一咬,手用力向反方向一缩,随着腕际一阵剧痛,我的双手自由了。
我用又痛又麻的双手解开脚上的束缚,被绑了数日,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我挣扎了好一会,才勉强站起身,贴在单薄的门板听听隔壁的动静,隔壁传来呼呼的打鼾声。
我早前就发现,这间旧屋是用三合板简易搭成了,关我的房间的左墙角因潮湿而霉化,变得很脆弱,我抓紧时间,在脆弱的墙角挖出一个正好容我通过的洞。
我从破洞爬出关我的屋子,此刻天际已泛白,逃命心切的我慌不择路,见路就跑,我茫无目的地在满是碎石与杂草的矿野中奔跑,只想尽快逃远那可怕的‘牢狱'。
跑了好一段距离,正在我自以为脱险之际,后方传来了绑匪们的吆喝声。
糟了!他们发现了,追来了!
我又怕又乱,一个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我感到一阵天晕地转,全身不受控地向下坠,接着脑际一阵剧痛,我意识渐渐被抽离躯体......
完了!这次死定了!最后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竟是躲在暗巷中哭泣的小曹渊。是临死前的幻觉吗?风中似乎传来曹渊的声音......
* **
第八章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不是躲在棺材里,而是躲在医院的病床上。
怎么回事?我还没死!!
我的视线从白花花的天花板上调到握着我的手伏在我床边睡着的人身上。
我好半晌才认出那长满胡渣的,憔悴万分的脸庞是曹渊。
这比我没死更令我吃惊,怪了!曹渊怎么会在这里?
我试着想抽回被他紧握着的手,却因此而惊醒了他。
曹渊迷蒙地从爬起身,看到床上的我睁着眼,登时精神一振,惊喜道:"陈根,你醒啦!"
大概吧,我怎么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太好了,你昏迷了好些天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曹渊喜极而泣,拉着我的手狂吻,似乎这样能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出我心中最大的疑问。
"你被绑架了,你记得吗?"
"记得!"九死一生,想忘都难。
"我跟警方根据线索找到绑匪匿藏的地点,当时你因逃跑而摔下山坡,情况一度危殁,医院经过十几小时的抢救才把你救回来。现在没事了,醒来就好,那些绑匪也全被绑之于法,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说着,他激动地握紧我的手,握得我怪痛的!
等等!先让我整理一个思绪,也就是说我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小命,绑匪也被捉住了,也就是说我安全了,没事了!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是啦,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我妻子呢?"按理说,陪在我身边的,应该是我结发妻子。
曹渊脸色一沉,目光闪烁,不敢与我相对,我隐隐感到不安。
"荻秋在哪!?"
"她......"曹渊欲言又止。
我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她在哪!?"我失控地大喊道。
"她去世了,因为难产,跟孩子一起......"
轰!!我的脑门被巨雷轰个正着!
"不!这不可能!你撒谎!荻秋!荻秋在哪?我要见她......"我不顾身体未愈,强行下床。
"陈根,你冷静点。"
不要,我不要冷静,我要我的妻子跟孩子!
花瓶摔碎一地,点滴架被拖倒,输氧管,输血管全被我扯了出来,我当时的情况一定很糟糕,因为我看到曹渊眼中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为了不让我进一步伤害自己,曹渊同意带我去见获秋。
在又阴又冷的太平间里,我见到了我那苦命的妻子,我的母亲与小妹在一旁抱头痛苦,母亲一见我来,就扯着我的衣襟痛哭道:"儿子啊,你为什么现在才醒啊,荻秋她......去了..."
我觉得四周像被薄雾掩盖,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这具苍白冰冷的尸体真是我的妻子。
不!我不信!我绝对不要相信!我妻子没死,她快生小孩了,我快当爸爸了,我们一家三口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 **
自那日起,为了逃避痛苦的现实,怯懦的我逃进了自己的世界。
整天浑浑噩噩,说着一些有头没尾的话,我被送进了疗养院,母亲跟小妹每次来看我,回去时都哭成个泪人儿。
在我住院期间,有一个人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我,那个人就是曹渊。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半疯不癫的我。
癫狂中的我比三岁小孩还麻烦,一点点不顺心就吵闹个不停,脾气像六月天气,喜怒无常,最可怕的是,我有潜意识的自杀倾向。
* **
风吹得我好舒服,低头向下头,哈哈......所有的人都变得好小哦,只要我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像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
我的脚向前迈出悬空的一步,就在这最危急的一瞬间,一股力量把我整个人拉了回去了。
"呼...呼......"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曹渊气喘吁吁又惊又惧的脸庞。
"为什么!?"他大声吼道:"难道我不可以吗?我不可以代替她弥补你内心的伤吗?我跟她一样那么爱你,不!我比她更爱你。十五岁时,你把我从坠落边缘救回来,那时我便心仪于你,我知道你对男子没兴趣,所以才强迫自己对你死心,我回国后,丹洋的事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可以得到你,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你在我心里由始至终都那么重要,偏偏一个误会让我们被迫分手。四年了,我明知道你已结婚,但我还是斩断不了对你的情丝,甚至请人调查你一举一动,即便我无法在你身边,我也要知道你的所有的一切,所以,当我知道被绑架,我有多担心害怕,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平安,就算要我用整付身家,甚至搭上我这条命去换我也愿意!!不要再这样伤害你自己,你的伤痛也是我的伤痛,每次看到你这样,我都好心痛,陈根,你醒醒!你醒醒!有我在啊!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为我醒来好不好!"
曹渊紧紧地抱着我,伏在我肩头哭得语不成声,我抬头,发觉天空竟是那么蓝那么辽宽,我突然想起有人曾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缘由天定,份在人为,我缓缓伸出手回抱他......
* **
第九章
妈祖庙无论何时都这么香火鼎盛。
我和曹渊肩并肩地穿过人群,往庙后宁静的沙滩走去。
我们在一处礁石上坐下,看着白浪拍打沙滩,偶有几滴调皮的水滴随风起舞,跳到我们身上。
"冷吗?"曹渊体贴地问。
"还好。"我主动靠在他肩上。
我跟他昨天才从T市回来,经过三年奋战,曹渊的父母终于接受了我们,对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鼓舞,不过,我们的前路依然坎坷,因为我母亲还未能接受我们,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
"后天是妈生日,你选好礼物了吗?"
"嗯,选是选好了,就不知道妈喜不喜欢。"
"这就难说啦,妈对你偏见颇深。"我老妈至今仍认为是曹渊带坏了我,视他为断陈家后根的罪魁祸首,"慢慢来嘛,春节回家时,妈不是没拿扫帚把你打出来吗?这是好兆头,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二年前,我就已经搬到曹家跟曹渊同住,为这件事,我也没少挨老妈的骂。
"对了,我收到丹洋的来信,他下个礼拜结婚,对方是一名印度藉女子,长得很漂亮,他说我们不去没关系,但礼一定要到。"
"丹洋要结婚?太好了,希望他们能白头皆老。"春天也终于降临丹洋的身上了。
"像我们这样吗?"曹渊牵起我的手,我们手间的对戒指有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满心甜蜜地笑了,泛着光晕的光环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紧扣的手指是我们互许的承诺,我突然想起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等到我们老到哪儿也去不了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当红日沉入大海的怀抱之际,我与曹渊离开了沙滩,朝圣的人群早散了,只余缕缕清烟飘九天。
我又再一次遇到那名相算师,他身旁依然跟着那名清纯的少年和一只黑猫。
他正在收拾摊口准备离去,我主动上前,搭话道:"HI,还记得我吗?"
相命师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道:"收摊了,算命明年请早!"
"我不是要算命,我是想说你算命算得很准!"
"废话!"相命师没好气的回答。只见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柄折伞。
"你拿伞干什么?"
相命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老天爷代他答了。
他刚把伞撑好,天空就毫无预警地下起倾盘大雨,我跟曹渊转眼间成了落汤鸡。
"你算到今天会下雨?"曹渊问。
相命师拉着少年的手,边走边答道:"不是,我昨晚有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我跟曹渊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气预报呀,你昨晚干嘛不看,害我们俩都成落汤鸡了!"我榆椰曹渊道。
曹渊耍帅似把湿发往后一耙,揽着我的肩道:"那我们就趁天公之美,来个雨中散步,浪他一漫!"
"家里还有感冒药吗?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关系,大不了请假,反正都是啦,干脆请上一个月大假,我们去旅行。"
"你舍得啦,你舍得丢下你的百万生意不做?"
"工作是做不完了,人要及时行乐。"
"你说的,不要临上机前临时变卦,到那时我可不饶你。"
我们两对人一前一后在雨中行走着,在十字路口时,他们向左拐,我们向右拐,他们有他们的路,我们有我们的路,虽然前路坷坎难行,但是我相信,只要两个人一条心,这路总是可以走下去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