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二公子,手段不错
楚暮回到家时, 一室暖光。
谢庭月支着下巴, 斜倚在暖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书。烛光映照在他侧脸, 和榻前炭火呼应, 融融暖暖, 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靠近。
他像很多普通家里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一样, 温暖, 柔软, 慵懒。
越来越自在了。
楚暮唇角忍不住扬的高高。
“回来了?”听到声音, 谢庭月回头,笑眯眯拍着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暖榻上有个小方桌, 上置红泥小炉, 炉火温温, 大概只为给上面的罐子保温,七件套釉青瓷器盏在侧,摆得整整齐齐。
楚暮揭开盖子, 一脸失望:“还以为夫人会为我温酒。”
“你昨日已饮过三杯, 今天该养身汤了, 乖一点啊。”
谢庭月一边习惯性哄人,一边笑眯眯把汤盛出来, 捧到楚暮面前。
楚暮:……
谢庭月笑眯眯:“请?”
楚暮微微抿唇, 似乎还是不甘心, 另外盛了一碗, 微笑着看谢庭月:“夫人陪我?”
谢庭月眨眨眼,差点笑出声,你是小孩子么,喝个汤也要人陪?
不过这汤是养生汤,倒不是药,喝一点也没什么。
谢庭月自诩不矫情的成熟男人,就当让着对方了:“好啊。”
直接伸手和楚暮交换了碗,把对方盛的那一碗端过来,豪迈干了。
楚暮这才端起碗,摆出喝药似的壮烈表情,一口饮尽。
末了评价:“好像在喝交杯酒。”
谢庭月:……
能不能不管什么都跟酒挂钩?交杯酒什么的,我早忘了!
不过么——
谢庭月耳根微红,看坐在对面的人。
楚暮身体不好,气力不足,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意识能坐起来,他的腰背就是笔挺的,好像永远不会弯。肩虽瘦,却不窄,喉结形状完美漂亮,脸更不用说,修眉似墨染就,眸底深邃修远,像流淌着潮汐……
他本人有很微妙的出尘气质,孤独而遥远,优雅又贵气,非常独特。
比如此时,窗外簌簌飘雪,一枝红梅花枝斜斜伸到窗外,羞怯的又大胆的开着,搭配楚暮俊秀君子面庞,谢庭月无端就觉得,再合适不过。
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楚暮会喜欢酒。
因为很配。
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 庶子男妻0 ">首页10 页, 眨辛司疲鸥凶涛丁?br /> “抱歉,汤不如酒配你,但对你身体好。”谢庭月莫名有几分愧疚。
楚暮看着他,直到把人看的要炸毛,才笑了:“很多人会为拥有某一样东西太多而烦恼,我一直很羡慕。”
谢庭月:“嗯?”
“这种奢侈,我如今也有了呢。”楚暮声音里蕴着笑,眸底潮汐也似映着星空,闪的人心动,“多谢夫人。”
谢庭月把这话过了过脑子,明白了。
比如家里的熊孩子弟弟,会因为他管太多而烦恼,时时同人抱怨,但这抱怨是真,隐藏的炫耀幸福也是真。身边人发自内心的关怀,有时很轻易,你生下来就有,有时真的很难,你怎么盼怎么求,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楚暮仍然嫌弃这一碗汤,但永远不会拒绝他关心的手。
他很渴望。
“我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么暖和了。”
楚暮笑的温暖,谢庭月却心间一痛。
偌大的家业,偌大的财富,不俗的地位,连这‘一碗汤’,楚暮都没得到过。
思绪太多,导致心跳的都有些快,谢庭月端起手边茶盏,掩饰性的喝了两口。
然后他突然发现……
刚刚手边茶杯的位置正好,顺从他的习惯,略略往右半寸,茶水入口温度适宜,难得口感……也很合适。
仔细想想,好像每一次和楚暮在一起都是这样,水温永远恰到好处,杯盏永远最顺手。
绝不可能是巧合。
“你好像很了解我……”谢庭月看着手中杯盏,微微侧眉,疑惑的问楚暮,“为什么?”
楚暮安静片刻,眸底微光涌动:“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谢庭月微怔。
楚暮这是承认了,了解他。
一个人为什么会了解另一个人,下意识注意这人的习惯,喜好,小动作,不由自主照顾而不自知……最容易想到的理由,不就是那一个?
因为喜欢,因为在意。
可楚暮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接受靠近,不是单纯因为有用么?
谢庭月看着楚暮,突然感觉对方视线灼热,哪怕隔着桌子,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他耳根有些红,慌张的喝了两口水,差点呛出来让自己更狼狈:“我,我怎么知道?”
楚暮深深看着他,笑容越来越深:“被人放在心上照顾的感觉很好,我想你也有。”
谢庭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是说自己对他太好,感情都快溢出来了,他不回馈点良心过不去么!
这混蛋,不占点便宜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理解错了。”谢庭月肃容,这只是交易,‘做妻子’的职业道德。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了,楚暮就是逗他玩,是故意的!
“这样么?”楚暮静静看着他,声音很轻,“可是我是。”
“砰——”
外面不知谁家在放烟火,灿烂光芒长到夜空,炸出火树银花。
二人沐在光影里,如白昼相对。
谢庭月的心重重一跳。
这个瞬间,对面的人仿佛从云端落到人间,真实的不可思议。
楚暮修长大手从桌上伸了过来,握住谢庭月的:“人间烟火,莫过如此。”
不管眼神还是声音,都温柔极了。
谢庭月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把手收回来,板起脸:“好好养病,不许开玩笑。”
楚暮从善如流,遗憾的叹了口气,笑容一如既往:“好吧。”
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谢庭月仍然收不住跳乱的心,只好转开思绪,想别的事。
“今天街头二男果奔,所有人都在讨论,你……知道么?”
他其实更想问,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总感觉楚暮蔫坏蔫坏的,没准真能干的出来。
楚暮一脸正直:“不知道,同我无关。”
好吧。
谢庭月也只是怀疑,楚暮否认就信了。因为禾元奇的事太可怕了,他是进撷芳馆被人撷了芳果奔的!听说当时场景极为一言难尽……的确跟楚暮气质差太多。
谢庭月对禾元奇没半点同情,甚至想拍手称快。只戚萤飞小姑娘的遭遇,他就觉得让禾元奇受点教训太应该!从街上传回来的消息看,这禾元奇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坏事干了一箩筐,这点都太便宜他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样了……”
白天哭的那么惨,回头不知道会不会害羞?
“夫人在想什么?”
声音就在耳侧,谢庭月猛的回头,楚暮已经从桌子对面,转到他身边了!
“干什么靠这么近?”
谢庭月下意识往后退。
谁知他往后一点,楚暮就再靠近一点,眼梢翘起,笑容温雅:“我以为——夫人声音这么低,就是想让我靠的更近?”
谢庭月:……
真是被他气的没脾气。
“能不能有一次,楚暮,你不要过分解读我的行为?”
“事实为什么害怕解读?”楚暮一点没退,还顺势握住了谢庭月的手,眼梢眯眯,“抱歉——唯有这个,我恐怕做不到。”
谢庭月刚想推对方,衣衫摩擦间,楚暮胸前襟口里,掉出一张纸。
信纸,折的整整齐齐,没有信封,落下来就摊开了。
离得太近,位置刚好,谢庭月又不瞎,不想看也看到了。
上书:姓楚的,听说你又病了一场,靠我哥踹门硬抢好参才救回来,你怎么就不顺其自然,死一死呢!累我哥哥至此,你那可怜的良心是病入膏肓无药医了么!请你务必好好活着,要死也等小爷放假,亲自去照、顾、你!
再眼熟不过的字体,再熟悉不过的语气——
谢庭月眯眼磨牙:“谢、庭、星!”
楚暮赶紧握住他的手,别力气太大再不小心伤了自己:“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别生气。”
谢庭月气的脸都青了:“你看看他说的这叫什么话!他的礼貌呢,他的修养呢,被狗吃了么!”
楚暮拍拍谢庭月的背:“不气不气啊,等弟弟放假过来,你再好好教。”
“叫他过来干什么?折磨你这个病人么?”谢庭月拍桌,眉眼俱厉,“必须要骆妈妈把他掬在屋里念书,谁叫都不准出去!”
楚暮给自家夫人添了盏茶,眼梢翘起,笑意深入眼底。
谢庭月心气不顺,连他一起骂:“还有你!大冬天的不准在外面乱跑,给我好好珍惜你的身体啊!”
楚暮非常乖:“夫人说的是,都听夫人的。”
……
一夜好眠。
第二天晨起,细雪纷扬,仍然未尽。
楚暮捧着药碗,一口口慢条斯理的喝:“你的蓝盈布起点不错,梅宴,可以安排了。”
谢庭月一怔。
这人不正经的时候,完全没有路数,猜都猜不到,正经起来十分正经,优雅,禁欲,睿智又充满力量,由不得人不信。
谢庭月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他的事……楚暮一直放在心上,也一直在为他担忧。
“你那日去商会,是为了什么?”他微微抿唇,“如果没有人买我的蓝盈布,你是不是会出手?”
房间突然安静。
楚暮似乎没料到谢庭月会这么问,优雅温润的笑容顿了下,方才看过来:“夫人的事业,总是要支持的。”
谢庭月眼神复杂:“你不必如此的……”
楚暮垂眸看着手中药碗,指尖轻动,没有说话。
还……不到时候。
再抬头时,熟悉的戏谑感回来,他微微侧首,笑看谢庭月:“夫人对我这般好奇?”
谢庭月抚额。
又来了。
楚暮:“夫人可以好奇更多,我很期待,只是有朝一日到我近前——别吓坏了才好。”
谢庭月经不得这种激,挑眉:“我倒很期待这种惊吓,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互相怼是怼,不得不承认,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谢庭月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楚家嫡孙媳,中馈也掌了,但道理是道理,人是人,楚家这些下人,他没办法彻底控制。之前一顿杀威棒能唬的人不瞎捣乱,唬不来忠心,人们不敢阳奉阴违,消极怠工却难免,不上心,就容易准备不足,容易出事。
梅宴需要准备的太多,举办当日定也忙得够呛,谢庭月控制不了下人,就没办法保证这件事顺利完成。短时间内收拢人心太难,成本太高,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势。
引出来自外界的压力,逼着人们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好好干事,为的不是他谢庭月,而是整个楚家名声——
谢庭月本来打算推出蓝盈布,卖给一位贵人,适当操作炒起名气,用这个噱头引来更多的贵圈妇人对他印象好,甚至因为他来参加楚家梅宴,梅宴规格一大,楚家不能不重视,从主子到下人,没人敢怠慢,这宴会,就会成功。
他不耐烦搞什么宅斗,不如一力降十会,逼得你们必须自己积极努力,干的圆满!
谁成想,这一战突然撞上公主的奶娘季夫人,效果必然拔群。
不趁热打铁,好好经营,就太蠢了。
谢庭月不再废话,理了理衣裳站起:“那我去忙了。”
“嗯,”楚暮左手拿着药确,右手随便翻了页书,“早些回来,今天庄子上送了好羊。”
谢庭月离开后,一堆下人聚在倒座,眉目犹豫。
“怎么办?咱们到底要不要做事?要做现在必须干起来了,不然一准来不及……”
“要动你动,那边还没个准信,回头找后账你扛啊?”面相精明的妈妈朝二房的位置努了努嘴。
“可大少奶奶巴上了季夫人!听说那布极好看,长宁公主一眼就喜欢了,不说她给不给少奶奶撑腰,有一句话,到时来的人就不少,这梅宴要是办不好丢了人,那边能得了脸?到时你就能好得了了?”
“呵,你现在动了,那边不高兴,你现在就得不了好,哪还有以后!”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不行就再看看,急什么!”
……
街面上持观望态度的还有不少。
商会拍卖一波三折,各种小道消息沸沸扬扬,过度加工,反而有些失真,有信服谢庭月,看到就打招呼的,也有歪眉斜眼各种含义深刻,猜度唱衰的。
“只卖一匹布出去有什么用?听说还有几库布料烂在角落生霉呢!”
“谁说不是呢?这时候还不放点低价卖,是要全都得砸在手里啊!”
“人就指着这一匹蓝盈布吃饭过年呢,当然不能卖贱了!”
“这谢二从未听说在生意场上有什么建树,出名还是因为嫁了楚大少,怕不是个骗子吧?这回是故意搞噱头讹钱的?”
“那季夫人岂不是上了大当?该有个人过去提醒一声啊……”
一堆人在墙角忧国忧民,慢慢的,开始群情激奋,义愤填膺,最后还真找到了七拐八弯的关系,去找季夫人提醒了!
季夫人正教小丫头规矩,听到传信,眉梢一扬:“什么?还有货?有一大堆,拢在手里没卖,质量不如蓝盈布?那还等什么,叫人过去帮我传话,说谢二公子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忍心藏着不给我几匹?带上银票,多带点,不给就加价,一定要买到,知道么?”
季夫人吩咐完,遗憾的叹了口气:“这要不是公主身边离不得我,我必得亲自过去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