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做决断,”楚暮声音低缓响起,带着特殊的节奏感,“ 她们身份不同家世不同社会关系也不同,但她们有共同认识的人,比如——你。”
戚文海反应慢一拍,谢庭月却立刻想到了:“比如禾元奇。”
禾元奇曾欺负过小姑娘戚萤飞,也曾求娶过沈三娘。
不排除不同人作案的可能,但同一个人的感觉反而更大。
目前信息量太少,谢庭月看向戚文海:“可否说说你妹妹身边最近发生的事?”
戚文海:“她一向不爱出门,家里也惯着,不算是急性子,也从来不主动挑衅别人,除非别人太过分。这些日子我家很安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楚暮突然想到一个方向:“那陇青复呢?上次在梅宴,他似乎对令妹很有维护之意。”
戚文海深深看了他一眼,略犹豫片刻,才道:“上次谢二也问过我这个问题,那陇青复我不熟,妹妹也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但——”
谢庭月眯眼:“但?”
“你问过我以后,我觉得应该注意,便去同妹妹叮嘱了两句,她当时没什么不对,后来和家人丫鬟们聊天,听到别人说起陇青复相貌,曾经参与过的小宴,方才想起,她见过陇青复,只是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陇青复。”
戚文海微微握拳:“我妹妹说不记得这个人,是因为对方给她的感觉很淡。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同我妹妹说过话,我妹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可我妹妹被人冷言讥讽,受不住跑开一个人人抱头哭时,这陇青复出现了两次……”
有些话他没说的很重,这是一个做哥哥的人对妹妹的关爱与不忍,但谢庭月和楚暮全都听明白了。
男女大妨,遇当避嫌。若一个男子真心倾慕谁,便会为她着想,不会私下拦见,众人在侧时反而会趁着机会多说几句话,就算忍不住相思悄悄尾随,见到对方心情不好也会避开,等下次对方心情好时再来。
但这陇青复不一样,人多时视线焦点不在戚萤飞身上,无人时,戚萤飞惬意自在时,他似乎也不喜欢,偏偏在人家心情不好各种哭时出现……
这是什么口味?
“他想干什么?”
戚文海知道这对夫夫聪明,见都听出来了,深深叹了口气,摇头:“不知道。我妹妹说对方只是安慰她,并没有做什么不合适的事。”
楚暮又问:“陇家可曾有同你家提亲之意?”
“前些日子有过些试探的话,陇青复的姑姑提起的,也没指名道姓说谁,只试探家母口风问嫁娶之事,”妹妹经提醒发现认识陇青复,戚文海就仔细问过母亲,所以知道这件事,“家母当时并没想到陇青复身上,毕竟年岁不符,以为对方说的是别的子侄。女子生活不易,我家从没有高嫁妹妹的想法,只想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希望她将来小富即安,夫妻和美,顺顺当当,不敢攀高门,遂家母一听口风,根本没问男方是谁就拒绝了。”
现在想,对方提的很可能就是陇青复。
话说到这里,戚文海不可能没有联想,气的直踹墙:“陇家那么大的家业,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偏偏盯上我妹妹,还敢绑架掳人?”
“我想起一桩事——”楚暮看向谢庭月,“你之前同我说,回来的路上看到陇青复,他刚从衙门里出来?”
谢庭月正在想的也这是个:“对,从梅宴那日起,他一直在府衙,应该没有做这件事的时间。”
戚文海就愣了:“不是他是谁?难道真是死去的禾元奇?”
谢庭月楚暮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隐意颇深。
“也不一定,没准是小胖子!”
谢庭星突然从窗口蹿了起来,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就悄悄窝在外面:“禾元奇的侄儿禾佑文是个小胖子,与我同窗,性子极不好,又阴又狠,有天我和小胖子吵架,正好沈三娘路过,看到了,还帮我来着,禾佑文一定记仇了!你们又说禾元奇欺负过戚萤飞姐姐,没准禾佑文也知道,还承其志了!”
倒是难得他腿残,还能站得这么稳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仇咱们直接刚就是,谁怕谁,欺负家人算什么本事?哥,我知道那死胖子在哪,给我两个人,我去抓他问供!”
谢庭月直接抓住了自己弟弟后脖领:“你给我消停点。”
小孩急的眼眶发红,冲着楚暮喊:“你不是能耐么,表现啊,去查啊!”
戚文海一看这架势,感觉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再加上的确也是急,拱手道别:“我来此求助谢二,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大家一起找,许能快些。我外头事忙,16" 庶子男妻0 ">首页18 页, 不便多留,若你们有任何消息,还请告知,沈三娘我也会同时注意,一有消息就会派人过来。”
谢庭月没留他:“你且去,不必过于忧心,我们一定能得到好消息!”
待人走了,楚暮看着谢庭月,修长指尖轻轻敲在椅侧:“ 其实你之前有句话,我很介意。”
谢庭月:“什么话?”
“人死了,身边诸事不会立刻消失,之前做的计划,行的手段,会持续一段时间。”楚暮垂眸,“禾元奇之死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是意外?如果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会死,接下来会干什么?”
谢庭月若有所思:“若我是他,同戚文海和我结下如此仇怨,定然不会放过,必要使计针对。但我身后有你,他会忌惮,任何手段都不会光明正大,戚文海那边针锋相对有过经验,许会走老路……”
比如不再强要纳沈三娘为妾。一个无权无势,商场也没有根基的谢庭月,他能欺负霸强,一个嫁给楚暮为男妻的谢庭月,不行。
比如戚萤飞,掳来吓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若禾元奇还活着,这事肯定是他干的,谢庭月绝不会怀疑别人!
但问题是禾元奇死了。
楚暮打了个响指:“秦平,去查。”
秦平应了声是,立刻行动起来。
谢庭月提醒:“这种事禾元奇肯定不会自己干,也干不来,若我是他,定会用钱雇人。”
“没错,多多的钱,雇专业的人。”
楚暮颌首赞同。
江湖黑道也是讲信誉的,给了银子就会办事交货,管你死没死,事办完了就撤,不会帮忙收拾烂摊子。
谢庭星终于把自己哥哥的手挣开,十分气愤:“这人还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怪只怪死的太早,太急,问都没法问!
谢庭月沉吟,想到一个方向:“你们说这‘交货’地点会在哪儿呢?”
楚暮眼梢微翘:“大部分买家都会要求,这个地方是自己熟悉,并信得过的。”
线索这不就来了?
禾元奇熟悉并信任的地方,能有多少?
谢庭月登时转身,提着袍角往外走:“我去查!”
谢庭星迅速拉住哥哥的袖子:“我同哥哥去!”
“你去做什么,当面给大家表演摔跟头?”谢庭月顺势看了看弟弟的腿,目光坚定,不接受拒绝,“你好好在家里照顾楚暮,不许胡闹。”
说完又朝楚暮道别:“我去忙了,会尽早回来。”
楚暮微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打紧,我可以照顾自己,只是千万记得,别太累。”
谢庭月就这么走了。
谢庭星看着楚暮,十分不理解。
这讨厌鬼不是特别粘哥哥么,怎么这时候竟然不想跟!
他不信,直接问楚暮:“你不想跟去?”
楚暮微笑,十分坦诚:“想。但你哥哥会不高兴,所以还是在家的好。”
谢庭星:“这么轻易就改变立场,你——”
小孩不想骂人,但讨厌鬼真的,太不坚定了,一点也不爷们!
正好这个时候,秦平派出去的人过来回报,推谢庭星,导致他腿受伤的人查清楚了,就是禾佑文。
谢庭星直接蹦了起来,撸着袖子就往外走:“小爷要去收拾他!”一边走,还一边拿眼神威胁楚暮,“你不准拦我!否则就等着家里鸡飞狗跳吧!”
说完感觉自己的话太硬,怕楚暮治他,语气又尽量软下来:“我心里有数,一定会在哥哥回来前回来,你不是还说派人给我带着?有他们在,我也肯定没事,绝不叫你因我的事在我哥哥面前担责吃亏!你若答应,我承你个情!”
如此几番,楚暮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小孩子欢呼一声,蹿走。
这时也不装了,腿仍然还有点疼,但心急之下,走路也不疼了。
小孩人影消失在院子里,楚暮吩咐身后的人:“跟好他,不许有任何意外。”
“是。那主子——”
楚暮笑的一脸深意:“小崽子都出去了,我自然也可以走了。”
“夫人会担心——”
“我也担心他啊,”楚暮笑眯眯软着轮椅,走上庑廊,“自己的夫人,还是自己保护的好。”
楚暮慢几步,坠在了谢庭月后面。
知道夫人太聪明,老这样怕会引起怀疑,楚暮感觉自己需要一个障眼法。
“唔,叫瞿齐出来,谈谈药材生意,名医大家的下落吧。”
……
谢庭月这边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一个人的性格特点,行为轨迹是有迹可寻的,禾元奇最信任的地方,私产,秘宅等并非不可查,无非需要些时间,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查,意外一个接一个的来。
抢占市场的战争仍在继续,两个主家都在外忙碌,出了事,掌柜刘远山不敢擅专,派人急急过来传了话。
谢庭月顿时兴奋:“入套了?有人找到禾家,想要投钱?”
伙计拱手:“刘掌柜是这么说的。小的们还听说那人身后卸了几马车的大箱子,特别沉,看着像金银等重物。”
若有大量现银冲入,禾家产业缺失的损失回不来,一时也垮不了,他们要么放手,要么战线无限拉长。
谢庭月关注的倒不是这两样,他关注的是,这个人是谁。
“这人是男是女,哪家的人,年纪如何,婚否,背景怎么样?”
伙计愣住,涨红了脸:“不,不知道。”
“你别怕,”谢庭月安抚他,“眼下形势有变,偏我同戚文海有事,不能在场守着,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从来残酷,咱们照计应变就是,不用怕。你回去叫刘掌柜留意我以上问题,包括对方是做什么生意的,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跟谁有仇……能打听多少是多少。”
伙计擦擦汗,应了声,转身回去传话了。
谢庭月带着人,继续找禾元奇的秘密,发现京郊有处私宅常用来做密会之所——
立刻马不停蹄赶过去。
还没找出什么结果,传信的伙计又来了。
“少爷,打听清楚了,是外地人,中年男子,留着小胡子,做的是票号生意,所以现银很多……”
谢庭月眯眼:“那些大箱子,都打开了?钱已经给禾家投进去了?”
“这倒没有,禾家在请那人吃饭,生意许是还没谈好。但他们之间气氛太好,刘掌柜着急,着我问少爷,可有什么对策。”
谢庭月想了想,笑了:“这么半天,我都到京郊转了一圈了,他们还在吃饭,看来这生意谈的很慢啊……你回去转告刘掌柜,叫他只管盯着,如果对方一直吃饭,可不必来报我,若有其它变化,再同我细说。”
“那少爷离的远,万一来不及怎么办!”小伙计跟着都急了。
谢庭月摇摇头:“你当别人真是‘密会’?会大剌剌拉着银箱子过去谈生意,就是要让咱们看到,也给禾家人压力。他等的就是我们出手,我们若不动,着急的——你猜是谁?”
小伙计突然开窍:“他们!是了,禾家急着要钱救命,这人拉了那么多银箱子,就不怕丢?”
谢庭月微笑:“所以,回去继续盯着吧。若无异动,只管旁观,若有异动,随时来报与我知,若直接投了钱,来报我反倒耽误时间,你同刘掌柜说,就照我之前的计划,把下一步提前,锣鼓用上,叫全京城的人都听到。”
小厮应声,再次转身回去报信。
如果是外地人想趁乱捞一把,必定谨慎,不会白花钱,更想摸清楚情势的是对方。如果是利益相关者,知道内情还过来,想试的,怕不是禾家的能力,而是他和戚文海的手段。
谢庭月并不着急,就算对方真投了银子,也并不是他在等的人,他和戚文海的局还在继续,左不过再拖死一个而已。
禾家这坑,他会让所有人明白,没法填!
除非真有那手眼通天之人……
不是这处地方。
谢庭月在秘宅找了很久,连密道都发现了,没有任何痕迹,交货地点不是在这里。
他倒也不气馁,继续找下一个。
戚文海那边在动,刚刚下面传来消息,路离也借助官府的力量,开始帮忙寻人,他能做的,只是尽自己一份心。
转完第二处秘宅,累的头疼,准备去下一出时,小伙计又来报消息了。
这回的消息让谢庭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什么?吃着吃着饭,事没谈好,闹起别扭了?”
小伙计兴高采烈,似乎非常满意这个效果:“是啊少爷,他们吵起来了,没谈拢!中年客商叫人把银箱搬回马车要走,禾家那位管家一个劲拉着人不让走,低声赔不住,就想留住这位大主顾呢!”
谢庭月修眉微蹙,感觉有些不大劲,但也没说出来:“再去盯着。”
结果这回回报更快,还没到下一处秘宅呢,小伙计又来了,神情惊悚:“少少少爷,他们又和好了!”
谢庭月眼梢一跳。
小伙计急的不行:“那禾家大管家把人给哄回去了,银箱子也重新卸下去了,这会儿正在商量着拟契,别说刘掌柜坐不住,戚少爷都没绷住,回去看了一场,可就是没给主意,叫小的来问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