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易淮想拒绝,哪想到温志诚直接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教,“易经理,这大半夜的不安全,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罗总交代?”
“你不用跟他交代。”
“那怎么成?他把你好好地交给我,我就不能招待不周,让你在我这出事。”
易淮看了眼腕表,要是他没有眼瞎的话,现在九点刚过,以现代人夜生活十点后开启的标准来算,距离夜深还远得很。
“易经理戴的什么表?我那里还有块百达翡丽……”
易淮拉起袖口,让温志诚看得更清楚一?" 溺潮0 ">首页5 页, 菏歉霾淮蟛恍∨谱拥幕】睿凰闾螅庋纳矸萦酶崭蘸谩?br /> “不用了,我用不了太好的,容易摔,百达翡丽还是我们罗总那种身份用比较好。”
这话一出来温志诚就懂了,用钱贿赂他没用。
“唉,易经理你看着毕业没几年,哪里像是买得起房的样子?在外面租房不安全吧。”
在温志诚嘴里,荣城处处藏着抢劫犯和杀人犯,十面埋伏步步惊心,要不是他是个男的,估摸着还要加个强奸犯。
“还好吧,没有很不安全。”
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生了什么,他好歹也被罗弈逼着练过防身术和散打——跟专业人士打不行,但制服一两个外强中干的小混混还是没问题的。
“我看你刚刚也喝了不少,路上酒劲上来身边有个人照顾也好,就别跟我客气了。”
易淮还想继续挣扎,“那温总您呢?”
“我还带了其他人,让他们送我回去就行了。”温志诚咂咂嘴,眼珠子转了圈,“易经理你之前不还说,我又不是离了助理就活不了的毛头小子。”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实在推拒不得的易淮认输,“麻烦您了。”
“一定要替我在罗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们盛江是真的想跟你们做这笔生意,诚意也都摆在这里了,让罗总多考虑考虑啊。”
易淮没看他的眼睛,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尽量吧。”
这已经是他今晚对温志诚说过的最有倾向性的一句话了。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酒店车童已经帮忙把车开出来顺便叫好代驾。
尹源替易淮拉开车门,然后才绕到另一边的驾驶席。
“谢谢。”
“我说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尹源将车钥匙插进去发动车子,易淮看着后视镜里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一直道歉做什么。”尹源清楚地皱起眉头,“真的要道歉的话也该是我道歉吧。说了陪你走走,结果最后丢下你一个人,让你那么难堪。”
易淮想说其实也没有很难堪,因为这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两步就又停下来等他,等到他以后就再没有从他的身边离开——就算是回去的路上,这个人都没有忘记走在外侧遮挡过大的海风。
至于被其他路人看就看吧,反正他不在意也不会有其它影响。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没有错,更不需要道歉。”尹源启动导航,“给我你的住址。”
易淮报出个地址,是荣城最有名的富人区。
用他现在的薪水来算,大概一年不吃不喝也就勉强买得起一平方米左右,连个卫生间都不够,但他偏偏就住这个地方。
看穿尹源那无声的疑问,他有几分自嘲地解释,“这不是我家,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那里的房子。”
尹源握方向盘的手停在那里。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匀长,指甲剪得恰到好处,手指尖都带着性感。
“我和罗总一起住,我不止一次提过要搬出去,免得他看着我碍眼,但是被拒绝了,就这么拖着了。”易淮短促地笑了下,这么个小动作使得他的五官有种锋利的美感,又像将要凋零的花朵,“‘你迟早要习惯住在这里’他这样说,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想要这样折磨我,我就偏偏不如他的愿。我不会习惯的,我一辈子都不会习惯……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看着我惶惶不可终日,等待脖子上的刀落下来的蠢样就够可笑了,有时候我都在想,他怎么还不杀了我,把尸体沉进海里,这样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到最后他险些把自己呛到。
“你喝醉了。”尹源的说话声很轻,轻得好似风一吹就散了,“你说这些话就不怕车子里有窃听器吗?”
“我没有。”
易淮瞪着他,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没有一丝余裕留给他。
“是真的,你忙着跟温总说话的时候我简单数了下,你起码喝了这么多。”他比了个数,“红酒白酒混着喝,不醉是不可能的。”
“有吗?”易淮回想了一下,他真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所以车子里有窃听器吗?”
绕来绕去话题落在了这个地方,尹源的嘴角上挑了一点,“没有,我上车的时候就检查过了。”
入夜以后荣城的公路不再如高峰时段那般拥堵,但距离畅通无阻还是有一定距离。
“路上还有一会,我把空调温度打高点,你休息一会,想吐的话就告诉我……算了,我自己看着吧,有什么不对我就停车。”
易淮想说不要,可看他那不容拒绝的样子还是认命地闭上眼睛。
一旦安静下来,身体里的酒精就开始发酵,拖拽着他的意识下沉。身体很沉重,心跳得很快,半睡半醒间他能听到的声音除了导航机械的人工语音就剩下远处的鸣笛声。多年来磨炼出的警戒本能失效,完全是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他才没有昏睡过去。
车子好像停了,是到了吗?他想着,怎么这么快。再长一点吧。我好不容易才能和他这样待在一起。
“还没到,前面红灯而已。”
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身上,同时温暖的手掌贴着他的额头,“看你一直发抖,是很冷吗?没有发烧,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当视觉被隔绝,听觉就格外敏锐,哪怕脱离了少年的范畴,他还能听出这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在说话。
“不要再等那个人了,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本能地想要挽留着逐渐离去的体温。
“他是个很不堪的男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能够舍弃,什么都够出卖和利用。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了。”
他挣扎着,从溺水的窒息感中睁开眼睛,他看到远处朦胧的光,就像在晃荡的水底之中。
说话那人的侧影透着他熟悉的缱绻,“如果再因为他的关系让你陷入危险,他会彻底崩溃的。”
·
尹源一直把他送到了山脚下,下车后被夜风吹了下,易淮的脑子清醒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混混沌沌的,想点事情都费力得不得了。
“就到这里吧。”再深也进不去了,毕竟想要罗弈命的人不在少数,除了得到许可的客人,这里就是一般人的极限了。
“没问题吗?”尹源看起来不太放心。
“我好多了,而且就算我撑不住了,罗总的保镖会把我捡回去的。”易淮尽力站直身体,不要看起来太过狼狈,“谢谢你了,尹助理。”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之前的小插曲。
尹源重新发动车子,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一直到再看不见那深蓝色的影子才转身离开。
进门以前他特地看了眼,属于罗弈的那扇窗户是暗着的。罗弈赴约回来了吗?这样的疑惑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很短的一瞬。今天不是周五,明天还要上班,他只想去洗掉身上的酒气然后睡觉。
包括安德烈在内屋子里的其他活物都睡了,只有安妈的佣人房里边亮着一盏小灯,他不打算惊动老人家,便蹑手蹑脚穿过客厅,回自己的房间。
在车上睡的那点时间让他的酒劲稍微消退了一点,现在静下来,他反复地想起那个人和他说的几句话,不是尹源,是聂郗成……
忽然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问你现在还够清醒吗?”
罗弈正倚着门框,他解扣子的手停了下来,转过来面对他。忘了关上房门,他迟钝地想,平时都不会忘的。
“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罗弈也是刚回来没一会,他想不到有什么一定要这个点来找他的理由。
“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你实在醉得厉害我就明天说,毕竟我不是什么不懂得体恤的魔鬼老板。”
听到罗弈这样说,易淮忍不住想笑。体恤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用在他身上的,从他看到叛徒惨死在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懂了。
“您直接说吧。”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一定要听完罗弈接下来要说的话。
“安妈,送杯水上来,易淮跟人谈生意喝醉了。”罗弈没管他,自顾自地走进来拨通了内线电话,“我?我不要,一杯就够了。”
过了几分钟,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就送了一杯掺了蜂蜜和海盐的柠檬水上来——罗弈说一杯就是一杯,她看着罗弈从小长大,自然知道他的性子。
易淮当着他的面将杯子里的温水喝光,“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得不说,水分的摄入让他不那么难受了。
“这么急做什么?”
罗弈拉开椅子坐下来,双腿交叠,模样十分闲适。
“我没有……”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对尹助理的身份很好奇,你不肯告诉我谜底,所以我就让我的人去查了。”
易淮的手抖了一下,“您查到了什么?”
“看样子他在美国那边有人帮着打掩护,我的人暂时还没查到什么突破性的结果。”罗弈顺手拿起易淮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翻开看了一眼,“不过我得知了一件很有意思的小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分享。”
“是什么?”
那本书是尼采的诗集。罗弈显然是要吊他的胃口,非但没有继续往下说,甚至轻声将看到的诗句朗诵了出来。
“你的光辉属于极远的世界,对于你,同情也该算是犯罪!你只应遵守一诫:保持纯洁!”
易淮强压住不耐,告诫自己要冷静,“是《星的道德》。”
“是的,我也很喜欢这一首。”罗弈微微笑起来,这笑容令他不寒而栗,“我的人跟我说,他们发现还有一拨人在查那位尹助理。”
“谁?”
“温正霆。”
易淮的酒全部都醒了。
罗弈放下书朝他走来,“我怎么教你的?就算再慌乱也不要表现出来,这样你的敌人会有机可乘。”他将杯子从他手里抽走,“摔了的话我又要去买新的了。”
第十三章 暗潮(五)
盛江航运顶层,书桌前的温志诚脑袋好几次都要垂到胸口,惊醒以后没过几秒钟就又开始小鸡啄米。
他在温家投资的一家五星酒店有长期包房,平时睡嫩模小明星都在那边解决,除此以外绝大多数晚上都是在这边度过——办公室后边的休息室是他隐蔽、最不容侵犯的私人空间,连他最信任的心腹都不能轻易入内。
“温总。”
进来的是个面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但温志诚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晚了二十分钟。”他咳了一声,装腔作势地指了指那边的座钟。
“来晚了真是对不起,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人是他的一个心腹,姓吴,单名一个辛,别的大用没有就是精明圆滑,是个人精,说好听点是特别擅长揣摩他的心思,说难听点是和他臭味相投,有的时候他都在想这人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成精。
温志诚酒喝得比桌上其他人只多不少,哪怕半个钟以前灌了碗醒酒汤下去,脑子还是不住地发飘,“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要大半夜把我叫出来。”
“您交代的事情我哪里敢怠慢,查到了就加急给您送来,您看了也能放心睡个好觉不是?”
“你就哄我开心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
温志诚哼了一声,不过看样子对他的这番恭维极为受用,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就像古时候的皇帝会刻意留两个奸臣佞幸在身边,没有哪个老板不喜欢被拍马屁,尤其是有尹源那种死板的家伙作对比。尹源,提起这个名字温志诚就犯堵,庆生酒会上的致辞他起码准备了半个月,以为能够借此在和温繁的争斗中翻身,哪想到他爸没讨好反倒惹得一身骚,因为些他自己都搞不懂的破事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都要丢干净。
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回来以后就让吴辛彻查整件事,坚决不做被蒙在鼓里的最后一人。
“这就是全部了?”
“我保证,这是我能查到的全部了。”
温志诚把那叠厚厚的资料拿过来随手翻了下,“哦,我爸当时说的是他啊,怪不得我觉得耳熟。”
聂元盛,他接手这家盛江航运的创始人,几天前被他那样咒骂过的短命鬼,也是他父亲温正霆在大庭广众下那样失态的元凶——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除了聂元盛,吴辛还调查了他的家人。
“这短命鬼倒是艳福不浅,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啧,我家那个要是有一半漂亮就好了。”翻到温志诚配偶那页,温志诚摸着下巴,眼里闪着淫邪的光。江雪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当年红极一时的电视女星,演过不少家喻户晓的角色,是他们这代许多人心里女神级的人物,“算了算了,命硬成这样,前脚死丈夫后脚死儿子,再漂亮我都不敢要。”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聂元盛死于心脏病突发,在他死后没多久独子聂郗成就因悲伤过度跟着出了车祸,被留下的妻子江雪精神失常,被友人接去国外调养至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