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后悔,那颗子弹还是夺走了那个人的命。一瞬间,就褫夺了她改变主意的机会。
傅芒仔细地看了看贺与璇的脸色,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不禁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贺与璇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又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心脏很闷,而且……”
她皱起眉头,问向傅芒:“我总是感觉心里很烦躁,而且是没法解释的烦躁,这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难道傅芒就能弄明白了吗?
……
银霜和秦珂坐在厨房里,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秦珂把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银霜看见她的动作,连忙笑了两声,“可以孵化了吧,给我看看。”
如果她没有突兀的发出两声笑,秦珂还有可能给她看一眼,可在她笑了两声以后,秦珂立刻就把项链攥紧了,然后微微挑眉:“你笑什么?”
“我……我替你高兴。”
秦珂不上当,“替我高兴?我记得你前阵子还问过我可不可以不报仇,你好像是不希望我去报仇的吧。”
“啊……这个,我其实是……哎呀你想太多啦,我是这么想的……”
搜肠刮肚半天,银霜也没想出可以解释的理由,她只好泄气的趴在吧台上,“随便了,本来我也不是很想看。”
无精打采的抬起眼睛,银霜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孵化灵蝶。”
秦珂看了一眼手里的水滴形坠子,“已经开始孵化了。”
银霜猛地直起腰,她紧张的盯着秦珂的手心,“已经开始了?!你要在这里就把它孵化出来?!”
“那又怎么了?”秦珂的神色很自然,“人类看不见灵蝶,等灵蝶孵化出来,它会指引着我,告诉我该去哪里,到时候我直接走就是了。”
我滴乖乖……
银霜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珂,“你也太急了,你、你的任务呢?!”
“已经提交了,三千星盘判定通过,不然我也没法孵化灵蝶。”
银霜愣了愣,又想起来一个事,“你就这么走了,这里的事情怎么办,还有那些人,还有贺与璇,你总应该跟贺与璇道个别吧?”
秦珂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我的任务是帮助她渡过难关,她的难关已经过了,任务完成,她已经不再需要我,我为什么要还跟她道别呢。”
银霜脱口而出:“因为她喜欢你啊!”
望着银霜着急的神情,秦珂突然笑了一声,“傅芒也喜欢你,那你离开的时候,有跟她道别吗?”
……
银霜被问住了,她只是想尽可能地拖延秦珂的时间,结果却是节节败退。杀神罗刹女果然名不虚传,对谁都莫得感情。
银霜默默垂头,小声嘀咕,“虽然我没去道别,可是离开以后,我哭了好长时间呢,我是很舍不得的……”
舍不得?
这种感情太陌生了,秦珂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这种情绪,她变成罗刹以后,最出名的就是舍得,她舍得杀人,舍得牺牲自己的部下,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舍得出去。舍不得这个词,就不应该出现在已经化身罗刹的她身上。
手里传来柔软轻盈的触感,秦珂似有所觉,她慢慢张开手心,一只闪着淡淡金光的蝴蝶飞了出来,这只蝴蝶几乎是全透明的,不仔细看,都很难看出来它的形状。
完了,这下是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银霜死死的盯着那只灵蝶,在心里想着,要不最后搏一把,干脆把灵蝶抓过来,团吧团吧吃了。
……
灵蝶完全不知道银霜正在想着怎么把它置于死地,它晃晃悠悠的飞着,一直绕着秦珂转,在知道秦珂想要找的人是谁以后,它才确定了自己的方向,然后跌跌撞撞的飞了过去。
眼瞅着灵蝶朝自己面门飞来,银霜一蹦三尺高,差点吓成一只二踢脚,她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我可没有前世,我是天生的剑灵!你找错仇家了!”
看银霜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秦珂就想笑,她刚要安慰银霜两句,就见灵蝶越过了银霜飞向门口,然后,慢慢在门口停下了。
贺与璇推门进来,她刚刚听到银霜喊了一句找错仇家,脚步顿住,她靠在门边上,不明就里的问:“什么仇家?”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银霜和秦珂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她们全都盯着自己肩头的位置,贺与璇也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
傅芒站在贺与璇的身后,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闭眼再睁眼,没错,她没眼花。
贺与璇的肩膀上,就是有一只透明的淡金色蝴蝶。
第51章
房间里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先说话, 因为此时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尤其秦珂和银霜的脸色, 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珂僵硬了几十秒, 然后才慢慢向前迈出了步子, 她这么一动,瞬间唤回了银霜的注意力, 她猛地看向秦珂,一双眼睛瞪的极大,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意外的情绪。
戚贞有可能是任何人, 这一点秦珂早就知道了,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 戚贞会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对象,她和贺与璇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她们一起生活, 一起吃饭,一起工作。那么多年,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她居然从来都没有认出来过。
三千星盘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这个问题, 已经不重要了。
秦珂一步一步走向贺与璇,贺与璇本能的往后退,她不解的看着秦珂,茫然的问她:“……怎么了?”
一种出奇的愤怒和痛恨瞬间就席卷了秦珂的内心。
两次, 她居然被戚贞的花言巧语和伪善表面欺骗了两次!
每一次,她都心软了,每一次,她都愚蠢的相信了!
秦珂周身的气势变得异常可怖,银霜一直怕她,但实际上,从银霜第一次见到秦珂以来,她从来都没见到过秦珂气场全开的样子,现在秦珂提交了任务,解除了三千星盘对她的禁锢,她能重新使用术法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把贺与璇挫骨扬灰、让她魂飞魄散了。
银霜怔了一瞬间,然后连忙飞奔过去,她紧紧的挡在贺与璇面前,失声大叫:“不行!你不能杀她!”
银霜挡在贺与璇面前,并不是想要拦着秦珂报仇,而是,贺与璇是世界之子,世界之子一个人、几乎蕴含着整个世界的一半能量,如果她死了,世界会重启,所有时间重新来过;如果她魂飞魄散了,那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这个世界会彻底被毁,所有人都活不了。
包括傅芒。
所以,银霜拼了命的挡着秦珂,是为了救傅芒。
秦珂才不管那些,她抬起一只手,手心里有暗红色的、如同血丝一般的东西慢慢缠绕着,这下不止银霜和傅芒,连贺与璇都看到了。这是罗刹女的标志招式——血色十光。
离着一米远,银霜都察觉到了血色十光的危险和阴冷,这东西就相当于煞气的结合体,别的生灵怕煞气怕得要死,只有秦珂,她能把煞气收归所有,为自己所用。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来煞气更加疯狂的反噬,没有人知道。
秦珂死死的盯着贺与璇,话却是对银霜说的:“让开!”
银霜怕的不行,可她死活不让开,她咬了咬牙,试图劝说秦珂,“她是世界之子,你不能动她。是不是灵蝶出了什么差错,也许它找错人了呢?要是没找错人,你、你不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你再等一段时间,然后再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
银霜还记得三千星盘留下的限制,于是说的都模棱两可,傅芒和贺与璇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银霜到底在说什么,傅芒快步走到银霜身边,摆出防御的姿势面对秦珂,她蹙着眉头,“秦珂,你想干什么?”
秦珂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冷笑一声:“我想杀人,都给我让开!”
银霜急了,现在的秦珂完全是说什么都不听,“我不让!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要是现在杀了她,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死掉啊!你难道想看到这里血流成河吗?!”
听到银霜的话,秦珂面无表情的看着银霜,她的声音变得冷静了一些,可她的眼神告诉银霜,她现在的状态比刚才更阴森了。
“剑灵,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身份吧,难道你觉得,我会在乎别人的生死吗?”
银霜一怔。她当然记得,罗刹女,杀神,以杀生成神的人。
银霜一时没有回答,她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秦珂好像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一样,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是只杀坏人,很多好人,也是死在我手里。杀人就是杀人,每条生命的重量都一样,没有好人坏人之分。而我身上已经有足够多的杀孽,不差这一些。”
银霜的表情有些奇怪,秦珂却懒得去细思了,连续警告两次,银霜却还是执意不让开,秦珂也没了耐心,她猛地向前攻去,银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推,顺便往左后方掠去,秦珂一击落空,紧接着又发出第二击,傅芒震惊的看着她们两个,她想上前帮忙,可秦珂和银霜太快了,她根本插不进去,再看一旁的贺与璇,她一脸空白的看着秦珂,神色中满是怔愣。
傅芒皱了皱眉,再看银霜那边,秦珂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她不想伤害银霜,但前提是银霜不能碍她的事。
银霜没有半点术法,她唯一有的就是不怕打的身体和身轻如燕的速度与灵活感,不出几招,银霜就落了下风,血色十光打在她的右腿上,右腿如同被寒冰冻住一样,淬骨的寒冷传到体内,银霜什么力都使不出来,一下子跌落在地。
怕秦珂再度出手,傅芒赶紧跑过去,挡在银霜的面前,要和秦珂打一场,可秦珂连看都没看她,转身就往贺与璇那里去了。
贺与璇依然呆呆地看着她,连躲都不会躲,大概在她的认知里,秦珂是不可能伤害她的。
这就是戚贞。
让她甘愿为人妇的戚贞。
让她放弃众生之爱、只爱一人的戚贞。
让她活生生受了三天凌迟之苦才死的戚贞。
秦珂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把她献给皇帝,难道她不够好吗?明明她想要什么,自己都能给,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啊!!
三天三夜不间断的流血和恸哭,哪怕石头也会心软的,可是戚贞她没有心,她根本就不在乎。
无声的凝视,却如同重锤击打在贺与璇的心上,毫无预兆的,她流了满脸的眼泪,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但这一幕看在秦珂的眼里,只剩下讽刺。
比刚才所有时候都盛大的血色十光出现在秦珂的手心中,贺与璇望着她手心里的血色雾团,过了一秒,才突然惊觉过来一般,快速退后,她惊惧的看着秦珂,说出的话也不完整:“不、不行,不可以……我不可以死……”
银霜尚有和秦珂一战的实力,而贺与璇就只有躺平等死的份了,眼看着秦珂手中的血色十光就要落在贺与璇身上,银霜拖着根本站不起来的腿努力向秦珂那边挪,傅芒撑着她,到现在她都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明白银霜为什么这么拼命的要阻拦秦珂。
银霜哪有时间解释那些,她眼睛都发红了,喊出的声音就像要撕裂声带一样,凄厉又尖锐。
“罗刹女!!”
她叫出了秦珂的本名,也是秦珂的身份,秦珂皱眉转身,这是绝对的犯规,银霜还在三千星盘的记录中,她这么做,会被三千星盘惩罚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银霜就疼的浑身都蜷缩了起来,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要艰难的看向秦珂,“你不能杀她!”
傅芒被她突如其来的痛苦神色吓得模样突变,银霜缓过那一阵的剧痛,也就差不多没事了,她踉跄着推开傅芒,然后站起来,深吸两口气,她祈求一般的看着秦珂,“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求求你,现在别杀她。如果杀了她,你也活不了,你可是怨气的化身,要是你怨怼的人消失了,你也会跟着消失的,你就这么想死吗?!”
银霜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劝劝秦珂,毕竟她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没有术法的她根本打不过秦珂,而且她也没法威胁秦珂,秦珂什么都不在乎,她想要的,就是戚贞的命。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银霜也无可奈何。
可在她说出这番话以后,秦珂的脸色却慢慢的变了,“谁告诉你,我杀了她,我就会死?”
银霜一愣,她觉得这个问题没来由,愣了半天,她犹豫的指了指天上,“就……那谁告诉我的。”
没被惩罚的时候银霜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现在知道了,她就死活都不想再感受一次了,不过秦珂没有那些限制,她可以随便说。
“你娘?”
银霜摇头。
“祝沛儿?”
银霜点头。
秦珂没有再说话,她紧紧的皱眉,银霜想了想,试探的往她那边走了一步,“怎么,你也不知道这一点吗?”
秦珂垂下眼眸,低低地说道:“不知道。”
银霜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安慰道:“不知道没关系,现在我告诉你了,为了活着,你还是别……”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真的。”
秦珂倏地打算银霜,银霜傻傻的“啊?”了一声,秦珂没再说话,看起来正在思索着什么。
祝沛儿不是多事的人,她会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
她们都知道银霜好骗,但那是因为银霜没什么阅历,而且容易相信别人,如果论智商的话,银霜一点都不笨,所以对她不能全说假话,如果全说假的,她肯定会发现。
但如果说半真半假,她就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