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作者:它似蜜  录入:05-22

  眼镜根本起不到隐蔽作用,光是遮不住的,陆汀悻悻地想,弄得这么好看,站在人堆里也醒目,真是失算失算,要是被哪家不长眼的看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邓莫迟则一如往常,并未往自己的外貌上投去过多注意,有服务人员上来迎,他也只是默默跟着陆汀,进行他的观察。

那人的铁灰色套装把他显得比往常成熟,也不像平时的宽衬衫长皮衣那样捂身材,但陆汀走起路来还是慌慌张张,让人觉得他还没长大,并且正在经历严重的心烦意乱。

  “咱们直接进去就好了,还得再过两道门。

”面对宴会大厅前排起的队伍,以及那些登记送礼的人,陆汀这样说道。

他确实走得畅通无阻,身份磁条都不用拿出来,直接领着邓莫迟走入那道至少五米高的彩色玻璃大门。

“我、我能拉着你吗。

”他又梗着脖子张望,却准确地朝邓莫迟伸出右手。

  下一秒,手还是空的,但手肘一侧不是——邓莫迟直接揽住了他的腰,就像任何一对亲昵的恋人一样。

  “你在紧张。

”邓莫迟说。

  “我……”  “还有事要做,冷静一点。

”邓莫迟的力道带着他走,温度又贴近他的耳边。

  你这样我没法冷静啊……陆汀只得红着耳尖低下头,看着自己锃亮的鞋尖,傻傻地吞口水。

  熟悉的招呼声又在前方响了起来,是舒锐。

婚礼要持续两天,陆汀没想到第一天的单身派对他就会来,还来得这么早。

见那人戏谑地瞧着自己,隔着点距离走在身边,好像刻意不来打扰似的,陆汀的脸就更红了。

  “你一大忙人,真要在这儿耗两天啊?”他问。

  “我觉得很烦,需要喝酒,”舒锐扯了扯领结,理所当然道,“今天又不用礼仪应酬,开心就好了,说实话明天的典礼我才不想——”  说到这儿,他的话断了,陆汀也赫然看到前方一丛酒杯型花坛前站着的人,竟是何振声。

  他还是那副不缺笑容的派头,正用那只合金手端着香槟杯,和几个人闲散地聊着天。

陆汀头一次看他穿得这么正式,连那枯草般的银发也梳干净了。

  而舒锐显然更震惊,停在原地,步子都挪不动。

  或许这很不厚道,但陆汀在这紧张氛围中竟感到一丝安逸,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或许是因为邓莫迟的手还搭在他腰侧,那么理所应当,眼见着何振声放下同伴,径直向这边走来,又眼见着几丛宾客路过,它还是没有放下。

  第28章  陆汀本以为,何振声走到跟前之后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对邓莫迟说的。

  比如开玩笑问他怎么变成光荣家属了。

  却见何振声直接看向舒锐:“少喝点,前两天不还胃出血疼得要死?”  舒锐捏着盛了一层白兰地的矮杯,那点惊慌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药又不是没吃。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汀看着自家发小一脸的职业假笑,就知道他要开演了,装作跟何振声根本不熟的样子,也不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到底做给谁看。

何振声倒是自在得很,拿酒杯指了指十几米之外的同伴:“邀请函寄到了我家,我就来送点贺礼,顺便见几个朋友。

”  “邀请函?”陆汀有些惊讶。

  “是啊,陆总统大人不记小人过,”何振声又是笑嘻嘻的了,绕到陆汀身前,倒退着走了几步,“那边还等我呢,听说今天酒随便喝,你们也玩得开心点啊。

”  说罢他就转过身子兀自走了,回到同伴之间。

  等到经过那座酒杯型花坛,也经过花坛前交谈的那几个人,确保距离足够远时,陆汀才小声开口:“老大,你觉得,他会不会准备就这两天杀了我爸?”  邓莫迟看了他一眼:“没胜算。

”  “确实,”陆汀松了口气,“那他过来干什么?和和气气地参加仇人婚礼?我也真搞不懂我哥了,发那个邀请函过去不就是恶心人吗?还是说,这是个圈套?”  舒锐已经放下方才端着的架子,只是酒杯还端着,往他的嘴里倒进去不少的酒。

“他跟你哥是老同学,从中学,一直到从卡特琳研究院毕业,”没了平时快刀似的语速,他显得有些落寞,“而且又是何老先生遗子,怎么说都该邀请啊。

”  这确实是陆汀没想到的。

他一直觉得何振声就是个家道中落的混混,心理变态生活混乱还爱蹭吃蹭喝,谁知道,那人也曾考进全联邦最严格的学院之一,被当成青年政治家培养。

  但他也没空对别人的人生经历感慨太多。

一路上,碰到不少熟面孔,多数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但也有些关系比较近的需要停步聊上几句。

他们和陆汀谈着天气和马球,也都对邓莫迟很感兴趣,陆汀就会拉着人大大方方地介绍,而舒锐这个“冒牌红娘”就在一边合宜地微笑,时不时补充点细节,“我那儿的青年才俊,把小汀交出去我也放心了。

”他总是这样说。

  应付起社交场合,他们确实配合得相当熟练。

  邓莫迟则一边乖乖当着展品,和不同的人握手,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几座大厅都观察一遍,脑海中大体构想出了酒店的结构。

单是这一层,一共有三道门,分隔出的四块空间各自都有花哨的主题。

最里面那间直径大约一百五十米,显然是普索佩酒店的最核心,也是婚礼重点布置的区域。

  花门已经摆好了,红毯贯穿中轴线,只在圆心处被打断——那是几圈纯白色汉白玉做成的圆台,摆满琳琅酒菜,舞池是绕在餐台周围的大圆环,地板全部由形状不规则的大块弧边高硼酸玻璃拼成,地板下则是流动的水,配合乳色灯光的照射角度,把整座拱形大厅映得波光粼粼。

  尤其是从墙角一直到拱顶的叠层设计,薄薄地逐渐堆积,好比一片片错落的白瓦,被水光照得迷幻,整片空间朦胧、摇曳、湿润、温暖,让人错觉置身一颗史前巨蛋的内部。

  现在播放的音乐是世纪初的流派,貌似叫new w**e,合成器浓郁的音色盖在耳畔,总是闷闷的,听着也像是隔了层水。

男男女女浸泡其中,小声地交谈,或是交颈,跳着飞蛾般旋转的舞蹈。

  舒锐被几个合伙人拉走打扑克去了,陆汀也已经放松下来,又一串令人疲惫的问好过后,他照旧挽着邓莫迟,一同来到餐台前,拿了两块酸奶慕斯。

  也就只有手掌一半大小,邓莫迟捏起充当底座的戚风,端详了一下,两口就解决了。

  “好吃吗?”陆汀弯着眼睛笑,把自己还剩大半块蛋糕的小银盘端在手中,另一手擦了擦邓莫迟嘴角的酸奶。

  “放了桃子粒,”邓莫迟一本正经地评价,“好吃。

”  陆汀舔掉拇指尖上那点白色,这举动和现在的场合严重不符,却让他觉得舒适,心情就像小时候窝在被子里偷偷啃指甲,或是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偷吃酒心巧克力,一点点满足和一点点甜味就够。

他又在这张餐台边绕了小半周,找到真正的桃子蛋糕,探身端出两个小盘。

  邓莫迟这次没有吃得那么急,还用了叉子,优雅地叉起淡粉色卡仕达酱上的那一大块糖渍蜜桃,小口地品尝。

  “这个怎么样?”陆汀也咬了一口自己的,咽下去就吐了吐舌头,“太甜了!比刚才还甜!”  邓莫迟只是瞧了瞧他冷落在一边的那块酸奶蛋糕,还有手中这块即将抛弃的,并没搭腔,但陆汀总觉得这人是在说:不许浪费。

  “你帮我解决一下好不好,老大。

”他耍起赖。

  “不好。

”邓莫迟低头解决起自己的那块。

  “哦。

我不会浪费的。

”陆汀默默低头,决定从那块比较好下嘴的酸奶慕斯入手。

大口吃似乎比小口地抿要容易,但是囫囵吞下去,他还是被腻得只想找水喝。

端起苏打水一饮而尽,他已经做好马上再齁上一嘴糖弄得舌头发麻的准备了,放下杯子才发觉,邓莫迟微微皱眉,正看着自己。

  “给我吧。

”邓莫迟说。

  “给你?”陆汀的手里只剩那块桃子蛋糕了。

  “给我。

”邓莫迟朝他伸出右手。

  陆汀一琢磨明白就笑了,很开心的样子,把小银盘放上去,双眼亮晶晶地地看着这人帮自己收拾残局,糖分炸弹似的东西,邓莫迟吃得干净清爽,面不改色。

吃完过后,陆汀立刻递上苏打水:“老大辛苦了!”  邓莫迟接过玻璃杯,痛快地喝下去半杯,又把目光放在舞池上,像在寻找什么。

  陆汀牵住他两只手,凑上去亲他嘴角。

这也不是陆汀从小受的礼仪教育所允许的行为,偷看他们的更是大有人在,但陆汀就是要这么做,在这一秒,绝不想干亲吻之外的其他事,“你今天对我好好。

”交换秘密一样的语气。

  邓莫迟回看他,不说话,瞳仁中映着充塞满室的波光,脸上也是明明暗暗,闪动流淌。

  陆汀也忽地害羞起来,下巴枕着身前那人的肩膀,“我想跳舞。

”他说,脸朝一侧,抱着邓莫迟轻轻地晃。

  “跳舞?”这声线竟像是笑了。

  可邓莫迟笑得转瞬即逝,陆汀再抬起眼就看不到,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对啊,但我今天不想跳,不想让这群人看,”他抓紧邓莫迟的手,“过两天,我带你去我喜欢的地方,比这儿好上一百倍。

”  邓莫迟点点头,像是把这话仔细听了进去。

  “是他们吗?”他又按了按陆汀的手腕。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陆汀一时间还有些茫然,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左侧有一行人正顺着红毯朝自己走来,惊得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

  走在最中间的正是他大哥陆岸,正如每一个新婚之前的男子,意气风发得仿佛地毯尽头是颁奖台,他就要翘着尾巴上台领奖。

而紧紧尾随在一旁的另外七八个男女之间,就有陆汀此行的目标——那两个负责武器资料库的家伙,前两天刚把详细资料跟邓莫迟介绍过一遍,此刻,他自己心里也是格外清楚。

  其实本来就比较相熟,至少小时候如此,那也是一家跨国公司老板家的两位公子,比陆汀大上几岁,从小就爱跟在陆岸屁股后面,长大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心腹。

  陆汀余光瞥向他们拇指根上箍着的铜色小环,心知自己所要的、解开那些零件的钥匙,就在其中。

  “哥,”大半年没见面,陆汀叫出这个称呼,只觉得比以往还要生疏,“听舒锐说,各种事儿都准备好了?”  “嗯。

”陆岸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一走近,浓重的皮革味就信息素开始入侵,这气味从小就让陆汀觉得呼吸不畅。

魁梧的Alpha居高临下,直截了当地打量邓莫迟,又道:“刚才在路上,我就听说你咯。

”  邓莫迟也淡淡看着他:“你好。

”  “什么时候认识我弟弟的?”陆岸使了个眼色,那些跟班就都散了,知趣地到另一个餐台周围喝气泡酒。

  “半年多了。

”陆汀连忙道,又开始后悔口快,这是没商量过的内容,“还是不到半年?”

“今年春天,三月二十七号,”邓莫迟稳稳地搂了一把他的腰,说着临场发挥的台词,“还差十九天半年。

”  “好小子,”陆岸随手端起一杯龙舌兰,“爸爸知道了吗?”  “还没有,哥你恋爱的时候也没有随时报备啊。

”陆汀镇静了不少,不出所料,当他靠近邓莫迟,铁锈的味道就把他保护起来,无论外面是多强烈的干扰,他都感觉不到了。

  “你是咱们家唯一的一个Omega,和我比什么,”陆岸挑剔地看着陆汀扬起的下巴,“可别做出给家里丢脸的破事儿啊,明天爸爸来了,老老实实过去介绍。

”  “我妈妈也是Omega。

”陆汀直视着他。

  陆岸挑眉,笑了:“就是要你别和薛阿姨学,好好吃抑制剂,别把肚子搞大了没法收场,又麻烦又丢人,记住了吗?”  陆汀的指甲掐入虎口,他感到疼,慢慢道:“我没有给家里丢脸,如果怀孕,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  “啊,也对,也对。

”陆岸饮着酒,还挂着那点刺人的笑,“来,好不容易谈了场恋爱,我也祝你们俩长长久久!”他对着邓莫迟高高举杯,“姓邓是吗?真是有劳你了,摊上我这个不着调的废物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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