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作者:它似蜜  录入:05-22

雷达也屏蔽好了,两种角度都是隐形。

”  飞船倾斜起来,迅速向上爬升,何振声远远说道:“你对这方面研究还挺深!”  “因为我以前总是很想消失。

”陆汀笑了笑,他看向舱门一侧的监视器,火光正在远离,船体温度也在下降,火山口、克兰监狱,都正以超声速被甩开。

  他们贴着火山侧壁爬升,位于特区的最边缘,繁华与漆黑一线之隔,不需要多久,夜色就会更温柔地接纳他们。

  陆汀呼出口热气,提起紧身T恤的领口,摘掉嵌入手掌的碎玻璃,抹了抹脸上的汗,绳扣已经解好,在包扎伤口以及用砂轮锯断手铐之前,他要先抱着邓莫迟好好看一看,因为他一秒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他转身跪坐下去,端正地面朝邓莫迟,摘下那个讨厌的嘴套,用指肚轻轻捋着那张脸颊上被勒出的红痕,温柔地笑:“刚才谢谢啦,老大,你是不是摔得挺疼。

”  邓莫迟避开他的手:“为什么救我。

”  陆汀一愣,手指僵住,拥抱也停顿在怀里:“他们已经上洗脑仪了下一步不知道会干什么,我这样是打乱你的计划了还是——”  邓莫迟依然镇静,审慎地端详着他,打断道:“我认识你,对吗?”  陆汀腿一滑,从脚跟坐回地板,烫破皮的手臂被他压在身后,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睛眯了眯,忽然瞪得圆圆的,颤映着灯光,慢慢变得涣散,又很快聚焦起来,用力回过神,他才大口呼吸着,露出被杀了一刀的表情。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先前的冷淡、回避、漠不关心。

还有那些永远没有回音的电话、短信、长信。

  “喂,我没听错吧?”已经升到利于飞行的高度,飞船也摆正了船身,开始平稳前进,何振声扯开嗓子问,“邓老弟你怎么回事?”  “我姓邓?”邓莫迟又眨了两下眼睛。

  “是啊,你姓邓,叫邓莫迟。

你和我们是朋友,过命的那种,”陆汀专注地看着他,目光平和,饱含水光,他好像心碎了,又已经,在下一秒钟,把它天衣无缝地拼了回去,“请你务必相信我。

”  第47章  朋友。

这是个谎,但陆汀把它说出来,过了五秒,十秒,一分钟,都没有后悔。

  因为他意识到失忆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并且发生在这天的洗脑之前——陆汀几乎可以断定这一点了。

他记得邓莫迟幼时的那一次,一夜铲平十岁前的所有记忆,都是大火,都是失去至亲,与这次多么相像。

陆汀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假如失忆的是他自己,他不觉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爱人是能够轻易接受的,刚刚才确认相识,马上就要找回爱意?人又不是硬盘,再怎样塞都塞不进去吧。



当然,选择说谎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这很自私,他对邓莫迟隐瞒了两个人共同拥有的真相,但他心知自己目前承受不起邓莫迟在听到诸如“情爱”之类的词汇时表现出的疏离抑或怀疑,哪怕只有一点,他都会陷入非常大的绝望。

  相比之下,还是“朋友”更安全,更适合当下的情势。

  ——逃亡已经开始了。

  按照既定计划,Aldebaran-b正在高速接近都城边缘的西海岸线,陆汀也不敢耽搁时间,从前舱取来立式砂轮和医药箱。

回来时他发现邓莫迟还在盯着自己,有些直勾勾的,并不是全然放松的样子。

  “我先帮你把手铐弄下来,然后检查一下伤,”陆汀蹲在邓莫迟跟前,“其他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好吗?”  邓莫迟点了点头,任由陆汀把自己铐着的双手拉起来,放在砂轮下的石棉台面上。

那是个电子铐,需要先输入某种进程编码进行断电,然后强行卸下才能保证安全。

陆汀显然对这一系列流程十分熟悉,从手铐外侧的序列号推断编码的那套密码他倒背如流,坚硬的锰钢很快就被打磨出火星,整整齐齐地被三个锯口拆分开来。

  金属碎块被他拿了下去,邓莫迟的双手却还是放在石棉台上。

  “怎么了?”陆汀抬起眼。

  “腕关节好像错位了,不能动。

”邓莫迟停止对他的观察,如梦初醒道。

  陆汀的脸色唰地发白,邓莫迟垫着他的那一摔比他想象中还要重,放着手铐擦出的皮外伤不说,原来里面也有那么大的痛感。

可邓莫迟方才被他握住腕子,又顶着砂轮震出的震动,吭都没吭一声。

  “两只手?还有其他地方感觉不对劲吗?”他把医药箱翻得稀里哗啦地响,问道。

  “只有右边。

”邓莫迟说着举起左手,五指攥住又打开,还力道均匀地转了转手腕,这才垂到身体一侧,认真地向陆汀证明它的健康。

  可陆汀无心欣赏,“是我刚才压的吧。

”他吸了吸鼻子,给那只动弹不得的右手固定夹板,其余都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是对于一个程序员,还是对于一个工程师,右手都太关键了,而相比邓莫迟右手的重要程度,陆汀不觉得自己的专业性是足够的。

  好在专业的人也很快就能见到,“联系上了吗?”陆汀抬高声量,朝前舱喊。

  “已经在等了。

”何振声答道,慢悠悠走过来,隔块挡板看着墙角挤着的两人,“哎,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他皱眉问。

  “不是。

”即使手心的伤口正被一次性镊子翻开,夹出细碎玻璃,邓莫迟仍然面不改色,徐徐说道,“多数想就能记起来。

”  “那我是谁?”何振声拗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邓莫迟靠上舱壁,看了他一分多钟,道:“你姓何,做生意的。

右手是钨合金机械臂。

”  何振声乐了:“回答正确,看来没傻。

”  邓莫迟又道:“你追杀过我。

”  何振声笑容一僵:“……OK我们换一道题,给你包扎这位是谁?”  邓莫迟的目光又落回陆汀身上,这个深低着头,默默对付自己伤手的Omega。

他大概最近过得不太好,发心的乌黑已经长出了长长一截,与发尾的亚麻格格不入,整个人也透出一股疲惫和萎靡。

一分钟过去了,接着是两分钟,三分钟,邓莫迟全神贯注地看他,眨了不止两下眼睛,最终还是无言。

  陆汀打好绷带的结,忽然抬头冲他笑:“我叫陆汀,一般都叫我Lu,以前当警察的,估计刚才已经被革职了。

”  “巡讲上,我见过你。

”邓莫迟说。

  “嗯,是啊,”陆汀拢了拢他的后颈,帮他戴上防护带,好吊起那只伤手,“你当时以为我是要去抓你,对吧?”  邓莫迟没有搭腔。

  “缺个药引子,”何振声提醒道,“陆汀,你拿点以前认识的证据,给邓老弟一看,人绝对马上就想起来了。

”  证据?比如合影吗?陆汀想,可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天拍过照片,还是光着身子,在床上。

  那当然是不能拿出来的。

  除了合影还有什么?陆汀刚才就看到,邓莫迟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银色的小环还在,他就像劫后余生一样开心。

但很快又清醒过来,邓莫迟的确没摘,但也仅此而已,也许只是在没搞清楚用途之前保险起见才留着它。

而既然现在要以朋友自居,再多话涌到嘴边也得憋回去。

  那还有什么……比如后颈上的牙印?陆汀简直要被自己逗笑了。

  “没事,慢慢来就好,”陆汀开口道,“想不起来咱们就重新认识一回,只要记住我们是一伙儿的。

”说完,他真的笑了,把药箱和砂轮交给何振声,看那人回到操作台前,这狭窄的后舱里,又只剩两人独处。

陆汀靠到墙边和邓莫迟并肩坐下,一时间张不开嘴。

他突然有些无措,航路图显示距目的地还需行驶二十三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他又同时感觉到莫大的安全感,也可以说是安慰。

舷窗外是不能再深的黑,而他们在这漆黑中藏起了自己,从这个世界遁形,和他幼时做的白日梦如出一辙。

况且,就在他开始担心邓莫迟留下的外套即将把气味散尽的时候,真人竟然就这样回到了他的身边,这难道不是幸运?这已经值得满足了。

于是陆汀用力地深呼吸,恨不得把肺都掏出来,却又用力保持着不动声色,生怕暴露自己反常的贪求。

  说不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在久违的铁锈味中,陆汀的心跳渐渐稳定,却撞得心口隐痛,他很舒服,想闭上眼,却也很想放声大哭。

静静包裹着他的是煎熬,也是温柔。

  很快他就睡着了,靠在邓莫迟肩上,最后几个闪念他想起自己坐的是左边,不会压到那只受伤的手,之后就昏沉睡去,仿佛完全失去了再次睁眼的力气。

  邓莫迟收起下巴,垂眼看了看紧挨在自己身侧的人,鼻尖碰上他的发梢,深深地嗅了几下。

  这是他之前莫名不敢靠近的距离。

  何振声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有急事吗?或者你着急去什么地方?”  邓莫迟不回答。

  何振声习以为常,又道:“我们带你去哪儿,你居然半句话都没问。

”  “如果想骗我,那也问不出来。

”  “这回真没人骗你。

”  “……”  何振声叹气:“我就算了,你至少应该信他。

”  邓莫迟保持沉默。

  “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吧,失忆了,总不会连新闻都不看,”何振声顿了顿,低声道,“他干了今天这件事就是叛国,最严重的那挂!全球通缉然后八成死罪,不但叛国,他还背叛了他老爸,以后连家也没得回。

真什么都不要了,我看是真疯了。

”  “我知道。

”邓莫迟轻声道。

  何振声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又道:“对了,除了记忆,你五感比如嗅觉什么的——”  “都正常。

”  “那不该啊,陆汀信息素又没味儿,整个人身上都是你那股铁锈,你自己闻不出来?”  “当然不会。

”邓莫迟这才转头,瞥了何振声一眼。

  “他也不是没味道,”他又冷声补充,“是水。

”  何振声愣了两秒,举手投降,回到前舱准备降落去了。

  Aldebaran-b降落在海面上,一架庞然大物从水中浮出,打开腹舱与其对接,是毕宿五。

由于表面积太大,毕宿五无法承受五米以上的水压,只能浅浅地藏在水面之下,舒锐在操作室看守,已经等候多时。

  从下方传来的脚步声有三串,陆汀走在最前面,睡眼惺忪地朝他打招呼:“辛苦了。

”  “不辛苦,”舒锐蹙着眉头,打量邓莫迟的绷带,“手怎么了这是?”  “应该错位了,你看一下吧。

”陆汀略带歉意地望着他。

  舒锐不再说话,又瞧了两眼靠在门边打哈欠的何振声,领着身后那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青年前往毕宿五上层的医疗室。

他实在不像个叛逃的一级重刑犯,因为他看起来连犯罪的欲望都没有。

这至少与大多数人的固有印象毫不重合。

但他又着实麻烦多多,让人头疼。

  今晚这个时候,舒锐本该在自家公司开紧急会议,他一点也不想答应陆汀过来帮忙。

  但还是答应了。

面对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发小,说出“不”字太难。

不情不愿倒是容易。

由于心中烦闷,舒锐怕自己嘴快误事,处理伤处期间干脆一言不发,邓莫迟则比他还要擅长沉默,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静谧,只有正骨时弄出了稍大的声响。

好在伤得不重,骨头也没有需要开刀的裂隙出现,很快就处理完了,邓莫迟客客气气地说了谢谢,绑着新夹板,吊着新臂带,率先走出医疗室。

  陆汀就在门口等着,眼中的困意被红血丝取代。

  “应该不会留后遗症,半个月左右完全恢复。

”舒锐道。

  “那就好,”陆汀呼了口气,“Lucy准备了宵夜,有牛肉粥、煎饺和豆浆火锅,”他说,又忙着跟邓莫迟解释,“Lucy就是这儿的人工智能管家,我老说她像人工智障,你以前就帮我改造了一下。

这艘飞船叫毕宿五,是我平时住的地方,我也做了隐形处理,这里还是远海,暂时比较安全,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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