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二目

作者:二目  录入:12-22

北呼随手抓过那阁在一旁的皮毛围着下身, 一跳一的走到溪边来. 他循着过往的习惯把身体半淹在溪中, 不料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却从下袭人而来. 北呼吃着惊, 以为是有什怪异的蛇虫躲在水里咬他, 于是忙挣脱一下, 想要把那东西甩开过来. 可疼痛却越发热烈, 痛得他快要倒下过来.
他伸手一探, 只觉股下涌出一片热浊, 他心里奇怪, 亦越发觉得今天溪水清冷得要紧, 也就胡乱擦过几下, 立起身来就往帐子走去. 很冷, 很冷, 分明是大热的天, 不知为什么北呼就是一个劲儿的感到寒极了. 他俯身把自己包在厚重的皮毛中, 裹成一团浑圆的生物, 就沉沉的睡去了.
到展鹏再回到这个帐子中时, 只得着个脸色白得要紧的北呼.
「你是怎么了?」他皱了眉, 摸着那从未如此苍白的脸孔, 心里就是一个痛.
「我......」不知怎么从那天以后, 北呼就闹了好几天肚子, 猎不到东西, 亦没有胃口去吃, 一躺就是这些天了. 可这种事情, 亦不好向展鹏说去, 于是就一直我我我的, 就要变成唤栏里的鹅了.
看他低着头, 展鹏心里也知道个大概, 就恨自己粗心, 怎么就不把事情料理妥当才走. 想着, 亦不免于软了声音在哄:「北呼, 北呼, 对不起啊, 北呼.」
北呼不懂为什么展鹏突然在道歉, 也就把脸凑近, 要把他的样子看过仔细. 只见那眉头都皱歪了, 北呼伸手去, 想要把它们都揉下来. 「展鹏啊, 这不干你的事, 是我那天到溪边洗着, 不知被什么咬了才会如此.」
这下反是展鹏呆了, 被什么东西咬着? 那... 他心里更急, 忙着去问, 到北呼羞着脸说了那始未以后, 他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轻叹一口气, 抚着那张青白的脸又软软的道:「北呼啊, 北呼, 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你就只会猎. 如果到哪天你跑不动了, 猎不成了, 你又会怎样呢? 你能怎样呢? 北呼啊, 北呼...」
说着, 他把北呼更深的抱入怀内. 那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都什么时候了? 还跑到溪水里凉着. 展鹏心里埋怨着北呼的无所谓, 可亦一并痛恨着自己的行为. 不是明知到对方比其它人都要纯粹, 都要天真吗? 怎么就放任他一个人留在帐子里? 想着, 那眼眶内亦不免有泪, 晃晃动动, 闪着那后悔的情味.
北呼啊, 北呼, 到那天你不能动了, 又要怎么办呢?
展鹏看着北呼, 北呼也看着展鹏. 初时他以为展鹏生气了, 可看到那泪光, 便又知道展鹏是伤心, 但是在悲哀什么,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来. 于是就任由展鹏抱着哄着, 一下子又困了, 伏在那头就沉沉睡去.
梦醒时候, 展鹏总是不在. 他爬了起来, 失落的四处张望, 正要站起的时候却着了东西, 仔细看来, 才知道是一饼饼的干粮. 北呼摸着那干巴巴的饼儿, 沾了一手白末, 可他还是笑了, 笑得很高兴, 很满足的样子.
他把那串饼小心的分开, 抓了一个放在嘴边, 却只去尝它上面的细末, 到嘴角都白一圈了, 还是没有真正的咬下一. 想来还真是奇怪啊, 要是在平日定当胡乱吃过这饼就睡, 可现在却把吃饼当成是什么大事似的, 非要这样恭恭敬敬吃的不可. 他慢吃着, 久了喉咙也有点干涸起来, 甩甩头, 眼前就一缸水已经添好了, 就像是等着他去用.
一切都布置得妥当极了. 北呼痴痴的想着, 手中的一块饼, 又多缺了一角.
后来呢? 展鹏有时会来, 可北呼还是觉得他来的时候不多, 就是来了也不久. 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总是奇怪的, 似乎自那天以后, 就失落掉什么似的.
「你在想些什么啊, 展鹏?」有时北呼这样问他, 并不求一个回答, 却只想错开那种奇异的目光. 展鹏也只是经常笑笑, 并没有特别作些什么回应.
可今天并不同.「我在想, 北呼你讨厌我对你干的事吗?」展鹏突然淡淡的问.
「什么?」北呼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凑上前来, 吹着那淡薄的气息, 温暖着北呼那环着半玉的耳朵. 北呼只感到心上一热, 摇摇头, 又点点头, 再次对上展鹏的目光时, 那双唇已近在眼前.
不由分说, 他们又接吻了.
松开的时候北呼说:「我...嗯...不讨厌吧?」
「不讨厌也就是可以的意思吗?」展鹏以手梳着北呼的发稍, 那不听话的跳出来, 又被他温和的按下去, 渐渐梳成平滑的样子. 他的目光极其奇怪, 像是混杂了许多的感情, 而又彼此冲突.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
不讨厌就是可以的意思吗? 北呼想了想, 觉得应该是相同的, 可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看着展鹏, 目光极为诚恳, 想要对方告诉自己一个答案, 好从那死寂的气氛中逃离.
「北呼, 我好怕呀.」突然, 展鹏抓紧他的手说着. 那脸孔一直于到上面搓磨, 不容那抚擦出的温热散开, 也不容北呼逃离他身边一刻. 北呼看着他不对劲, 也想要安慰他. 一双手抱了上去, 迎上了展鹏的怀抱, 北呼听着那细碎的话语, 也想不出个所以来, 他只知道展鹏在害怕, 不知在怕些什么.
「你害怕些什么? 展鹏.」北呼把展鹏抱着, 只觉他真个是害怕了. 一个劲儿就往自己怀内缩去, 脸孔也埋在肩膀间不肯现出来. 北呼低头去他, 那背后的手越抓越紧, 也不知道那是副怎样的心思, 就像是沾染到他的悲哀那样, 突然北呼也想就此哭来.「...展鹏...展鹏...你在怕什么啊?」
「我怕, 我下一次来, 你就不在了.」展鹏的话缓缓打入北呼心中. 我也怕没有下一回, 你不再来了. 他在心里轻轻的呼唤着相同的话, 又拍着展鹏的背项给予安慰. 然后展鹏又缓缓的说:「也许某一次你就会发现, 其实你讨厌我这样作的.」
「是这样吗? 北呼.」说着, 展鹏又细细的伸手去抚那张脸. 那问题肯定又似在否定, 北呼不知要怎样回答, 他也把手放开去摸对着的那张脸, 突然想起了什么, 吞吐一下, 又缓声的说话.
「展鹏, 我想起来了, 这种事别人都是和女人做的.」脑海中涌现在河川旁, 帐棚间所见到的各式境象, 就是父母那相视而笑的场景亦被北呼拿出来对比一番. 呀, 展鹏是觉得他不好了吧? 这种事别人都尽和女人做去的, 又怎么选像自己那个样的人? 想着, 北呼不禁亦感到悲伤起来, 原来展鹏觉得他已经不好了.
意味深长的目光射向他, 展鹏在看着他, 久了, 又吐出气来:「那你呢? 北呼你也要和你的媳妇做去吗?」
「我没有媳妇.」北呼傻傻的应到.
「那还是会和我这样做的吧?」他的唇贴上他的, 不容抗拒的深入, 依依不舍地退出. 北呼都感到胡涂了, 要说别人都跟女人做去就会高兴的话, 自己倒不觉得. 就似乎是展鹏才有那个能耐能令他笑, 令他愉快, 那是别人办不来的事. 大概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吧, 要是人人都能做到, 那就用不着当看到自己的媳妇就去笑, 而应该向人人都笑.
应该是这样吧? 北呼想着, 也不知展鹏明白了没有. 后来那手慢慢抚到他两腿之间, 也诱导他的手往那同样的部份抚去. 他们彼此安慰, 生着热气, 不禁又在一个个吻中流逝着那激动的快乐.
喘息间展鹏怪怪的说了一句:「北呼, 答应我当我在的时候, 你莫要找一个媳妇去.」
8: 短歌行

展鹏什么;都知道, 但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说现在, 族长特地到帐来向北呼说的事.
「北呼, 那个人, 我们大家商量过后, 还是决定要把他除去了.」族长说的时候, 不忘把手往膀子一挥, 似乎不这样做, 就不能把他的决心展现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北呼正襟而坐, 那眼睛是低低的盯在地上, 使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呵呵, 那是你的朋友, 你当然是要问的.」他把长烟管往地上随便一阁, 一边抓起脚丫子来. 那烟管喷出的烟气团团环着帐子转, 形成一股难过的气氛. 族长偏着头去嗅那脚丫子的气味, 一边摇着脑袋道.「不象样, 不象样. 唉, 北呼, 你的那个朋友真的不象样. 不是我们不给他一线生机, 而是他自己寻着死路来钻.」
北呼看着族长的动作, 那模样还是极平静的, 只是心里又起了波澜.「这话怎么说来?」
「唉呀呀, 北呼, 那个人, 真的不成气候. 咱们是怎么对他着来的? 唉呀, 你瞧他, 你瞧他是怎么对我们着来!」说的气不过, 族长气愤的往腿上一拍, 震得那烟管子也半滑下来. 他往左右瞧瞧, 一边又神秘的道.「北呼, 那个人是个贼子头领没错的了. 你知道嘛? 我得了消息, 说他领的那班贼子这月十五, 就要打到我们族来. 唉呀, 北呼, 你别这样看我. 我们族里有的什么, 不就女人和小孩? 要待他们来了, 就赶不及了.」
「你可能给我个证据?」北呼盯着族长看, 那黑眸子内没有其它, 就只有不容忽视的严肃和端正.
「证据? 唉, 北呼...现在还谈什么证据?」族长重重呼出一口气, 一下又挑起那支烟管子. 「要待他打来了, 那时你自会知道, 可族里的人呢? 唉, 北呼, 北呼...你真要待他打来了才甘心吗?」
说到后来, 就是不给对展鹏的评价留一点余地, 就只管说那是个该死的坏人, 要是杀晩了一刻, 也都是万万不该的样子. 北呼把手搓揉着, 到那吱吱的声音渐微了, 才轻轻吐出一句:「那你要我怎样办?」
族长听他的口气, 似是对自己的劝言终于肯首, 不禁也松了口气, 那发黄的牙齿也笑得露了出来. 「北呼, 我不要你干些什么. 可那人是你的朋友, 道义上也该由你下手才对得他, 这样一来也不会损害到你的名声.」
说着, 他又像想起些什么, 高兴地伸手拍拍北呼的膝头, 一下又笑着说着.「北呼, 你不是一直想当个英雄的吗? 现在你就去杀一个人, 那不就成事了吗? 既助了族里人, 也完了自己的心愿, 那多好! 北呼, 你永远会是族里的英雄.」
突然, 北呼抬起了头, 笑了.「族长, 我会给你个结果.」
族长看他答应下来, 也就爽快的拍拍手, 屈身立直脚来, 提起烟袋就要揭起帐帘往外边走. 他笑着, 那发黄的的牙齿闪着外间的光亮, 太阳光照到帐子内, 北呼却把眼睛半起来.

夜里, 展鹏一如往常来了. 今晚似乎有什么别的不同, 揭开帐子, 只见北呼正襟危坐在那暗暗的一角,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似乎又在等待些什么. 展鹏轻身往帐子内一钻, 张开嘴来就嚷道:「北呼, 我肚子饿了, 今天你有没有猎得什么好吃的?」
只见那暗处传来沉默的哼声, 久了, 北呼才吐出一句:「没有.」
「是这样吗?」展鹏不掩那失望的神色, 一手提起抽着的东西就道.「唉, 那我们也只好干吃这些饼子了.」
那暗处没有传来回应. 展鹏以为他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比方说是如逃了一只鹿, 或是走失了一只兔的那么一回事. 于是展鹏也没有太在意, 随意盘起脚坐着, 熟练地就把那串着饼儿的绳索解开. 口咬着一个, 又伸手递出另一个.「你也饿了吧? 北呼.」
然而那熟悉的动作并没有到来, 北呼没有接下那块饼, 只是默默的坐在一角.
「北呼?」展鹏又是催促, 又是奇怪的往北呼叫道.
「我知道了.」黑暗中那衣衫嚯嚯的声音传来, 展鹏感到手上空了, 可心里又暖着.他往那幽暗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双眸子牢牢的盯着自己, 在暗中闪着精光, 煞是奇怪, 又像是充满了抑压的感情.
他隐隐看到北呼把手中的饼来回抚了一圈, 就像是用手就把那个饼吃清光了, 然而嘴巴还是没动. 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又出声唤他.「北呼? 你今天是怎么了?」
「展鹏.」突然, 那把凝重的声音从那紧闭的嘴唇上传出来.
「怎么了?」展鹏正奇怪着, 连忙挨身凑近他. 只见北呼闭起眼睛来, 然后像是下了大决心似的, 伸手就往身后一探.
展鹏正想着北呼在打些什么主意, 恰时感到手上一硬, 低头一看, 才看到手里被硬塞进一团东西.
「北呼?」那是被松松的皮毛包成方正形状的东西, 展鹏往北呼看去, 只见那眼神却在鼓励他把那东西打开. 于是他轻叹一口气, 顺从着北呼的主意, 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松开过来.
那是一把刀.
不长, 大约就上常人的半臂般. 刀宽一个巴掌, 闪着精光, 是把被长久使着的好刀. 展鹏认得这东西, 就是第一回见面时, 北呼那个笨蛋乱挥着要杀他的家伙. 他感到有点好笑, 费那么大的功夫, 就为给他看这东西? 害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着来.
「北呼, 你这是怎么了? 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展鹏比着手上的刀, 一下又把它递到北呼面前.「这不是你珍惜的东西吗, 怎么要把它塞到我手里呢?」
「你拿着吧.」只见北呼却沉起了脸, 一脸装出了不可惜的样子.「我给你的, 你就收着.」
「是吗?」展鹏又笑了笑. 当然他不懂北呼心里的主意, 只当是对方一时性起之举, 也没有太在意的. 毕竟收下了, 就是北呼后来想要回来, 他也能随时还回去. 于是展鹏把刀子后腰间一收, 也就当了了此事.
北呼看到展鹏把刀给收起来, 终于又回复了平常的样子.
那一夜他们还是如常的吃着喝着, 吃饱了平躺在垫子上聊着新奇的事儿, 听到有趣处裂嘴一笑, 听到那新鲜的好奇一望, 就如往常的样子, 在聊到一半他们又不免偶尔抬头对望, 抱着对方亲着嘴儿, 煞是一副亲蜜模样.
展鹏什么都懂, 可到底他还是不能懂另一个人的心.
夜里, 北呼从睡梦中瞪大了眼睛, 从寒冷的空气中轻轻的半坐起身. 他看着躺在身旁的人, 平静而详和的睡着, 一时满腔感概, 眼眶都湿了一个圈儿. 他伸手去摸展鹏的背, 想到那到底不是可以长久存在的, 差点又呜咽出来.
他知道族中人的脾气, 要不是把事情答应下来, 只怕今天就只能见着展鹏的头挂着摇来摇去了. 再说要是由他来办, 那到底可以来个清楚的了结, 也不至令展鹏太痛苦. 可是这些考虑在他见到展鹏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北呼什么也没有想到, 就想着要和展鹏长久在一起.
帐外的风声呼呼的, 想来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天. 北呼想要推开帐帘就往外走, 可又怕风吹冷了展鹏, 于是只是坐在原地, 去看那张详和的睡颜随着那细细的呼吸声, 平和的在身旁起伏着.
那个身体是暖和的, 而那把刀却是冰冷的. 北呼回忆起有一回他把一只鹿给斩着了, 那奔跑着的身体随风大大的把血液送到地上, 鹿跑着跑着, 末了倒在地上. 那逐渐冰冷的躯体, 也就似刀一样冷. 展鹏要是死了, 也会变得像刀一样吗? 他不敢想象.
现在刀不在自己手里, 也可以放下心了. 北呼伸手去摸那半张的嘴唇, 那样的一个人, 是背叛了族里, 背叛了自己的人吗? 其实要说背叛, 也并无意义, 毕竟他和展鹏, 也从来没有下过什么承诺. 要是怎样, 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现在刀在展鹏手里, 可以放心了. 就是后来他改变主意, 也决不会随便伤着展鹏; 就是展鹏要自卫, 也可以拿刀来剐了他. 想着, 北呼觉得事情非常周全, 也就满意的笑了笑. 他摊大手掌去感受展鹏身上传来的温暖, 摸着, 竟又把面脸凑上那坚实的项背.
展鹏的气息一直在他的呼吸内存在, 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 就像这夜不会过去一样. 可是会这么想, 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几声马嘶叫的尖锐刺破了一个梦.
北呼的耳朵是极好的, 那声音虽然听的分明, 不过人当还是远的. 他放了心, 接着又意识到族里的人到底还是信任不过自己, 午间才把事情答应下来, 晚上他们倒要亲自办到了. 他感到有点可悲, 但亦无时间感叹, 到底族内人的目光还是卓越的.
「展鹏, 起来.」他轻轻去推侧着的肩膀, 呼唤着那个不能再多喊的名字.
「啊呀? 怎么了?」打着呵, 揉着眼, 展鹏在温暖的梦中被唤了起来. 抬头, 只见北呼那伤心又难过的样子呈现目前, 他心里慌了,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 伸手就要去摸那张脸.
「我们走吧.」北呼抓起了展鹏的手, 牵起帐帘就往外头冲去. 展鹏被他拉得七歪八倒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跟着他跑了好远的路, 直到过了溪河, 到了那丛丛短草灌木旁时, 他们才停了下来.

推书 20234-12-22 :梦魇————啃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