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前身和背影还真像啊。”范高感叹。
“他俩像么?”坐在小范下铺的聂妍,从夸张的大裙子里接二连三的,总共掏出三副E罩杯的海绵胸垫,很嫌弃地丢出去,顿时苗条了一圈,“我刚才是盯着你跑过去的,阿泽,侧面看你还是会露馅。你从腰到屁股大腿是一马平川,组长的屁股就比你翘多了,比你好看,人家也没垫海绵假体啊。”
“我屁股长那么翘干啥?我翘给谁看?”阿泽低声道。
“翘给组长看呗。”范小弟一摊手,“不然我们看啊?”聂妍直接笑出声。
钟泽终归还是年轻,被这样品头论足自己身材,黑暗中面色微红,别过脸不吭声了。暗暗憋气咬牙,估摸回去要狠命健身练臀大肌了。
风声鹤唳,月下血光,紧张都过头了,人的心反而是静止而麻木的。头脑和身体对任务指令的执行力,就是一台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方才的一切在几人眼中好像没发生过,打趣完了再次陷入淡淡的沉默。
“身材好不好能有多大区别?”裴逸脱掉身上西装,突然黯然,“穿上和脱光也都差不多,床上把灯一灭,我告诉你们,但凡男人饥渴难耐肾上腺素往上飙了来者不拒,都艹不出分别。”
“……”
组长和钟泽穿着一模一样的两套西装衣裤,都是暗绿带格,以及同款皮鞋,刻意裸踝都没穿袜子。黑暗狭窄的过道,七拐八绕的走廊,疯狂喘息间的奔跑追逐……远远看着一晃神,真的分不清他俩。
“我以为他好歹能认出来,能觉着不对呢,追阿泽跑了那么远一段路能察觉出来追的不是我。他但凡觉察了,就不会踏进这个陷阱……结果呢,他不也没认出来么。
“他哪天化成了灰,我能把他从灰堆里搓成一捧捡出来;我还没散成骨头架子呢他就已经认不出了。我看他以后敢不敢埋怨我心狠,我手黑,我对他没留情义?”
这一股带着鼻音的哀怨气啊。声音是在通话频道和房间里同时响起,好像从嘴里和内心发出了两重声音,再合二为一。
满室月光碎了一地,一个浪头过来,就把美好的风景打散了。
裴逸扭头就埋到身旁人肩窝里,找一个怀抱蹭蹭,吓得钟泽头一歪,“嘭”就磕在上下铺铁床架子的边框上了!这倒霉事,阿泽闭嘴忍住没哼出声,躲还躲不开。裴逸顺手又像抱了一只大号人形hello kitty,把莫名发红的眼眶往钟泽肩上狠命摩擦了几下。
阿泽问过组长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把章老板绑了“安顿”起来,让这人没法跟尼奥做成生意不就完了么。裴逸说,我绑他干嘛呢?真要把章绍池拘禁起来让这家伙什么都干不成了,他得气死吧,气出高血压还要骂我没良心,咱们就什么情报也得不到,多不划算!我要留着章总,让他心怀忌惮却又行动联络自由,我就要看他下一步选择怎么走……
先干死狼牙,就是直接消耗对手能打的有生力量,同时威慑恐吓伊利亚,顺便栽赃离间了那厮和章老板的关系。一石三鸟,狼牙死得很值呢。
至少,伊利亚身边那三位私人保镖“三大金刚”,目前就还剩两位能够接战了,在海上谁也没机会再招募敢死队员。
裴逸顺手拎过美女丢弃的海绵胸垫,扯住钟泽的皮带把帅哥拽到自己怀里,“给你垫个翘臀”!阿泽后面瞬间就被摸了,从后腰被塞进双层海绵假体,惨遭非礼怒目相向一脸想要报警的憋屈,聂妍和范小弟捂嘴忍笑。
午夜时分所发生的事,于裴组长而言微不足道,就是法外不留情提前删除了一名通缉犯的名字。清晨时刻太阳升起时将要迎来的才是他不愿回头碰触的伤疤,那些已经拼不起的碎片,以及内心深处的暗涌。
终将冷却的回忆,难再重拾的热情啊。
却偏偏因为一条赃船入海,猝不及防,撞破了尘封的涟漪。
……
在更远的地方,万里之遥的大后方,六处所在的基地大楼内通宵达旦灯火通明,身穿深蓝色西装打领带的年轻男子,面容严肃庄重,紧张地操作,再将文件送至决策层的办公室。
一道又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密码电波,包含着最重要的信息,通过绝密渠道传输至MCIA各成员国下属特情机构的电脑系统中,最终显示为以颜色划分罪案等级的电文通知。
连续三条红色电文,像一片鲜艳的血字,染红了电脑屏幕。最后一条密电“极度危险”那四个字之后,还加缀了一枚复合三角形符号,显示该名通缉犯的恐怖量级。
浓烈的血腥气透过巴塞罗那港口炸断横飞的血肉、无辜死伤者凄惨的呻吟,透过冰冷黢黑的电脑屏幕,重新凝结在这一行行红字上,刺痛每个人的眼膜,碾轧着维护正义与和平的执法者的尊严。
巴黎国际特案调查总部,连夜发布了消息密令。
意大利西西里岛MCIA3特情司,南欧反恐精英部队悉数出动。
埃及亚历山大港口,MCIA8的水师军舰与北非特战队员整装待命,准备海上接应。
燕城“特情六处”MCIA6下属的王牌纵队,北非大区行动组A组、B组以及南欧A组,全部出发投入抓捕与对人质的营救行动,已经在路上。
……
数小时之后,鱼肚天光斜映过顶层舷窗。微光扫过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人,开启了新一天的乱局。
“我亲爱的老板,您起得可真不早啊,您的早餐。”身材高大的人仿佛是顶着天花板横闯进来,居高临下,打量大床。
章总直接被某人堵床上了。原本按铃叫的送餐服务,端着银质餐盘直闯进屋的就是这艘船上他很没兴趣看见的一张淫棍脸。
伊利亚身穿紧身长袖上装,勾勒着健硕的肌肉曲线。绣花长裙缀满波西米亚风格的华丽丝绣,黑金眼线透出一股气势汹汹的妖气。
“我们章老板点的餐吗?”伊利亚一步一步往床边走来,扫过床上的被窝,偷窥藏没藏人。
章绍池干脆就把薄毯一掀,牢牢占据大床正中,两条长腿就把床上都铺满了,没打算藏任何人。
“是我点的早餐,但老子可没点你。”章总架子很大的。
“哈哈哈——”银发男人发出桀桀的笑声,就是不请自来,往沙发上一坐。
章绍池盯着茶几上那一套自带盖子的银器早餐托盘,里面好像还冒着热气,房间里没来由的都能闻出一股血腥。
伊利亚慢条斯理儿道:“说说吧我亲爱的老伙计,我的保镖狼牙,在午夜凌晨被人弄死了,然后又被我打成一具肉饼,这事你怎么看?”
老子还能怎么看?老子比你先一步都看得够够儿了。
章绍池一脸漠然:“你手下人自己不当心,被仇人搞丢了命?你丢了面子就怒火攻心,顺手还鞭他的尸,是这样吗?”
伊利亚玩弄手指上的碧玉戒指:“消息很灵通啊,亲爱的?”
“废话。”章绍池嗤之以鼻,“不灵通的那是聋、瞎!”
伊利亚嘘道:“我心情可真的不太好,我应当找谁算这笔烂账?”
章绍池很瞧不上眼:“假若是我手底下的人挂了,好歹也是不幸殉职、为我捐躯,我至少送他家属一份有情有义的抚恤,再给个体面的海葬。”
伊利亚不再兜圈子,双眼从下往上逼视:“谁、干、的?!”
章绍池反问:“我知道?”
伊利亚冷笑:“这条破船年久失修监控不全,但还是有一道走廊拍到您了。那西装款式那身材那头发,背影和侧脸,章老板——”
“怎么着?”章绍池一条胳膊搭在雕花床头上,坐姿岿然不动,“老子出海消遣,顺道跟你做一笔生意,我可不是你的手下,我还不能在船上溜达?”
“但是狼牙那蠢货的西装内襟缝线里为什么会有你章老板安装的窃听器!”一掌几乎把玻璃茶几拍裂,伊利亚终于把那枚纽扣式窃听器拍在面前。
“……”章绍池眼底光芒倏得一缩,嘴唇依然紧闭,绝不暴露一丝心虚。
本来也轮不到他心虚。妈的,见鬼了。
相当先进的微型窃听装置,各国一线探员和特工都常用,撬开内壳就能辨识到批号与字母缩写。对行家而言,查找相关资料就很容易定位是哪国上线的新货。
“这玩意儿是属于你的,是你带上船的!章老板要不要现在把墙角那个行李箱搬出来,打开,你还有没有同款宝贝跟我分享?……还有狼牙那烂肉饼被塞进柜子现场留下的一股子古龙水味老子隔着三条走廊都闻到了!你身上迷人的味道真是无处不在,你的身手也真厉害,我最英俊的亲爱的中国老板——”
章绍池把自己牙龈快咬出血来,想喷西伯利亚熊一脸老血。
他不必亲自打开墙角的行李箱自证清白了,来个彻底搜查也没意义。他已经明白,某位闯入者不仅翻检过他的行李箱,一定还细致地翻过其他东西。
纽扣窃听器的内壳里,确实能看出产地国籍以及批次,他无法否认。尽管伊利亚也没有百分百证据证明,这是他章总的东西,但此时瓜田李下百口莫辩,这艘船上排一排水一共还能排出几个黑发黑眼还能搞得起微型窃听装置的中国人?
筛不出几位嫌疑人了。
那几枚“纽扣”,并没藏在行李箱这种地方,其实在他鞋里。常年在外接触各界商贾名流,混吃的赖账的三教九流纨绔子弟都有,见惯各样儿的死皮赖脸与凶险场面,偶尔确实用到这种不能上台面的把戏,不算过分。所以他有这些东西。
在他房间衣柜里,那两双备用的品牌皮鞋,其中一只脚的木质鞋撑里面,嵌了几枚这小玩意儿。
章绍池感到眼眶刺痛,可能是被窗外海面上愈来愈亮的光线刺到了眼。
昨晚打开衣柜他被幻想中的白衫身影迷住了魂,还在自作多情想入非非的时候,那个妙人儿打开他的衣柜,却是千方百计琢磨从他这里拿点东西,顺手就栽赃了他。
“窃听器不是我的。”
“谁的?你说说看,谁家豢养的小宝贝做的?”
“老子说了你就相信?”
“亲爱的老板你要拿出让我信任的诚意啊,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子没拿诚意?我陪你上这趟船走这个买卖就是诚意。但我至今没验到货,这船上到底带没带能卖到大价钱的东西,你别是耍我?!”
伊利亚登时沉默不语,理亏想要转移话题。章总也是借机敲打,就觉着整条船都有问题,老狐狸……
章绍池赤脚走过地毯,敞开的睡衣前襟露出罗列整齐的腹肌,非常健美。那些腹肌俄国佬自己明明也有,但还是直勾勾盯着看,视线在章总光滑结实的胸膛上走了一圈。或许,有竞争关系的雄性动物都下意识关注对手体型和身材,心里暗暗较劲呢。章绍池偶尔想到伊利亚这小子可能是双插头且男女通吃,就有些膈应,对着这人绝对吃不下早餐。
“连我都怀疑到的人,你老小子居然想不到,你是蠢么?”章绍池眼神一晃,把话锋一转。
“谁?”
“查船上所有监控,重新再查一遍,就那么几个黑发黑眼的,你觉着像是谁动了手脚?……假若有这么一位豪门富户出身的公子哥,原本家庭富裕衣食无忧,平日娇生惯养又背景优越,却偏偏远道而来孤家寡人一个,跑来地中海这艘二流消费的邮轮上浪费春光,行踪诡秘且动机不明,这号人难道没问题吗?你以为他搞不起这种国产新型窃听器?”
章绍池把手指捏出声响,不假思索就顺口而出,将祸水东引。内心如擂鼓怦怦乱跳,脸色坚如磐石绝不能发虚。
“……”伊利亚当真在思考这一串信息的价值。
“这人的私人账户一定有不少匿名往来的钱款,很难查到源头,但船上一定还有其他帮手,我绝不相信他耍单!他一人做不来那么多事,我也绝不信这号人清白无辜就是个人事不通花天酒地的阔少。”章绍池平静得好像句句肺腑真言,甩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背景可疑,目的可疑,动机可疑,老子看那小子就贼眉鼠眼,绝非善类。”
伊利亚分明不会全信,但已经像瞄准镜找到了精确打击的目标,脑海里确定了某一张亚裔面孔,某个名字。
“别看走眼,上了那小子的当。”章绍池提醒一句,“查查那个姓周的少爷吧,到底来这条船上?" 与敌同眠0 ">首页6 页, 鍪裁矗坷献釉诎拿攀贝永淳兔惶倒侵芗一褂姓饷匆桓觥獗哐乃缴印!?br /> 最后那句明显缺乏平时的冷静,窜出一口老陈醋的酸味,只是听的人无法理解到位了。
……
“沙漠之熊”刮起一阵龙卷风似的从房间里跑走,甩着长袍大步流星,估摸就是刨根问底去调查那位倒霉的周公子了。
章绍池坐在对方刚才坐过的位置,仰面盯着天花板坐了许久,睡衣都没换下。
刀光剑影已随着房门合拢销声匿迹了。他后心可没出汗,这点小事远不至于吓着他,只是心口瓦凉瓦凉的,像被冰水浸了一宿又捞出来,再被人狠狠抛在地上如弃敝履。
这是你静心期待希望看到的场面吗。小混蛋,你还就是赌我关键时刻一定心软,不会出卖你、不会把你五花大绑吊在这艘邮轮甲板的旗杆上。
岁数大了不比年轻时候,还真就会心软。老子让你哪天被剥皮抽筋了都一定是在我手心里掐死,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落在别人手里。舍不得。
况且现在也无法信任尼奥。这艘船假若没有携带足够转运出手的现货,这一趟就拿不到分红,可能被耍还惹一身腥。见鬼,现在真的很想找借口下船不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