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干瞪眼:“你,助纣为虐!”
谁家的一摊旧帐也禁不起翻腾,章绍池抹去唇角被亲肿了咬疼了的地方,再次捉住裴逸的唇,不停地磨蹭:“我想你了……真的很想。”
险境逃生,于无声处惊心动魄,刚才在那群牛鬼蛇神面前,也紧张坏了。
裴逸被吻得迷离,被一双温热的手不停爱抚,触到心尖的软肉让他发抖。
幸亏还是章总抽回恋爱脑,提了一句:“这房间干净的?”
裴逸笑出一丝孩子气,用口型道:谁敢窃听偷看咱俩?削他耳朵,剜他的眼。
裴组长转身将章总所订的这间房,摸排了一遍,竟然很干净,没有异常。
吴廷冒那老家伙,原本就是以生日宴为名,招待名人政要,摆开排场显示江湖威望,并无意把这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当作交易所或者战场。
裴逸摸过窗户四周、外沿,缠绵的身影裹在白纱窗帘后。
“谁派你来的?……霍将军?”
“我自己不能来?”
“别蒙我,多少人马?”
“呵,老子也单枪匹马。”章绍池很自负地一笑,“老家伙下了请帖,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裴逸端详眼前熟悉硬朗的脸,感到迷茫,心悸,明明那么信任自己选定的伴侣,却又止不住深刻的怀疑。唉,他确实草木皆兵了,不该怀疑章Sir……
他摸过灯罩,床头柜,在用指关节敲敲墙壁。
章总在身后无声地抱住他。裴逸一笑:“我有痒肉。”
“嗯,我也有。”章绍池在他耳畔,这一发低音炮沙哑而性感,“你来摸摸?”
裴逸笑了,像被灌了蜜,真的痒了。
埋怨的话都是口是心非。内心明白对方的关怀,怎么可能不感激?但总不能鼓励章Sir这种胆大妄为的冲动行为,以后裴组长每次越境执行任务,您章老板都冲过来护驾?不能养成这种习惯。
摸查完衣橱,最后是洗手间。
裴逸拉开洗手间的门。冰冷的枪管在门后显露形迹,仿佛从一团氤氲的白雾中猛然蹿出黑色蛇头,直指他的面门。
裴逸在惊愕中一动都没动。面前却不是他以为的毒贩马仔。
黑色长发拂过他的脸,黑衣紧俏的身影在洗手间昏黄的灯下,面容清冷。
章绍池一步拉住裴逸的手腕:“你别……”
雷魄的枪管撇下裴逸,瞬间移动就抵住章总的眉心,手法极快,动作一定精准至毫米、微米。
云雾般的眉颤动出激烈情绪,哪怕只有单臂,独手,也让裴组长都无从反应,怔愣着——自己那两只手简直像摆设了。
裴逸挤出一丝笑:“干爸爸,您早就进来啦?”
章总被抵着,纹丝不动,虽说见过大世面,还是暗暗为眼前人惊叹了。
他眼珠子有点往中间对上了,感到不太真实……这也就是被枪指着脑门无暇顾及其他,不然裴组长可能会想要揪过章总的衣领拼命摇晃,掰过下巴质问“看什么呢你看够了没有”……
“咔”一声,雷组长拨动枪栓,眼神如冰渣,分明就是等好久了,想崩了这位色胆包天拱自家好白菜的混账。
裴逸说:“干爸爸,您别伤他,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这时再往浴室墙角一扫,哎呦妈啊,这一堆鸡零狗碎的“纽扣”、火柴盒窃听装置,还有劣质的针孔摄像头?一看就是刚刚被暴力拆卸或者徒手捏碎的,红黄绿的电线碎烂了一地。谁说这个房间“干净”来着?
裴逸谄媚地一笑:“多谢干爸爸!还帮我们清场了,还是您英明,您聪明能干。”
小嘴儿真甜啊。雷魄眼里分明含着不甘,一脸忍辱负重与寂寞寒凉,尤其面对小裴这张如此熟悉令人痴迷的脸,看到裴逸与别人耳鬓厮磨。
不,这不是“醋意”这样浅薄的字眼可以形容的复杂。内心很干净的单纯的幻影,在他眼皮底下一点点被人揉碎了,将他拽回现实。他宁愿这张美好的脸,永远就是墙上挂的一幅水墨,每日焚香瞻仰,心里想一想就够了。他自己都不敢碰触亵玩的一幅画。
雷魄半晌质问:“小裴,你真心喜欢这个人?”
裴逸很认真地:“干爸,他是我未婚夫啊。我喜欢他十多年啦您才问我是不是真心?……从我念中学时候就喜欢他,我亲爸爸、我养爸爸都知道这事,您不信问他们去。”
这一串叽里咕噜巧舌如簧,章总自己都老脸一红:哦,是吗?
三个岳父……要不是太爱这个宝贝儿了离不开,章总掉头都想走。
雷魄好像胸口一恸:“念中学的年纪,就喜欢这个人?”
裴逸点头:“是。”
琥珀色的湖泊里倒映灯影,雷魄点点头,枪口沿着章总的鼻梁滑下来了:“我年轻时,上学的年纪,也喜欢一个人。”
裴逸没敢接茬,点头表示万分理解、非常同情但实在帮不上忙。
雷组长甩下枪口就忍无可忍终于吐槽:“你的父亲竟然,莫名其妙,没有同我商量过就一意孤行,照着这位章Sir的脸……可恶,丑陋,别让我再看见你。”
章绍池后撤两步,一脸无辜非常不爽:谁他娘的想被你看到?老子的帅脸平白被人说丑,邪门儿了。
雷魄回过头再次以枪口相指:“小裴喜欢,你就好好伺候……你敢对他有一丝一毫怠慢,我敲碎你的骨头。你若敢不忠,我拧断你的三条腿。”
章绍池摇头:“不劳您叮嘱和费心,我会照顾好我的宝贝。”
呵呵,你的宝贝……
孤高冷傲的人转身就要走,裴逸悄声叫住。
他脑筋飞快旋转:“前辈别走,这事总之瞒不住了,您必须帮我。”
雷魄漠然,你俩还敢提条件?
“吴廷冒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他是毒枭。”裴逸一条手臂撑住门框,胆大包天地堵住雷组长去路,恳切而严肃,“表面一头笑面虎和气生财,背后就是杀人不眨眼双手沾血的毒王。他见过我的脸了,他的马仔很快就会查到我的真实身份,他不会放过我。”
雷魄:“宝贝,你自己硬闯虎穴,你胆儿肥啊。”
裴逸:“我不怕死,敢来就不惜命,但我绝不白死。”
雷魄明白了,宝贝你想讹我,拿你自己的安危威胁我,你当我幼稚园的吗。
“我知道您最初目的,远交近攻,想要清除远在燕城的、您的眼中钉,我不盲从赞同那些事,但无论如何那些事已经结束了!您和吴廷冒的利益交割,迟早分崩离析,我们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等他们先动手?”
章绍池讲话稳重不惹恼人:“老家伙之前假借出货为名,设伏袭击了我方队伍,也耽误自己生意,他有一阵没做成一单生意,运不出货。近两月边境都非常紧张,香港和内地黑市价格翻倍暴涨,货源紧俏……”
裴组长事后一定会察觉,“顺便过来看看”的这位章Sir,啧,情报消息了解得有点多啊?
章绍池耳语:“也就是说,老头子定然急不可耐,铤而走险,要想办法出货了。”
裴逸点头:就是这样。
雷魄的唇划过一道弧线,似笑非笑,前浪快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难免露几分悲凉:你们俩一唱一和,真行。
裴逸恳切道:“假若我亲爸在这里,他也会劝服您。我在禁毒科档案室查到资料,厉总很可能也参与过东南亚的暗战,我以为是我师父总指挥,其实是厉总和陈副处指挥了当年的联合行动,剿匪无数,大获全胜,那原本也是你们一代人在履历和档案的热血和荣光啊……”
雷魄目光闪烁,极力回避这样的剖析探问,片段式的闪回掠过他的眼。野火在眼前烧起,妖艳的火苗裹住百米高的云杉,烧成火球,染红天空……
许多熟悉的鲜活的身影,已经死去的和依然活着的,痛恨的与一生挚爱的……
他当然知道当年的故事。
厉寒江这三个字,永远就是软肋。
裴逸于心不忍,但这时候只能痛下杀手锏。当初用“楚珣”二字就请到张神医千里迢迢赴约,还省了几千万,空手套白狼;今日故技重施,就凭“厉寒江”这三字,在雷组长心里值不值千金?
“那场至关重要的剿匪行动,您当时在吗?您不在吗?您一定也在,那些档案机密不能轻易曝光,假若让吴廷冒查实真相他会怎样对付您?您也早有后招反制,对吧?”
空气暗燃,雷魄自负地笑了:“是,我也在。你猜得都对,你可以去向老家伙告密了。”
“我不会告密。无论您与六处有何恩怨,吴廷冒是我们共同的仇敌啊。”裴逸低喊,因急迫和激动也发抖了。
“我再告诉您一个秘密,我查到六处检材室的内鬼老胡,他当初竟然替您遮掩重伤幸存的事实。干爸,您怎么办到的?后来我想明白了……”裴逸挺直身躯,眼突然红了,“指使老胡伪造假死亡的,是厉总,是我爸爸干的。只有他有这个能耐、职权甚至动机,瞒过陈处和连处,让您以假死的身份脱离权力争斗,远走高飞了。
“他巧妙地为你遮掩,放你离巢,是合乎你那时心情意愿的,对吗?但他绝不是想要让你和吴廷冒那样沾染罪恶的人,联手一起,拿刀子回捅。这绝非厉总的意愿,您能放手吗,回头是岸。
“我想,当时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你,你残疾了,你的手臂……”
眼前一片殷红血光,水汽扑上眼帘。那是每人眼球上都凸起的血色,和无法抑制的哽咽呼吸。
裴逸知道这番劝降艰难,在刀尖上行走。
他面对的人,也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曾经对小宁、黄永锋,都毫无怜悯与正常人的同理心。他明目张胆地戳对方痛处,就是凭亲爹的面子。他就赌雷组长不会一怒之下崩了他。
像在丛林里击毙三名盗猎贩子那样冷血无情?不会。
雷魄捏枪的手还未及动作,门外楼道里突然涌进杂乱的脚步声。
四面八方的声音汇聚而来,撞向很薄的一扇房门。操着浓重当地口音的一群彪形大汉,粗鲁地拍门,“开门,有贼!” 随即开始用枪托砸门了。
雷魄从第一声就听出来:“他的手下,波奈温。”
裴逸明白了:“那个猢狲……真的来了。”
章绍池甩眼神给这两位,藏、藏、藏!老子去应付外面那群糙神野鬼,他娘的真烦人。
裴逸拉住章总手腕,不。
不到短兵相接的时候,后援未到,计划未成,我们必须混过这一晚,拖延时间。
裴逸对雷魄打眼色:前辈您先走,躲。
……
吴廷冒手一松说“今夜先算了”,却未必管得住手下为虎作伥的马仔。
作为地头蛇一贯行事粗暴、目中无人,仗着人多势众却又头脑短视简单,定然不会把远道而来的大陆客人放在眼里。尤其,波奈温已经察觉到,安排在章总房间里的所有摄像头、窃听器,无论质量如何、是否有用,这些零七八碎竟然都失灵了,这还了得,房间里定有奸细。
房里,章绍池暴躁地吼了一句,“办事呢,都滚。”
话音未落门被撞开,数条枪直指房内。
客厅闷热无人,波奈温提枪就直不楞登地闯入卧室。
“……”
卧房大床之上香薰味道很浓,健美的身躯在一张华丽盖毯之下起伏,床毯将将遮盖住挺拔的腰部。
男人抬头,被打扰了兴奋,胸膛一片浅红,怒视闯入者:“要干什么?!”
章绍池以俯身之姿压伏着床上的情儿。
“呵,呵呵……章老板,打扰您,酒后雅兴。”
波奈温两眼直勾勾盯着盖毯下面的诱人气息,唇角抖出不怀善意的笑,都结巴了。
“拿着枪干什么?”章绍池脸上冷热交织,带着火气说,“滚出去。”
“我们老板丢了几件翡翠,值钱的,吩咐我们搜查各屋,抓贼——”波奈温一通胡扯,不讲逻辑。
“我这屋有贼吗?”章绍池冷冰冰的,“你看见贼了?”
“呵,按说应该是没有。”波奈温目光阴恻恻的,扫过四面角落,“但您床上这一位……”
“他是我的人,你放尊重些。”章绍池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顺势动了一动。裴逸眼神迷乱,喘息……
“我过来是和冒叔谈生意,从香港到内地的大宗翡翠订单交易,占你们每年出货的五成以上,你知道?”章绍池再次重申轻重利害,“别给你老板惹麻烦,出去。”
波奈温黑着脸点点头,枪口低下去了。余光扫到吹拂的白色窗帘,以及窗户开启的一道窄缝。
狡黠的光一闪,马仔大步就要走过去。
裴逸夹了章总,唔——
事实上裴逸是勾着脚弓,踹了他男人——给马屁股抽一鞭子。
男人后肩肌肉连同蝴蝶骨都舒展开了。一群粗鄙的兵勇再次被勾了魂。波奈温手中的枪管几乎就要捅开窗户缝隙,却走神了,微凸的眼球直盯着床上,那一脸风情万种……
盖毯下面,还有枕下,都藏着枪,近在指尖随手摸到。
而在窗户的后面,外墙上有一块凸起的佛雕。在浮雕的佛头上,大不敬地蹲着波奈温想要搜查的“奸细”。
雷魄脚踩佛头,紧贴墙壁一动不动,几乎让自己化作浮雕造像的一部分,侧影姿态很仙。
雷魄单手持枪,一直瞄准波奈温的眉心,随时都能崩了对方。
……
第94章 明枪暗箭┃死在你怀里。
月夜鸮声, 丛林幽远, 一切隐秘遁形于盘根错节的深处。
房内暗燃的空气已接近爆点,随时都可能交火, 让床头的香风旖旎也随之灰飞烟灭。
波奈温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嘿嘿嘿”得, 自己陷入一阵猥琐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