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放纵真实的情欲,点燃干柴烈火?……
“我,我还有个事办,去见个人。”裴逸脸上划过淡淡的笑容,“等办完事去找你,行吗?”
小野猫难得温顺听话了,因为他从身边男人这里感受到了尊重和温存。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内心非常想念。
“什么时候能完事?”
“明晚吧?明晚找你汇合,去罗马去米兰都好,你挑地方。”
章绍池从眼底深处绽出年轻人一般的开心兴奋,眼神秒减了十八岁,眼珠的纹路是金栗色的。
彼此认识这么久了,仍然会因为心动而面颊发热,活像青春初恋时代的求偶成功。章总把热烘烘的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再插回裤兜里,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微笑。
化身二十岁活泼青年的章先生,面对在他眼里永远四岁的裴小猫一笑:“好……我等着你。”
第52章 秘密会晤┃哥哥我冷。
乌云散尽, 水城恢复往日宁静。
独木舟荡过河道, 水面划过清瘦的人影。裴组长趁夜独自一人赴会,依着上司在他腕表上留下的简短指示, 来到老城区的狭窄河道。两面都是高墙民宅, 千年来沉默地伫守在河畔。
在一处窗洞之下, 他靠边停船。黑黢黢的窗口探出一只手,裴逸上墙抓住那手, 悄无声息地就滑进窗口……
绛紫色的丝质衬衫晃了他的眼, 让裴逸忍不住一乐:“换身衣服吧,陈老师?您总这样您会暴露的!”
“怎么, 我穿这个不好看了?”陈焕一听就整理衣领袖口, 往下摸摸裤腰。房间里明明乌漆麻黑没的开灯, 还拼命往镜子里瞅,手指捋过鬓角,很注重形象。
“您特好看。”裴逸笑得露齿,“当年我师傅就说过, 陈老师您是咱们六处的一枝花, 六处头号帅哥。”
“呵, 你算了吧。”陈焕一听就不像好话,提起这事仍是吃了一筐柠檬的表情,“咱们部门一枝花是你那位最牛逼最宝贝的师傅么……他楚总假若说自己排二号帅哥,谁敢排第一啊?”
“我师傅的老公排第一呗。”裴逸笑得很坏又一脸纯真。
小孩儿,算你机智,陈焕点点头, 这项问题上轻松达成了统一意见。
陈副官顺手又拍拍捏捏小裴组长的肩膀,表示器重和疼爱。这也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看着长大成才的男孩子啊,走哪都很拿得出手,英俊出色一表人才,养得棒棒的。
所以,陈焕永远就只妒忌楚总,一山不容二虎,无论执行任务还是论功行赏评职称,他这辈子都比不过呗。甚至婚姻大事,人家楚总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陈副处至今大龄单身,形单影只。
裴逸以前暗地里酸溜溜嫉妒的,也是楚珣拥有那样完美的人生伴侣,一生忠诚不二。那两人境外执行任务都形影不离,每一次出差都可以无畏无惧地就当作最后一次旅程,将生死置之度外……
陈副官的行程匆忙而隐秘,在这间临时“旅舍”只能逗留一个小时。
月光投映在窗边,小桌借着这一丝天光,裴逸不停摩挲手里的一副扑克牌。
啪,啪,啪。他在桌上一溜排开三张牌,每张牌都标注上名字。
第一张牌,宁非语。这学生到底什么情况?
宁非语原本就是六处培养的一位年轻探员,福利院孤儿出身无父无母,背景与亲属关系极其简单,没有异常蹊跷。这学生不仅读书用功是个学霸,做事亦聪明机警,而且骨相很好,身轻如燕手长脚长。
“小宁看身材背脸确实有点儿像你?”陈焕评价一句,“但没你这么路子野!”
“我路子野了吗?”裴逸顿时不服气,“所以,他和我一样也是孤儿。”
或许就因身世孤寂,寒门学子刻苦出身,心思就有些不走常人路数的固执和钻研,宁非语选择加入六处的青年训练营,进入保密行业。
无法确认小宁同学是在什么时候被幕后指使收买,或者为钱,或为名利,或者当初的热血理想与现实折磨产生了严重偏差,或者是情感因素,不再认同最初握拳宣誓忠于的事业,这些都有可能吧。
第二张牌,棕毛儿刺客。裴逸盯着陈焕的眼:“他是谁。”
“他们南欧A组的上一任号探员,当年在组内就经常扮演刺客角色。”陈焕在境外不方便使用电子设备,为安全起见也不会进入保密系统,凭记忆口述就足够了,“代号是SE-A-004,但他应当是使用这一代码的上一任组员。”
“上一任?他怎么啦?死了?”裴逸感到不寒而栗。
“我和连处当时收到信息,听说棺柩刺客的外貌特征,就猜到可能是谁,怕你出事才第一时间急召你回来。”陈焕解释。
“所以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SE-A-004名叫黄永锋,属于失联名单,至少一年半杳无音讯。我们误认为他或已死亡,没想到突然现身了。”
裴逸往椅子背上靠过去,盯着桌上第二张牌,叹了口气。
黄永锋,南欧A组某一任失联探员,原来没有阵亡,在某次任务中脱离了联络,自行把自己搞“失踪”了么。
这种事在生活中不少见的,就像旅行社的导游带团出国,一个旅行团里几十口人,也经常碰到脱团失联自行跑走、神奇失踪的游客。无非就是不想在这边混了,想过到对岸阵营,去那边混一口更高级的饭吃。
然而,叛逃脱离也没能给这个年轻人带来一丝好运气。
异国他乡,命运多舛,这个人最终还是倒在路上,被呼啸而过的沉重的车轮碾成血肉,消失得了无痕迹。好像在这世上就从未来过,很悲剧。即便是对手、敌人,这样的结局也让裴逸心里难受。
黄永锋又为什么选择脱离和背叛呢?
而且,根据法医殓验结果,黄永锋头颅里也安装有同样型号配置的微型炸弹。这玩意儿太可怕了,可怕就在于这种人体炸弹是电子遥控的。幕后的黑手,假若存在,都不需亲自出面,就悠然自得地在自家后院品着咖啡的香气,一按遥控器,就这样无情地清除一条生命。
如此冷血,手段令人发指。
依陈焕的讲述,黄永锋是北缅出生的华裔,当初是因当地战乱和毒枭争夺地盘相互交火,流离失所。家中亲人都不幸故去,这男孩就成为遗孤,在边境被我们国家的好心村民收养了。
命运偏偏不给雪中送炭,却总要雪上加霜。上帝只照顾那些自幼优渥的天之骄子,却不垂怜这些孤助无依的脆弱灵魂。
裴逸后脊又打了一个寒噤,总感到莫名地难过。
月光投进窗子,慰藉似的摩过他的额头,落在他的眼里,最后将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这张桌上。
好像不适合用“唇亡齿寒”来形容。裴逸自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不会做出无脑的蠢事;他意志足够坚定,也不会背叛最初的誓言。
然而,这算是某种“同命相怜”吗?他也经常会感到孤独,内心迷茫,漂泊无定的身躯总想抓住远处岸上的绳索……
“咱们六处的青年特训营,不会就是个没挂牌的福利院孤儿营吧?”裴逸突然爆了,“为什么都是我们这样的人,我,宁非语,黄永锋?”
陈焕一愣。
“难道你们故意招募无家可归的孤儿么?”
“当然不是这样。”陈焕白他一眼,感到很可笑,“你想歪了吧?我就父母双全。还有连处长,还有你们楚总、霍将军,不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人口很齐全嘛。”
“……” 裴逸不吭声了,仍心存疑虑。
或许,幕后之人看中这些身世流离命运卑贱的孤儿,身边没有太多亲人朋友照顾,容易被诱拐。这类年轻人的性格里,时常充斥着敏感孤僻、乖戾偏执的因子,很容易就被歪理邪说蛊惑,甚至控制洗脑,这很有可能。
裴逸终于递上最重要的第三张牌,鸟嘴面具下的人,又是谁呢?
“陈老师,您不可能再隐瞒我。残留血液已经证实他与冷鹄的亲缘关系。他和黄永锋也一定有某种联系,您说吧?”
陈焕脸色一下子黯然难堪:“他是远东中亚A组的探员。他是通缉犯冷鹄的同胞弟弟,他叫冷枭,常年驻扎莫斯科到里海一线,离你的活动范围很远所以你不认识他。”
裴逸强忍惊愕,眼底洇出一道暗红色:“我们自己人?……他就是为了,单纯地向我复仇?”
“复仇是我们唯一能确认的动机。”陈焕双手交叠握在桌上,自带的一瓶矿泉水都喝光了,中途还去了趟洗手间,可见心情焦虑复杂,“你击毙冷鹄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们知道事涉敏感,立刻以其他理由让远东A组的冷组长从一线撤回,缴枪让他退后勤了。这确实对他非常不公平,他原本没有涉案,没有犯纪律错误,但是,但是当时……”
人事上两相权衡,上司选择了保住他们认为更重要的北非A组裴组长,只能把冷枭停职召回。
因此,这人一怒之下“失踪”,再也没有回头。
或许早在两年前那时候,冷枭就被怀有心计的人接收纳入了黑暗的组织,成为一颗钉子,一个“异端”。
……
裴逸用双手捂脸,很痛苦,慢慢地趴到桌上。
“这件事,原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你们早就应该告诉我实情。
“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就有机会向冷鹄的弟弟解释清楚,我可以跟他坦白一些内情,让他了解当时真相和原谅我……
“即使冷组长不能原谅,也是我和他之间私人恩怨,我和他一对一私下解决,而不应当是这样,我……”
裴逸的脸在月光下雪白如雕塑,睫毛上挂了一些湿痕,他是很情绪化的。
然而现在,即便他去坦诚情况,也太晚了。发生这一连串袭击事件,损伤人命大动干戈,冷枭犯下的刑事罪案无法从MCIA的档案中抹去。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一切都太迟了啊。
这人将会押送MCIA总部的重犯监牢,随后提审,侦讯,再设法调查清楚此人背后支撑的更庞大的网络,假若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真的潜藏这样一个部门,总是跟正义联盟对着干。
裴逸最后将第四张牌压在桌上,压在自己掌心之下。
“陈老师,第四张牌,江瀚。他到底是谁?”裴逸盯着他上司的眼刨根问底。
前面三张牌都不重要,那三人都是喽啰、打手,只不过按武力值在打手里分个A、B档,分出个红桃或者草花,在裴逸的判断逻辑里没有区别。江瀚才是背后一张大牌,深藏不露。
每次提及江瀚,陈副处就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像撬不开壳的一只老蚌就是不吐口,让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
……
章总这一晚儿就没出门,变身很老实的居家男人,在酒店房间收拾行李呢。
他一向习惯自己打包,不紧不慢地整理衣物和鞋,还有旅行途中的纪念品小玩意儿。
他很挑剔的,看谁都看不顺眼,就不喜欢别人乱动乱放他的物品。
当然,小野猫除外,章总第一时间就察觉小裴把他藏在皮鞋里的“礼物”偷偷拿走了。
于是,每晚耐不住寂寞自我排解的时候,他闭上眼幻想爱人的美妙身躯,又增添了另一类场面,想象小裴在床上使用那枚贴心小礼物的诱人情景……
章绍池没想到裴组长不但没有失约,竟然会提前造访。
窗外再次飘起冷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阳台上,洒落在盆栽绿植上。但人的心是火热的,带着希冀。
敲门声起,手指动静凌乱,而且没有对暗号。
频道里也问不出回音。某人因为外出与上司秘密见面,谈话内容绝不外泄,因此直接将话筒关闭,一片寂静。
章绍池从门镜里很仔细地看了一眼,很吃惊。
他一把拽开门,头发凌乱濡湿满面水光的人,狼狈地站在他门外。裴逸因为浑身湿冷而微微发抖,能把西装衬衫、裤子皮鞋都弄湿,也是挺有本事的。
章绍池以为出事了,双手将人拽进房间:“宝贝……怎么了?”
门廊昏黄的小灯下,像是终于在冰冷的河道上抱住了支撑的浮木,裴逸抱住章总,自己按头埋进情人的怀里:“我冷……哥哥抱我。”
不用说第二遍,章绍池赶紧抱住了人。
门廊上拖长的人影,缓缓地互相揽在一起。两条人影合二为一,在灯下搭成“人”字型,最终紧裹着贴在墙上。
裴逸把自己拼命塞进眼前宽阔温热的怀抱。冰凉的皮肤骤然遇暖都不太适应,有些发抖,再睁开眼,热切地追逐他喜欢的唇。
“当初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他追寻着,亲吻着,喘息声明显没有平时那样冷静,“我哪好啊,你为什么喜欢我?”
章绍池吻着人,大脑早已自动进入一片滚热空白的发情模式,脸埋进裴逸颈间很宠溺地:“嗯……因为你好,你乖。”
“我一点都不乖,我这么糟糕我这么坏……”裴逸贴在墙上发抖,“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就是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我这样的,因为我好骗么,是么?”
“你哪好骗了?”章绍池皱眉笑了,“你个混蛋精得很!是老子让你觉着好骗吧?”
章总认为这些年一直被溜得团团转还总被骗的,明明是他自己。他又想嘲讽打趣说“是因为你自己送上门的,当初你骑上来非要强暴老子”,但今夜不太适合这样的玩笑。
裴逸嘟起嘴唇:“哥哥我骗你啦?”
“对。”章绍池一本正经点头,“骗了二十年,连本带利你就还债吧。”
裴逸张开嘴还想唠叨,就被男人罩住唇瓣吮走了他的气息。他也吸吮对方的唇,合上眼,沉浸在火热放纵的缠绵中。他抱紧他的伴侣,被碾压出的疼痛才能抵销一两分精神上的痛苦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