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自己挤在这个狭小简陋的酒吧中,认真地说,要找到杀死这个世界的方法。
明知道不合时宜,胸腔里某个地方还是小小地跳动了一下。
“真的别再喝了,我怀疑你等下站不站的起来。”杜亚琛伸手,手掌盖住了宴喜臣的酒杯。
“我还有个问题。”
杜亚琛按着酒杯推远,已经懒得再回答他:“不知道,不了解,没头绪。”
宴喜臣被他刻意敷衍的语调逗乐了。
他微醺得刚刚好,伸出食指,轻轻地在杜亚琛手腕上点了点:“你心有所属了吗?”
杜亚琛停住了,他看了眼点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又去看宴喜臣笑吟吟的眼。
不是“女朋友”,“喜欢的人”,“情人”。
是在问他的心。
“这个问题不止值两杯酒。”杜亚琛学着他,也点了点放在他手腕上那只修剪得漂亮的指甲盖,“下次再来向我讨答案。”
宴喜臣喝了酒后整个人就变软和了,他双手抱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露出一只眼睛打量杜亚琛,耳根还是红的。
本来提议喝酒回答也是杜亚琛临时起的意,带着点捉弄他的促狭心思。
宴喜臣平日里看上去纯良无害,出手刀枪却霸道,笑起来没心没肺,敛起笑则安静泰然。哪想到喝了两口酒,尽给他有趣的反应。
杜亚琛决定逗逗他,凑近那只红耳朵,喑哑道:“喝醉了,在撒娇?”
好像怕痒似的,宴喜臣咯咯笑着,伸手揉了揉被杜亚琛弄痒的耳朵。
“你再这样,我就吻你了。”杜亚琛威胁道。
听到他说这话,宴喜臣不但没收敛,反倒变本加厉。他转过身,伸手勾住杜亚琛的脖子,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那可不行,你可是还在等某个人。”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这还是宴喜臣头一次主动离杜亚琛那么近。以前他总被杜亚琛撩拨两下就脸皮薄地躲开了,但今天酒精的确给了他胆量,但刚才的怦然心动也绝不假。
但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他知道杜亚琛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问他,是否心有所属。
“是啊,是这样的。”杜亚琛的手顺势放在宴喜臣后腰上,虚虚地揽着,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他后背薄薄的肌肉,“那为什么还来找我讨答案?”
宴喜臣反手扣住那只在他腰上胡作非为的手,眯了眯眼:“唔,我鬼迷心窍。不说这个了,记得你在K区答应我要帮我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杜亚琛反手握住他的手,手心很热:“可以,我说的条件你想好了吗?”
宴喜臣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又无限的潜力,对战斗天生敏感。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曾经有过的生活,可留下的这份身体记忆却假不了。同时他也很清楚,杜亚琛的能力绝对远远在他之上,不论是行动力还是洞察力。
所以那天在Z区临走前,他才会提出要杜亚琛帮他训练。
他想要在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可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去混乱区都自身难保,遇上强劲的敌人更无法行动。
杜亚琛答应帮他训练到最好的战斗状态,对他的要求是,训练时间内所有安排都必须完全听从他。
“就连你也是完全属于我的。”这是杜亚琛的原话。
同时,作为回报,宴喜臣负责他一日三餐。
杜亚琛娇贵得很,每天要吃新鲜的果蔬饭菜,宴喜臣觉得他其实就想要个厨子。
“训练时间完全听从你没有问题。”宴喜臣反手扣住那只在他腰上胡作非为的手,“至于第二个嘛,早餐你自己解决。”
杜亚琛笑了笑:“成交。”
作者有话说:
看得出老大想吻燕子很久了
第13章 操练小燕子
那天从酒吧出来后,宴喜臣心情不错。他手指上转着新住所的钥匙,一路微醺地回到家。
新的公寓是段云给他和方烁的,宴喜臣知道段云这是希望他看着点方烁,也顺便照顾点方烁。今天晚上他回来的晚了,没想到推开门等着他的是方烁熬好的汤泡好的茶。屋内灯光明亮,两室一厅还算宽敞,方烁已经提前打扫得很干净,桌上还摆着鲜花。
宴喜臣有点惊讶,方烁竟把这么个玲珑小巧的空间,在几个小时内捯饬出了点“家”的模样。
见宴喜臣回来,方烁先给他端了一碗汤,自顾自在茶几前开始泡茶,还招呼着宴喜臣饱腹后来和他一起喝:“段爷爷给的乌龙,香气很足。”
宴喜臣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像方烁捧着茶杯坐在那边品茶,有种十分不和谐的违和感,换别人也就算了,他天生幼齿,反倒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不过宴喜臣很快忽略了这种违和感,他飞快解决了汤,觉得方烁手艺相当不错,于是蹭到茶几边笑道:“商量个事儿啊。”
方烁疑问地看他一眼。
“我看你手艺不错,是不是做菜挺拿手啊?”
方烁恍然大悟:“放心,以后中午饭晚饭我来掌勺。”
宴喜臣连忙表示不是那个意思,不要误会他要他干家务:“你要是有空了,我跟你学学呗。”
他没有告诉方烁明天起就打算和杜亚琛还是训练的事,更没有说他可能要成为私厨了。方烁虽说看上去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宴喜臣。宴喜臣又问起方烁之后的安排,方烁说跟段爷爷谈好了,之后会在他的面包店学手艺,刚好他在这方面也擅长。宴喜臣心想这也不失为美事,如果方烁能在段云手下安居做事,也算不错的安排。
吃过茶后二人相互道晚安,准备熄灯睡觉。
洗过澡,躺进被窝中,宴喜臣头次觉得所有事看上去都渐渐走上了正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晚上他再次做了梦。
只是这次在梦中,他没有看到夕阳,没有看到死神,更没有镰刀。
风很暖,天很软,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肺。两个小男孩仰面躺在草坪上说笑,看上去关系很好。画面越来越清晰,不受控制地涌入宴喜臣脑海。
“欸,你有什么梦想吗?”左边看起来年纪小点的男孩问。
“梦想?大概是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保护我妈妈。”右边的小男孩鼻头有一些雀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不过这好像也不算什么梦想。”
“我觉得很了不起啊。”年纪小的孩子说。
“那你呢?”雀斑男孩问。
“我想做一个西点厨师,因为我喜欢奶油蛋糕啊。”
画面一转,更多蛋糕少年和雀斑少年的画面涌入,到小学,初中,他们关系都很好。蛋糕少年发奋读书,雀斑少年早早上了社会,即使如此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有一起在仓库看连环画的他们,一起在水库里游泳的他们,为蛋糕少年打架的雀斑少年,为雀斑少年送盒饭的蛋糕少年……刚开始好似一帧帧的画面,越到后来越像大量的回忆涌入宴喜臣的脑海。那两个少年的脸模糊不清,宴喜臣也听不到他们说话,可那些画面里发生的事他全部都知道。
头顶骨传来一阵刺痛,宴喜臣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意识到自己醒来,躺在刚搬进来的公寓里,头痛欲裂。
刚才那些是什么?
是他的回忆?他的过去吗?
某种熟悉的恶寒让他警觉,他猛地转过头——黑暗中,蛋糕少年和雀斑少年手牵手站在他面前,身披黑袍,手握镰刀!
蛋糕少年手中的权杖探向他,二人一起并声道:“还不赎罪吗?”
心脏骤缩,宴喜臣翻身摔滚下床,猛地撞开了门。等一丝光透进来时,他再回头去看,黑暗中哪有什么人影?
客厅里,正准备关灯方烁满脸惊讶,他看着几乎是从门里连滚带爬出来的宴喜臣:“你这是怎么了?”
宴喜臣惊魂未定,喊得倒是异常响亮:“有鬼!”
“你做噩梦了?”方烁一脸莫名其妙,探身往屋子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他看宴喜臣满脸苍白,还有些怔忪地盯着他看,倒像真的被什么吓到了。
“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啊?”方烁很耿直地给宴喜臣也到了杯滚水,“多喝热水。”
见宴喜臣还是没反应,目光凝滞了一般,方烁犹豫地问道:“害怕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宴喜臣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仔细端详起他的面孔。
刚见方烁的时候,宴喜臣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莫名对他感到亲近不说,还总觉得他的神色总令他感到熟悉,而方烁的鼻子上也带着淡淡的雀斑……
是巧合吗?或者是他想太多?
总觉得方烁就是刚才梦里的雀斑少年。如果是这样,另外那个蛋糕少年,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方烁,从前的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方烁脸上出现了迷茫:“如果是说真实世界的话……不记得了。”
宴喜臣摇了摇头,他把方烁先稳住,揉着脑袋在沙发上梳理思路。他觉得这个事应该明天再问问杜亚琛,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这一回再没做什么梦,可第二天醒来后仿佛整夜都没睡一样。
方烁已经开起小灶做好早餐,段明逸也没多久就到访了。
段明逸本身是因为段云的嘱咐,来看看他们搬进来第一天怎么样。没想到方烁看上去精神饱满,宴喜臣满脸通宵纵欲的脸。
“哟,这是怎么了,太兴奋了整个晚上没睡吗?”段明逸从开门的宴喜臣身边跻身进来,满屋子早餐的香气。
方烁刚好从厨房出来,戴着个小熊维尼的围裙,连忙招呼段明逸一起吃早饭。段明逸顿时对方烁减少了敌意,连同他穿着的小熊维尼围裙都觉得又饿可爱。
宴喜臣是没胃口,粥吃了两口就放下勺,等段明逸刚吃完抹嘴,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人给扯到屋子里去。
“我有事问你。”宴喜臣正色,把昨晚的情况大致跟段明逸讲了讲,宴喜臣省去了对方烁的那部分猜疑,也省去之前他做噩梦的事,只讲了昨晚梦中那两个小孩。
“你是说,你有可能回想起了真实世界中的事?”段明逸诧异。
对段明逸的诧异有所预料,宴喜臣知道在里世界中的人,留得越久就会遗忘越多现实世界中的事,其中不乏刚在里世界醒来就完全不记得现实回忆的人,比如他和方烁。
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有人会在这里渐渐找回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回忆。
段明逸却摇摇头,表示也不是不可能:“我会帮你留心打探的。”
二人说完话后,方烁就跟段明逸一同去了面包屋,段明逸承诺宴喜臣,三天内他会再来找他说这件事,让他先放心也放松。
宴喜臣是打心眼里愿意相信段明逸,暂且把这段忘记,去昨天约定好的地方见杜亚琛了。
其实要杜亚琛帮忙训练他这事,纯属是宴喜臣想找回自己的最佳状态,但他完全没想到杜亚琛在之后对他的训练里,那完全是把他当新兵蛋子操的力度。杜亚琛和他第一天见面直接把人接到E区,因为这里是废墟,许多人都在这里改造了合适的训练场地,是最适合训练的地方。
宴喜臣当然记得这个E区的面貌,那是杜亚琛带他来看的“整个里世界中最孤独的地方”。
当初宴喜臣是夜里来的,E区的面貌看不真切,现在白天来了,才惊叹什么是名副其实“最孤独的地方”。老旧的楼房倒完好无损,可看上去像八|九十年代废弃的屋子,各个国家的风格都有,草木疯长,完全一派诡异的氛围。好在道路和路灯还算整齐,让气氛也不至于沦为恐怖。
宴喜臣完全明白了杜亚琛所说的那种孤独感,不同于战争后残垣断壁的废墟,E区看上去像个被时间风化,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
看着攀爬在废弃建筑上茂盛的植被,宴喜臣不知为什么,有种想哭的悲戚。
不过的确他很快就更想哭了。
杜亚琛带他溜到了一处风景宜人的胡泊,微风吹过波光粼粼,很是舒适,因为没有人烟,看上去反倒像天然湖。
“喜欢吗?”杜亚琛对宴喜臣笑得颇有深意。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忽然从身后掏出两只十公斤的负重沙袋。然后宴喜臣就在烈日下跑了十公里二十斤负重,跑完最后一圈宴喜臣浑身都虚脱了,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杜亚琛抬了抬手:“啊,午饭时间了呢。”
宴喜臣简直想死。
没想到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上午还是天晴,下午就下起瓢泼大雨。
杜亚琛撑着伞站在湖边对他微笑说道:“你记不记得西湖有句话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雪西湖……”
宴喜臣再次认命地二十斤负重,在瓢泼大雨里狂跑了十公里。
好几次他感觉都已经接近极限了,却没办法返回,他的确答应杜亚琛一旦开始训练,就必须所有事听他的。于是宴喜臣忍到晚上训练结束后,决定跟杜亚琛谈谈这个训练强度的问题,他一边拎着锅铲和菜刀和杜亚琛谈判,就不信跟这孙子谈不妥!
然而杜亚琛只是幽幽地看了跟他一眼,继续躺在沙发上看杂志:“照你想要的训练强度,再过半年你就能去混乱区了。”
宴喜臣窒息了。
他蔫巴地重新拎着菜刀和锅铲回了厨房,恨恨地给杜亚琛准备他的三菜一汤。
第一天宴喜臣做得都是些家常菜,什么西红柿炒蛋,土豆丝青椒,勉强炒了份烧肉也算个荤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