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
秦满正躺着想事情,突然被旁边的声音吸引了去。
隔壁床的阿姨走到床边,友善地笑着:“你怎么一个人在病房,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吗?”
秦满嗯了声:“他有点累,回去休息了。”
“哎,那孩子应该是真吓着了。我去食堂时就见他在长椅上一直坐着,来回半个多小时吧,他的姿势就没变过。你搬进病房,还没醒那会,他也是一直板着张脸,还好你醒了啊。”
阿姨看了眼他病床旁空荡荡的桌子,“你家人什么时候过来呀?”
秦满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他们在外地,就不来了。”
“不来了?那谁照顾你?”
“我伤得没那么重,等麻药过去就能自理了。”秦满笑了笑。
“那不行的啊。”阿姨想了想,“这样吧,我老公就住在你隔壁,我在的这段日子,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都给你搭把手。”
秦满莞尔,正要道谢,病房的门又开了。
男人去而复返,身上换了件衣服,左手提着一个行李袋,右手扛着一个医院的折叠椅,黑着脸走了进来。
秦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人走到病床前才问:“怎么回来了?”
“怕你死在这。”纪燃道。
“你来陪床的呀?”阿姨这下放心了,“那你们关系可真好,是兄弟吗?还是朋友?”
“朋友。”
“兄弟。”
两人异口同声。
阿姨:“……”
纪燃顿了顿:“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阿姨回到她丈夫的床位。纪燃弯腰一阵折腾,好不容易才把折叠床铺平。
这“床”面积小得可怜,连翻个身都困难。
医院不是酒店,资源紧张,纪燃也就没想着去开一个单独病房。
他坐在折叠椅上,握着秦满的指尖:“有感觉没?”
“有一点儿了。”秦满道。
纪燃又轻轻捏了捏:“一会麻药过了,可能会疼。”
“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疼。”
纪燃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有痛觉。
车祸发生之后,秦满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眼眸在纪燃身上转个不停,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直到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才一闭眼昏过去了。
“刚刚我去拿药,顺便问了下医生,你目前的情况。”纪燃又开口,语气忽然变得沉重,“问……你会不会有后遗症。”
“然后呢。”
“然后……”
看他欲言又止的,秦满挑眉:“嗯?”
“医生说……”
纪燃左右看了看,凑到秦满耳朵边,低低道:“说……你的性功能,可能……出问题了。”
秦满:“……”
“说是可能再也硬不起来了。”纪燃手肘抵在病床上,撑着下巴,一直观察他的神色,“你别太难过啊。世事无常,等你身上伤好了,我带你去男科医院再抢救看看。”
“没关系。”秦满镇定自若,道,“我用嘴也能满足你,你不最喜欢我给你咬了吗。”
旁边还有人在,纪燃闻言吓了一跳,伸手去捂他的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秦满!”
“你要觉得不行,我们也可以买点道具。”秦满被捂着也没停下,声音闷闷的,反倒更大声了,“总归不会让你旱着。”
操了。
纪燃忍无可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吧?!”
“谁让你要说些诅咒自己的话。”
他什么时候诅咒自己了?
纪燃脑袋半天才转过来,涨红着脸,捏了一下他的嘴巴:“嘴巴都裂成这样了,还这么能说?”
晚上,纪燃用干净的布沾了点水,给秦满擦脸。
然后他躺到那狭窄的陪护床上。
旁边的帘子都被他拉上了,小小一个空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在。
还有病患没睡,外面电视机声响着。
也是累坏了,平时睡酒店大床都嫌弃的人,现在躺在几根铁棍架起来的床上都觉得舒服。
“今天吓到了吧。”秦满问。
“没有。”纪燃一顿,接着说,“那破车没吓着我,你吓着我了。”
秦满想转头看他,却被仪器固定着,动弹不得。
纪燃继续道:“我一路上都在想,万一你要是出什么事了,那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就想了这个?”
“那我们之间的合同也签亏了。”
电视机的声音覆盖他们的对话,只有两人才听得清对方的声音。
秦满笑了笑:“还有呢。”
纪燃安静一阵,才生硬道:“没了,就这么点时间,我哪能想那么多?”
秦满没再说话。麻药是过去了,但他还是觉得困,身上又有些细碎得疼,不太痛快。
“喂。”
半晌,纪燃突然出了声,试探性地问:“你睡了吗?”
“还没有。”
应完这句,旁边又没了声。
正当秦满以为他睡着了,才终于听见那一句。
“……谢谢。”
秦满挑眉:“什么?我没听清。”
纪燃:“……我说谢谢!”
秦满笑了。看来小学弟也没这么忘恩负义。
他睡意没了一半,盯着天花板等了半天,才问:“没了?”
纪燃:“什么?”
“一句谢谢就没了?”
纪燃先是一愣,而后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秦满道:“这两个字太虚。你怎么也要用实际行动报答我吧。”
“……”纪燃眯起眼,转头看他,嘲笑道,“你可一点儿都不吃亏。”
秦满一哂:“行不行?”
纪燃犹豫了会:“你想要什么?”
秦满想了想:“你答应我个条件吧。”
“行。”纪燃应了下来,很快又补充,“先说好……太过分的不行。”
想到什么,他耳朵一红,声音又低了点:“也不准搞黄色。”
这句话打乱了秦满脑中无限旖旎的场景,他一咳:“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是。”纪燃不耐烦地催他,“到底什么条件,你快说。钱吗?还是房子?车子?”
秦满道:“我要你答应我戒烟。”
“……”
“能做到吗?”
“……你是不是回学校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说话怎么这么像我高中那老头班主任。”纪燃强调,“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啊。你确定要浪费在这种破事上?”
秦满实话实说:“我本来是想让你答应跟我谈恋爱的。”
一听见“谈恋爱”,纪燃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想等你真正喜欢上我。”秦满顿了顿,知道他害羞,用气音道,“当然,还想过让你陪我在病房做。爱。”
好好的气氛一下就没了。
“滚蛋!”纪燃骂。
他现在脸一定红透了,秦满想。
真想看他一眼。
身体上没法行动,秦满按捺不住,舔了舔唇,开口道:“能不能多提一个条件?”
对方毫不犹豫地打回意见:“做梦。”
拒绝是挺爽快的,只不过几秒种后,纪燃又闷声问,“……你又想提什么条件?”
“没什么,只是现在特别想亲你。”秦满莞尔,“但我想了想,就算你答应,好像也暂时没办法亲着。”
身边的人沉默了。
秦满这才想起自己说过一句骚话,恐怕小学弟以为他脑子里又塞了些黄色废料,所以不理他了。
他无奈一笑。
其他病人也累了,关了电视关了灯,整个病房陷入黑暗。
秦满合眼,正打算入睡。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悉索声。
他闻见了纪燃身上的肥皂香,紧跟着,他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碰了碰,触感温软,力度极轻。
“行了吧。”纪燃起身,眼底在昏暗的环境下熠熠发亮,眉头轻轻皱着,像是有些害羞。
这是纪燃第一次,在做爱以外的场合,主动亲他。
实际上,就算在床上,他主动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秦满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被撞十次都值了。
第69章
因为医生说秦满伤得不重, 所以两人都抱着两天能跑, 三天痊愈的心理。
结果到了第二天, 秦满发现,他不止跑不动, 连下床都感到困难。
医生早上来查了房后, 护士把尿管给拔了, 说是他腿上没什么问题,能走就多走走, 有利于康复。
纪燃出门买早餐, 心想还好辞职了, 不然连续请这么多天假, 组里也差不都废了。
街边的早餐店看起来都不大卫生,怕闹肚子,他特地打车去了一家高档次的粤式早餐店, 正坐在座位上等店家打包。
他昨天太累,一直没来得及忙别的,现在才发现许麟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秦满开口把人留下了,他们两却辞职了, 许麟也挺懵逼的。
纪燃言简意赅地回了两句, 翻阅下一条消息的时候, 才发现纪惟也给他发了条手机信息。
纪惟: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谈谈。
纪燃回了句没空, 然后给岳文文打了个电话。
听到他要的东西, 岳文文先是一愣, 然后爽快地答应了。
拎着早餐回医院,他把东西放到桌上:“洗漱了吗?”
秦满无奈地看着他:“我的手抬不起来。”
纪燃把床边的栏杆放下去:“我扶你。”
纪燃的力气不小,加上秦满也在使劲儿,他轻易就把人扶了起来。两人慢慢吞吞地朝厕所挪去。
“……张嘴。”挤了牙膏,纪燃面无表情道。
秦满配合地撑开嘴唇,露出一口白牙。
纪燃几乎没有伺候过人,他耐着性子,帮他把牙刷了,然后洗干净杯子:“走吧。”
刚走两步,衣摆就被人抓住了。秦满站在原地看着他,没动。
纪燃停下:“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秦满说。
纪燃哦了声:“那我在外面等你。”
“我手没力气。”秦满只是虚虚抓了下他的衣服,就像耗尽了力,手往下一滑,垂落在身侧。
“…………”
这是什么意思?
纪燃茫然地跟他对视了会,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等,等会。你是要我给你……”
秦满退一步:“那你帮我把裤子脱了,剩下我自己来。”
纪燃把水杯放好,上前帮他把裤子脱了。医院的裤子很宽松,很容易就扯了下来。
秦满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红彤彤的耳尖。坏心顿起。
明明两人什么都看过了,纪燃却立刻背过身去:“你快点,好了跟我说声,我给你穿上。”
半晌没动静,纪燃回头一看,秦满的手每次往前伸了伸,又很快缩了回来,半天都没能解决。
怕他憋坏了,纪燃一咬牙,转身帮他扶着。
“你他妈的……痛成这样吗?要不要找医生要点止痛药?”他脸搭在秦满肩上,不去看手里的玩意儿。
“不用,只是没力气,不是疼。”秦满得逞,趁着姿势亲了亲他耳朵。
纪燃下意识手上用了点力。
“嘶——”秦满倒吸一口气,气笑了,“这你都下得去手,坏了怎么办。”
“那就切下来,我大不了帮你供着。”纪燃硬邦邦地回答。
出了厕所,纪燃整张脸都是热的。
因为秦满手上没力气,连早餐都是他一口口喂着吃。
吃饱喝足,秦满半躺在病床上,道:“今晚你回去睡吧。”
今天下了床,他才终于看到陪护床的模样,又小又矮,纪燃这一大男人睡上去够呛。
逗归逗,他还是舍不得让小学弟睡这种地方的。
“不回。”他问秦满,“你这么坐着真的没事?脖子会不会不舒服。”
“没事,躺着看不见你。”
“……我难道还能偷偷跑了。”
手机响起,纪燃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身来:“你就坐这,别动。我出去打个电话,有事你直接喊我,我听得见。”
走到病房的阳台,纪燃接起道:“有消息了?”
程鹏说:“嗯,不过我说了,你别冲动。”
“你说。”
“那司机是顾承以前在道上收的小弟,有案底,去年才从里面出来,出狱短短几个月,他身上就背了三个案子,一件你的事,还有抢劫和勒索。”程鹏咳了一声,道,“不过我只摸到了他们的关系,证据还没找到,我想……可能他们的交易方式不是金钱。具体的我还在查,现在就是跟你说声,你心里有个底。”
“顾哲那案子拖到现在没开庭,顾承八成是慌了。也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没有安排别的,你小心一点。”
纪燃沉默地听了许久,才应:“我知道了。”
“不然你这几天别回家了,找个地方避避,我在鹤山下面有套房子,没多少人知道,要不然……”
“不了,我这段时间都在医院。没事,你别操心我。”纪燃道,“拍卖会怎么样?”
“还没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延期了一周。有点古怪,我还在查。”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联系我。”纪燃顿了顿,“不过我也只能给你点金钱支持,别的也没了。”
“没事,暂时不缺钱。那就这样,等我忙完这一阵再去探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