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问题?”顾群山他们又开始在打游戏了,“老大,你不管他喝酒?”
“他想喝就喝。”
说是这么说,一玩儿起罚酒划拳这些活动,盛夜行就要去拦顾群山他们递给路见星罚的酒。他想让路见星参与社交活动,又不愿意让路见星喝酒,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路哥的酒都我来喝。
展飞看他这么拦酒,不乐意了,“哪有你这么玩儿的,路哥愿意让你挡吗?”
盛夜行说:“我喝他喝都一样。”
一直没吱声的路见星动动嘴唇,眉心都拧起来了:“喝个屁。”
“嗯?喝醉了怎么还骂人,”盛夜行低低地哄他,乐得想笑,“路冰皮儿,你这里头是黑芝麻馅儿还是草莓馅儿的?”
路见星看他一眼,又把眼神往天花板上抛。
哎?小顾家这个灯还不错!
几番“轮回战”下来,出租屋内的空易拉罐倒了一地,冰桶内的冰块全化成了水。餐巾纸铺在桌面上,全被浸得都不能用了。
凌晨三点半,整栋楼里所有的窗户都熄灭了灯,全世界像唯独他们还醒着。
展飞瘫在沙发上发扑克牌,手软得不行,喝到最后干脆不发了,把扑克牌朝空中一洒,“我不行了。”
“孬。”盛夜行笑一声。
手臂搭在顾群山肩膀上,展飞说:“把剩下的瓶子喝空了就结束战斗吧!”
路见星一个人蹲在一边儿,正拿啤酒当饮料喝。
他一听要结束战斗了,赶紧把手里的酒喝见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雪碧。
“你不要喝了。”盛夜行从桌下伸过手。
也许是酒精作祟,盛夜行第一次没经过路见星同意就亲密地触碰了对方的身体。
他捋开路见星衣摆,悄悄摸了摸他小腹,凑近了低声耳语道:“肚子都喝鼓了。”
路见星赶紧收腹。
盛夜行一声不吭地用手腕将他的腰揽过来,动作强硬得不容商量。
屋内灯光太黑,又都喝得快不省人事了,压根儿没有人注意到他俩在桌下做了什么小动作。
“哎,群山,别喝了。”展飞看顾群山还在添酒,急了。
“老大,你还记得吗……上次我跟你说我加了群,还笑嘻嘻地跟你讲……”
顾群山根本不停谁劝的,手里的啤酒瓶还在往外漏酒,“我看他们那些发病的行为觉得好笑,然后发现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我一辈子都逃不开这些症状,我每天小心翼翼的,好怕被陌生人看出来我不对劲……”
“加群挺好玩儿的,我觉得我自己也挺搞笑。”盛夜行冷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谁又不是呢。”
沙发上躺着的另一个男生干完最后一口,说:“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丧了。”
“又他妈要开始丧了。”
顾群山复读完一遍,抹掉嘴边的酒渍,嘟嚷道:“冬夏你要这么说才够表达情绪……路哥你听见没,适当爆点儿粗,特别为你的语句增添力度!”
“少乱教。”盛夜行踹了个空啤酒瓶过去,知道自己喝得也有点高了。
啤酒瓶在地毯上滚两圈儿,停下,盛夜行又踹一个滚过去,一环撞一环,躺倒在地上的空啤酒瓶清脆地响了好几声。
像是他们的生活破碎了再碰撞的声音。
原本就磕磕碰碰的生活。
展飞夺过酒瓶放到冰箱上,转身过来扶人,边扶边吐槽:“喝醉了怎么还搞汇报演出呢,你们班这群人每次喝多了就出洋相!”
“得了,我和路见星进杂物间去睡,我记得有个小床。”
盛夜行看路见星喝得快坐着睡着了,站起身来扶人,“展飞,你和冬夏、群山进卧室睡,群山床大,能睡三个人。沙发上倒得全是酒,湿的,睡不了人。”
“你和路见星挤?”展飞站起来脱短袖,“你比我们四个都壮,会不会太挤。让冬夏和路见星睡吧。”
盛夜行直接说:“没有我路见星睡不着。”
展飞:“……”
一群喝醉的男生挤一个洗漱间简直就是灾难,盛夜行干脆带路见星在客厅里等他们完事儿。
等待期间,盛夜行实在是有点犯烟瘾,脱了上衣就咬烟,含在嘴角也不点,时不时用眼神勾路见星一下,以寻求准许。
他知道路见星不会准确接收到“我能不能抽烟”这种信息,但就是想锻炼对方的这种互动,说不定哪一天路见星能在和他对视一眼后,点头说可以。
等展飞拖着两个洗漱完毕的酒鬼进主卧,盛夜行才裸着上半身进了浴室。
喝酒喝到一半他就觉得热了。
衣服越脱越少,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迅速洗漱完毕让出空位,招呼路见星进来洗脸刷牙,自己则挤进了淋浴间。
盛夜行最终没忍住点燃了那根烟。
他知道自己喝得有点多了,路见星也是。
而路见星正一脸懵地站在洗漱台前,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往嘴里送。他咬着牙刷动了几下,嘴里含住白泡沫,扭头朝淋浴间里看。
他只知道盛夜行脱了上衣穿着长裤,正开了热水在云烟氤氲的淋浴间里抽烟。
热水不断地冲刷过瓷砖,与掸下的烟灰形成漩涡。
盛夜行咳嗽了几声,嗓音低沉又性感。
在呼吸骤然变快的须臾间,路见星看见对方精壮紧实的肌肉隐没在雾气里,脑子里有点乱,突然迷糊到不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
然后,他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抬起手把自己的上衣也给脱了。
这下盛夜行也傻了。
他叼着燃尽的烟屁股开玻璃门出来,抓过干净毛巾用热水打湿。
“抬头。”他对路见星说。
路见星抬头,盛夜行努力克制住往人半裸上身转移的目光,将毛巾捂到路见星脸上擦了一圈。
换过了一次水,盛夜行拿香皂给他擦了擦耳后,确定酒气削减一半,这才放心地准备带他回房间。
出浴室前,路见星扔了一团纸巾。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扔纸巾时,路见星转过身去弯了腰,大半个偏白劲瘦的后背暴露在浴室的雾气中。
他微微湿润的发梢、脖颈、乃至腰线以下被运动裤包裹的臀,让盛夜行有了点状况。
完了。
后者只是深呼吸,拽住了准备往房间走的路见星,“先把衣服穿上再睡觉,好吗?”
“不。”路见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盛夜行看他挣扎开了,忍不住吼道:“路见星!”
小自闭头也不回。
特别拽。
出租屋就那么点儿大,杂物间更是小。
盛夜行在洗漱间门口来不及抓住人,只得拿了路见星的卫衣跟着进去。
一进屋,盛夜行就把门反锁了,再把自己的衣服全部穿好。
路见星半裸着身子坐在床头,伸手管盛夜行要衣服:“冷。”
“我脱你就脱,我穿你也穿?”盛夜行发现了这个问题,沿着床边儿坐下来,“你睡里边儿,我怕你半夜滚下床了。”
“贴。”路见星说。
盛夜行摇摇头,眼睛红得厉害,“今晚不能贴着睡,背对背吧。”
路见星不吭声,脱了鞋袜蹿上床,非要睡在外面背对着盛夜行,睡下没几秒就往后瞧瞧,随时等着盛夜行像往常那样贴上来给他当一堵墙。
“背对背睡。”盛夜行转过身去不看他。
路见星张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啊”,又凑过去动作轻轻地闹他。
几次请求无果,路见星烦躁得翻了好几个身,“贴,贴。”
“睡觉。”
“贴……”
“路见星,你贴着我也一样的,不一定非要我抱你。”
“贴!”路见星叫起来,“贴背!”
盛夜行半睁着眼,哑声道:“你贴我背,一样的。”
“要正面,”路见星说,“要抱。”
“别动,”盛夜行喘着粗气,整个人快爆炸了,“我认识你没多久,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别动’、‘慢点儿’、‘说句话’……有时候我说了你也不听,听也听不进去,该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谁都治不住你。但这次,你是真的别动。”
病症导致的某些方面亢奋让他紧张得无所适从,酒精带来的刺激又难以控制,浑身开始发烫,连着后脖颈那一片的神经都在颤抖。
胀痛、发热,又激动。
他的后背在流汗,并且止不住地发抖。
路见星懵着“嗯”了一声,趴在床上不动。
他根本不知道躲。
他喝得睡到卫衣都捋起凌乱一角,腰腹被窗外晨光的亮度照得极为白皙,皮肤汗涔涔的,偏浅的头发也揉得乱糟糟。
路见星翻身,鼻息间发出一声闷哼,衣物被自己压错位了也不知道扯扯,直接露出半个背。
盛夜行反复深呼吸几次。
就是这个背,这张脸,让他快犯病了。
他再回过神时,路见星已经被自己压在身下,安安静静的,像是丝毫不觉得难受。
望着路见星那截儿曾经让他觉得“脆弱”的后脖颈,盛夜行低头,往上啄了一下。
他在忍住想咬上去的冲动。
他有反应,快要爆炸了。性`亢奋,是他不能避免的过激症状,也是他极少爆发的糟糕状态。
而且路见星明明就还没有闭眼。
他乖乖趴着也不反抗,只是抓攥着床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清醒,又像迷糊。
“今晚你喝太多了,我也是……”
盛夜行将压制的动作改为后抱,哑着嗓子说完最后一句,“睡吧。”
被人圈在怀里,路见星头昏脑胀,别的什么都再思考不了了,只感觉自己的一条胳膊正被压在身下,磕着非常疼。
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去拥抱眼前的热源。
五分钟都没有,两个人的姿势就从后背抱变成了正面相拥。
路见星把脸埋在盛夜行的颈窝附近,将双臂交叉起来,开始莫名地贪恋眼前的温度。
“你这样睡不好,转过去,背对着我。”盛夜行头痛,眼前阵阵发黑,晕得根本看不清什么情况,只能凭本能地去推拒路见星的过分亲近。
路见星还是固执地重复最开始的话:“抱。”
“转过去,我抱你。”
“这样。”路见星想说,就这样。
他本来是想要被后抱的,但现在可以正面抱着睡了,自己就想要亲密得更多一点。
面对盛夜行,他几乎是爱上了肌肤接触的感觉。
盛夜行叹一声,并不妥协,“转过去。”
现在,他们交缠在一处的呼吸都太过于炙热。
“盛夜行。”
路见星晕晕乎乎的,低声唤了这么一句。
几秒过后,盛夜行屏息凝神,不再动了。
酒是个好东西,他想。
但我不是个好东西。
第37章 饲养员
元旦的第二天假期几乎要被他们匆匆睡过去。
再一睁眼,时间已经是二号下午六点多。
冬季天黑的早,路见星洗漱完出卫生间,身上披了一件盛夜行的外套,袖子空空,晃晃荡荡。
他站在出租屋杂物间的窗台上,学着盛夜行的样子往嘴角咬一颗烟,将脚尖踮起来往外望。
宿醉让他眩晕头痛,也让他爽快。
远处晚霞落红,天际衔接出紫色。
南方的城市难以望见“窗含千秋雪”的景,路见星也没看过雪,只依稀记得雪在电视里的样子。他胡乱地擦一把脸,往楼下望,又看见街道上小贩们的摊车上冒起簇簇白烟。
他开始想,为什么盛夜行生气的时候不冒烟——
越想越觉得好玩,路见星回头看一眼还在沉睡的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生气了。
我也不会让你生气。
晚间七点,在盛夜行醒来前的十分钟,路见星揣着几张折得软皱的纸钞下楼,找了家卖海味小馄饨的店。
出门前,他费劲吧啦地回想了一遍昨晚一起玩的人数,拿纸张将其记录下来,一到馄饨店就把纸递过去,再比划了一下。他突然在想,是不是那些不会讲当地语言的人去国外,在某些方面的无助是和自己一样的?
见老板投来同情的目光,路见星赶紧磕磕巴巴地开口:“不是,不是哑。”
路见星在市二多少有点小名气,出租屋又离市二不远,自然有学生一看到他就了然了,低头给老板小声说了几句。
没几秒钟,老板再投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好奇。
“那他咋的还能说话啊?”老板粗声粗气的,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之后迅速压低音量,“自闭症不是都不理人么……还能自己买馄饨?”
路见星听力过人,一听到这些,数馄饨碗的动作停了一下。
老板放下舀馄饨的勺,在腰间毛巾上擦干净手,边回头边说:“弟弟,你喜欢画画不?哎呀,你看店铺白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我儿子画的,我听说你这种病的小孩儿都挺爱画画,还画特别好,有空你可以来找他交流交流啊……”
店内的气氛大概沉默了十秒,路见星才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画。”
不是所有自闭症患者都是天才画家。
他动动嘴唇,最终找不到沟通的方式,只得机械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再将目光投向老板。
但可以,讲话。
“嗨!没事儿,说话嘛,这种事儿慢慢来,但你别让这功能退化了,得多说!勤说!”老板也怕说错话,赶紧将话题回到馄饨上:“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要不要辣椒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