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在B城越来越束手束脚,需要廖骏生把持帮忙的地方越来越多,两人逐渐亲密,到后来夏和对廖骏生表白了,在廖骏生开车带着他逃命的时候,廖骏生把车开到一条废弃的河边,听完了夏和说的那些话。
那时候夏和表情有些不自在,说:“我知道你是直男,应该觉得我挺恶心的,不过没事,G省我家里那边现在也被牵制着,我出不去他们进不来,不知道哪天我就死了,所以还是跟你说说,你不用有负担。”
廖骏生脑子很乱,夏和很容易让他想起金今,都是一样嚣张的少爷,他不知道自己对夏和是什么感觉,因为落难而同情?因为对他的依赖而想要照顾?廖骏生不知道。
夏和向廖骏生表白的第二个月,是夏末,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大概秋天快要来了。廖骏生在公司接到夏和的电话,让他立刻到一个城中村,说自己被堵在里面出不去了。
廖骏生半个小时后就到了,雨下得让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开在他前面闪着光的警车,警笛声穿透了整个城、穿透了廖骏生的大脑,他无法思考了,下车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打伞,朝夏和跟他说的那栋楼走去,那里已经被围了封条,大街小巷的人撑着伞过来凑热闹,廖骏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讨论。
“从十楼掉下来的,哎哟人都摔稀巴烂了。”
“还是个年轻人吧,看样子年纪不大,你说说,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呢。”
……
跳楼,这件事最后确实是被作为跳楼处理的。几分钟后医院的推车从里面出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那推车上躺着一人,蒙着白布,一半的白布都被血染红,雨哗啦啦地淋在上面,廖骏生在人群中看着那迅速被推走的床,心想,没有看到人,所以不一定是他。
接着廖骏生就被传唤了,说这天坠楼自杀的死者,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廖骏生记不清警察问了他什么,他只记得那天的雨好大啊,从警察局出来之后他忘了自己已经开了车,就这么走回了骏和,走到夏和没呆过几天的办公室里发呆。
他无法说出自己与夏和没关系的话,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第一次目击死亡,是对他表过白的、夏和的死亡。
夏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慌慌张张的,通过电波传到他耳中:“你赶紧的赶紧的!我这房子撑不了多久就要被找到了!不过要是你到了我就没了你可别出来了阿,警察问你就说你是我员工,听见没?”
廖骏生说了声“嗯”,那是每一次逃命夏和都要说的话,所以他心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次夏和死了,大约是从十楼被扔下来的,后来廖骏生找了人,私底下去找了尸检人员,给了很多好处并保证一定不与任何人提及这次的谈话,那尸检人才迟疑着开口:“致命伤确实是从十楼摔下来的重击,不过他身上好多伤,就是……那种被打的伤你知道吗?肋骨和腿骨的那种断裂啊,真不是摔的。”
那尸检人叹了口气:“他应该是被打到半死了,才被扔下来的。”
与这个案件有关的所有人员都被封了口,谁敢惹夏家呢,所以最后夏和落了个“自杀”的结局,从那之后,G省某个一直中立的巨型企业直接表态,站了金历杭那派。
廖骏生直到这一刻也不愿意回想起关于那件事的任何一个细节,他酗酒,想要让大脑麻木,模糊这些记忆。夏和作为与他相依为命了一年的挚友,就算他对夏和没有任何其余的感情,那伤痛也是致命的,是让他痛苦的。
夏和的死让廖骏生经常想起那次告白,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对夏和或许是有一些好感的,是一些,不到在一起的程度,但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朋友。
因为有关生死,所以廖骏生不愿意对金今多言这件事,也因为自己产生过的朦胧感情,他更不愿意告知金今有关夏和的事。
现在他是喜欢金今的,他知道金历杭倒台,但也是从那次金今来骏和面试才知道他回了国;骏和背后确实是夏和的家族,但廖骏生不太参与他们的事,他甚至没有告知他们金今就在骏和。
廖骏生在金今床前坐了一夜。
金今醒的时候天蒙蒙亮,鼻尖是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不浓。
他听到很浅的呼吸声,侧过身便看到趴在床边的廖骏生,这才发现他还抓着自己的手,手心微冷。这不可避免地让金今想到了廖骏生和夏和,他胸腔倏然收紧,有窒息的感觉,金今难受地倒吸一口气,廖骏生便醒了,他抬起头看着金今,丝毫看不出来上一秒还在沉睡。
“好点了吗?”
廖骏生问他,金今不理廖骏生,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廖骏生再次捉住金今的手,兀自起身将那杯水端走,然后松开金今。
廖骏生端着水杯走出病房,金今气得将床单抓皱。
金今的生气维持到廖骏生回来,廖骏生端着一杯冒热气的水走到金今床边:“你坐起来喝还是我喂你?”
金今还瞪着廖骏生,却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抢过廖骏生手里的杯子,抬起头咕咚咕咚很快将一杯温开水喝光,廖骏生很有眼色地在金今喝完水的瞬间接过杯子:“我叫了早餐,马上就到,要去洗漱一下吗?”
金今不理他,拿了枕边的手机不知道给谁发着信息,廖骏生也不管,又出去接了一杯热一点的水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醒神。
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送到了,护士很贴心地为金今升起桌板,廖骏生看到金今的喉结动了两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份早餐,大概是真的饿了。
第三十七章 从头开始
护士放好桌板便离开了,金今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打开饭盒便低下头吃了起来,也不顾廖骏生又坐到了床边,他侧着脸,露着小半截奶白色的脖子和映出青色血管的耳廓,很单薄却很漂亮。
廖骏生盯着金今,等他吃到半饱才开口:“我跟副导说过了,这两天你不用去现场。”
金今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没理廖骏生继续喝粥,等他把一整碗粥喝完放下勺子才抬起头:“我以后都不去了。”
病房里静了静,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廖骏生盯着金今因为发着呆而一动不动的卷翘睫毛,轻叹一口气:“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我不想听。”
金今转过头来看廖骏生,目光冷冷的,带着倔强:“如果因为签了合同要赔违约金的话我去借钱。”
“不要赔。”
廖骏生克制又无奈地说出这句话,他离金今近了些,两人的呼吸一前一后,都不太平稳。
“你走吧,我喊武湛过来了。”
金今转开视线,将面前的饭盒盖上,廖骏生神色有些落寞。
金今从床上起来,看了眼坐在那里抿着嘴沉默不语的廖骏生,将饭盒端起来放到门口的推车上,回过头的时候廖骏生站了起来朝金今走,金今脚步一转,廖骏生却三两步拦住他的前路,没有像以往那样抱住他或者强制抓住他,他的脸绷着,金今抬起头看他:“做什么?”
“武湛什么时候来?”
廖骏生的声音微哑,夹着苦涩。
“他从S市飞过来,大概中午吧。”
金今话说得很轻松,带着故意的挑衅。
“好。”顿了顿,廖骏生又对他说:“我陪你到中午。”
“不用。”
金今甩下这句话转身朝洗手间走,手腕却被廖骏生抓住,廖骏生的力道很轻,似乎怕把金今弄痛。
金今转过头不带情绪地看他,廖骏生似乎有话要说,可金今等了几秒他始终没有开口,金今勾唇笑了下:“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廖骏生眨了眨眼,紧紧盯着金今的双眸。
“但我不想玩了,无论你怎么和我坦白我都觉得恶心,你知道我讨厌过去的一切,我想说再见。”
金今铿锵有力地说完这句话,他将手腕从廖骏生手里抽出来,看他几乎快失魂落魄的样子,依然不放过他:“所以牺牲掉你对我的喜欢,换我的从头开始,我觉得值。”
金今说完后便回了头,朝洗手间走,他知道廖骏生还站在那里,金今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打开水池的水龙头,水声哗哗作响,金今双手撑在水池上,心脏跳得很慢,却跳得十分遥远,似乎要从胸腔跳脱,再猛地砸在胸膛上,让他觉得有点痛。
洗手间的门被猛力拉开,金今满脸是水的走出来,廖骏生还站在那里,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不走?”
金今的声音不带感情,廖骏生抬起头看他:“你从头开始,我从头喜欢,可以吗?”
金今愣了一下,撇开目光,抽了条毛巾擦脸,廖骏生继续看着他:“这一次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再对你表白。”
金今擦脸的速度慢了下来,廖骏生朝他走过去,金今的手渐渐不动了,把毛巾覆盖在脸上,廖骏生捉住他的手,将他脸上的毛巾拿下来,金今闭着眼,眼皮很薄,青紫色的筋脉看得很清楚。
廖骏生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金今睁开眼,目光复杂,廖骏生退开,执着又认真地盯着他:“所以不要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给我的告白留点时间。”
廖骏生上前轻轻拥了金今一下,没等金今挣扎便主动松开,然后转过身沉稳地朝门口走,打开门走了出去。
金今的目光晦涩,整个人似乎被束缚在瘪掉的气球中难以动弹般压抑。
不到中午武湛就到了,那时候金今正靠在床头打游戏,气色不太好,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通宵游戏的网瘾青年,武湛过来之后金今只抬了抬眼皮,然后低下头继续打游戏。
刚开了不到两枪手里的手机就被抽走了,金今不耐烦地看着武湛:“还我。”
“不准玩了,转去977,我打好招呼了。”
977医院是B城的军医院,少尉以上军衔的军人及其家人才能进入治病调理,算是全国最好最高精尖的医院。
“我没病……”
金今无语地说,他去过977,少年时期在B城过暑假,看电影玩游戏太过,他外公担心他眼睛受不了,带着去配了一副防近视眼镜。
“我问过了,说你营养不良,找了调理师给你。”
武湛还抓着金今的手机语气生硬地说,金今皱眉:“我找你来不是让你管我的。”
武湛目光沉了沉,金今从床上坐起来,抬着下巴问:“你去对付戚策了?”
武湛点头,目光放在金今脸上,丝毫不愿意挪开。
金今无奈地撇嘴,只能任武湛又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似乎整个目光里只有他,盛不下别的东西。
“够了,我不想管了,你也不用在为了我对他做什么。”
金今语气疲累,他抬了抬眼,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让武湛坐下。
“但之前你做的一切我依然很感谢。”
“就这么多?”武湛的声音低磁,语气里带了股质问。
金今眸子里隐着些别的东西,问出来却似乎有些艰难,他吸了口气,声音很低地开口:“你…有我爸的消息吗?”
声音中带了些颤抖,金今问这件事又害怕又期待,甚至不敢看武湛目光和面部表情的变化。
武湛幽幽地看着金今,嗯了一声。
金今抬起头,本来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光彩,因为情绪的激烈脸色都红了起来,他渴望地盯着武湛,一双眼睛像久旱求甘露。
“在G省一个岛上,没受什么罪。”
武湛知道的也不过寥寥,过去金今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让金今难受。他也是旁敲侧击问家里长辈的,长辈知道的很多,但也在防着武湛怕他搞事,并没有告诉他多少。
金今松了口气,他点点头,嘴角咧开一个挺诡异的弧度,似乎开心地想笑,又似乎激动地想哭。
“谢谢你…”
武湛目光晦涩:“你是不是想见他?”
金今一愣,面部表情变得不自在,他低下头,小幅度摇了两下,然后强调:“没有…不想…”
武湛似乎看透了金今:“现在还不行,等…局势稳定了,我找机会。”
金今指尖有些颤抖,鼻子很酸,他继续摇头:“不用,他好就行了,不用去看他。”
金今对于他的家庭是想提不敢提,向来洒脱放肆的他一提到这件事就变得谨小慎微,甚至还有些卑微,武湛看得心酸。
这时候金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默,来电显示是唐岳,武湛不客气地接了电话。
“喂。”
“武湛???怎么是你?你和金今在一起啊?什么情况?”
唐岳连环发问,似乎也不打算要回复,又啰啰嗦嗦说:“让金今接电话。”
武湛将电话放到金今耳边,金今淡淡“喂”了一声,那边唐岳啧了一声开口:“你记得你让我找律师给一小屁孩改合同不?”
金今皱了下眉,是给陈肴改的和骏和的签约合同:“记得。”
“很诡异啊。”唐岳的语气怪里怪气,似乎想不通,他继续说:“那小孩找我了,问我愿不愿意包他。”
第三十八章 七只八只
金今抬起头看武湛,武湛问他怎么了,但其实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想不通、匪夷所思,总得找点事儿干干。
这天是周四,节目不录制,陈肴正在学校上学,金今和唐岳约在陈肴学校外的一家奶茶店见面,武湛也去了,奶茶店地方本来就不大,他们三一去就没空座位了,武湛实诚,点了五杯奶茶,给了金今一杯无糖的热的,金今吸溜了两口觉得没味道,想去拿唐岳面前那个没开封的椰奶味的,被唐岳一把拿走:“哎!这你不能喝,这是给小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