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所以呀,就本来就不太好了,又正好撞到。”崔雪思忖,“我估计呀,骨头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主要是关节扭到了,然后还有肌肉外伤。我建议先不要推拿,应该热敷一下,让肌肉放松下来,也散散淤血,然后看看情况再说。”
“热敷就可以了吗?”少荆河说,“我来吧。”说着就拿着水壶去烧水。
崔雪看着他:“啊,荆河,只是用来热敷的话水不用烧太热,60度左右就可以了。”
水烧得很快,少荆河估摸着温度,去洗手间浸了热毛巾出来。
崔雪接过来,轻轻地覆在梁袈言腰上,又问他温度能不能受得住,梁袈言虽然“嘶”地倒抽了口气,但还是很快点了头。
崔雪就把手按在毛巾上,少荆河观察她的动作观察得很仔细。崔雪很快留意到他的目光,便对他一笑:“荆河,你如果要帮梁教授的话,手这样按在热毛巾上轻轻按揉肌肉也是可以的。”
少荆河点点头,又问了热敷的频率和一些细节,崔雪边答边给梁袈言弄,等到一块毛巾冷却下来,梁袈言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崔老师,麻烦您了。”他转过头对崔雪抱歉地笑笑,“害您午觉都没睡。您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荆河帮我可以了。”
崔雪看看他的状态,也终于放了点心,点头说:“那行,我就先回去。”
说着又向少荆河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再三叮咛如果情况恶化一定要来叫她,这才走了。
第62章第62章
崔雪走了,少荆河把房门一关,之前喧嚣吵闹的房间一下又突然迎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
现在天气热,为免烫伤热敷也不能接连着来,一次之后得等皮肤温度下去了才能来第二次。
所以他也没忙着再去热毛巾,只走回梁袈言身边,在另一张床边坐下,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一个床头柜的宽度。他腿又长,只要屁股坐得边缘一点,小腿面就几乎能碰到梁袈言的床沿。
少荆河手臂横在大腿上,撑着身体向前,干看梁袈言那紫青一片的后腰,再因为热敷泛起的通红,几个颜色搭一块儿实在是不太让人愉快。
梁袈言趴在被子垒起的厚垫子上,脑袋偏靠着两只手的手背。跟崔雪道了别,他就把脸又转回了窗外。这会儿也没听到少荆河的动静,便又转了回来,正好和少荆河沉郁的眼睛四目相对。
“怎么了?”他忽然笑起来,问了声。
少荆河倒是不太高兴似的,眼眸一暗,把头撇到了一边。
“怎么了这是?”梁袈言纳了闷了,失笑。少荆河这是要跟他闹脾气?
哟呵,他好不容易把江落秋弄走,又成了少荆河要跟他闹脾气?
少荆河撇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稳定情绪,然后才把头转回来,低下了:“他以前也这么打过您么?”
这话把梁袈言问得一愣,紧接着又是一个恍然,心里一暖,然后就又笑了:“想什么呢?”
少荆河抬起头,又是那个倔犟的心里压抑着愤怒的少年,墨玉般的眼眸像刚被水冲刷过,泛着和润的水色,明亮地看着他,嘴角耷拉,根本就笑不起来。
“想什么呢?”梁袈言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瞧着他这生气的模样心就软得像刚出锅的年糕,热热乎乎的,蒸汽在身体里从毛孔里散出来,很有种懒洋洋的舒惬。
“过来。”他对少荆河伸出手。
少荆河犹豫了一下,起身坐到了他的床边,右手接了他伸出来的手,和他的手指扣在一起。
梁袈言便抬眼看着他,微微地笑着:“他以前人挺好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现在,”梁袈言顿住话头,在回忆中笑容渐渐转淡,调开眼睛,很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可能是年纪大了,经历的人事多了,人也变得比较世故傲慢。”说着又瞟向少荆河,“等你再过几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
“就怎样?就能跟您一样什么都看开了吗?”少荆河极其少有地直接一句话打断他,眉头皱起来。
他听梁袈言语调平和,一点没有要痛斥江落秋的意思。虽然这就是梁袈言的作风,从不在人背后说坏话,但这次这个好修养让他不太舒服了。他宁可梁袈言痛骂江落秋几句,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雨过天晴,又用一个“已经过去了”打发了自己遭的罪。
梁袈言被他顶撞了一句,手指上用了力,却没有生气,只是不赞同地睨他:“我是说,你到了这个年纪,就能理解了。人的性格都是会变的,到了不同的年纪,就会有相应的性格……”
少荆河的嘴一撇:“您别把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我也是奔三的人,和你们的年纪差得没那么远。”
梁袈言听他话外的意思觉得好笑:“同学,你二字头都没过半,奔哪门子的三?我比你大快十岁了。”他悠哉地抬起眼望向天花板,心算了一下,“想想看,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你才初--”
“所以教授,您跟他分手是对的。”少荆河又飞快地打断他,“从二十到三十这才几年?他就从一个还不错的人变成了个会对您恶语相向拳脚相加的人,呈现这样长势的人别说在一起,就连朋友都不能和他做。”
梁袈言无语又好笑地晲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那这么说来你又怎么保证你不会呈现这样的长势?”
“我--”
纵然少荆河满肚乍听都有点道理的理论,但他毕竟不能预见未来,也确实不能光口头花花地给自己的“不长歪”打保票。尤其是对着梁袈言,他一直老实谨慎,从不敢巧言令色。
正在他被突地问得一时词穷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点意外,但还是不约而同都松了手。
少荆河起身去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宋空林和马潍涛还有刚走的崔雪站在门外,神情关切。
“荆河,梁教授怎么样了?崔老师刚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就赶紧过来看看。”宋空林说,很是遗憾担忧。
“哦。”少荆河连忙把门开大,“刚才崔老师给教授热敷了一次,现在好一点了。您请进。”
梁袈言听到他们的声音,也紧着挣扎了两下想坐起来。宋空林他们一进来,看他这样赶快说:“哎哎,别动别动。袈言,快趴着行了。”
梁袈言只好如言继续趴着。
宋空林他们到了床边,一左一右地站着,看着床上的梁袈言满面的忧心,脸色很沉重,颇有点瞻仰那什么的意思。
房间小,就没放多少椅子,少荆河把桌前唯一的一把搬过来给他们,也不确定给谁,只能说了声:“宋老师,你们坐。”
宋空林他们回头一看,连连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我们先过来看看,待会儿还得上楼看看江教授去。”
“哦。”一听这么说,少荆河又把椅子放了回去。
宋空林问梁袈言:“听崔老师说,你后腰伤得厉害?”
梁袈言拧着头答他:“崔老师热敷过,现在好多了。”
崔雪便又把他的后背掀了衣服给他们过目。
宋空林他们一看,脸色更加凝重了。于是又就“老同学怎么弄成这样”这类问题老调重弹了一遍,梁袈言照样答完,马潍涛说:“袈言,我这里有瓶药油,治跌打损伤挺有效的,你--”他手上一直拿了个小玻璃瓶,这时候递出来本来想放梁袈言床边的床头柜上,没想到少荆河先手快地接了过去,于是他就顺势成了对少荆河说的,“啊,那大概就是要麻烦荆河给袈言擦一下了啊。”
“嗯,好。”少荆河应得很自然,接过来就把瓶子上的说明认真看了看,可是这药不知是不是应该还有个外包装,反正瓶身上的说明很简要,就只有“外用,谨遵医嘱”而已。“马教授,这油怎么用?”
“就是正常来说一天两次,你这样,把它倒在掌心,捂热了之后再给他盖在那个皮肤上面,然后就轻轻给他揉开。”马潍涛想了想,其实不是那么确定,“哦,我是有点风湿,本来是担心这边气候潮湿,我太太就让我带了过来。结果这边气候还好,就没用上。我说的那个是预防风湿的用法。”
“我看看。”崔雪拿过去看了看,打开盖子又闻了一下,还给少荆河,“这就是普通的治风湿跌打的油,没有定例,根据具体情况看着用。你呀,就先照马教授说的给梁教授按着。这种油见效很快,梁教授没有大问题的话,一般说来一次两次一天之后就能看到效果了。”
说完药油,慰问三人组又照旧说了些询问叮嘱的话,也不多耽误梁袈言休养,就继续上楼看江落秋去了。
少荆河又继续坐回原来的位置,问梁袈言:“教授,我先给您擦药油吧?”
“嗯。”梁袈言点了个头。怎么说药油也该比热敷更有用。
少荆河捂热了油,手掌轻轻地盖在梁袈言后腰上,看他没什么大反应,才敢用上点力,手心慢慢由内向外画着圈揉。
“要是疼您就说。”他说。
他手刚放下来的时候梁袈言其实是有些疼的,但伤处本来就是这样,除非不碰,不然多轻都会疼。他头埋在被子里忍过了一阵,等药油被揉开,皮肤上慢慢升起温热乃至滚烫的痛觉的时候,反而在辣痛中觉出了舒服。
“你可以再……稍微用点劲,”他咬着牙说。
少荆河就又加了两成力道。
药油被揉搓开了之后,他的手心如今滚烫。梁袈言的皮肤本身就很光滑,用了油就更有点滑不溜丢,有时候没怎么用力手就滑出去了。
是以刚开始他还专心致志,可是按着揉着,不由地就有点走神。
听到梁袈言出声,他赶紧打起精神,耐心而缓慢地揉。
后腰这一片连着腰两侧,其实是人身上最常见的敏感区域,也就是和腋下、脚心并称“痒痒肉”的地方。而被人隔着衣服挠碰都能痒得不行,梁袈言多久没给人碰过这里了,这么肉碰肉地揉,刚开始梁袈言还觉得痛,热了之后觉得辣痛,可等热气全面而广泛地铺散开之后,在酸疼中又升起了颇刺激的痒来。
所以梁袈言叫他用点劲,痛了就能止痒了。
少荆河加了力气,又揉了一阵,也不知是不是药力也从掌心透进了他的皮肤,他也渐渐无端地热了起来。
梁袈言这时候已经被他按得背部在微微不自觉地抖动,他觉得多半是把人按得痛了,赶紧松了手,手臂抹了把额角沁出的汗:“教授,我把电扇开了吧?”
虽然是夏天,山村气候宜人,平时温度也就二十多度,说热不热说冷不冷,虽然屋子墙上都有壁扇,但他们还没开过。
电扇打开了,摇着头发出“嗡嗡”的轻响,凉风拂过额角的汗珠,让屋子里平添了一丝炎夏的意味。
少荆河看看手上的油已经没多少了,于是重新坐下来,又倒了一次,在手心捂着,又一边问:“您舒服些了吗?”
梁袈言趴在那儿,没有回答。少荆河探头去看,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少荆河唇角一勾,凑过去拿脸颊在他耳朵边蹭了蹭,手盖在他身后,又慢慢开始新一轮的按揉……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冬天写夏天的故事,真赤鸡!
第63章第63章
像身体有自我意识,感知到危机于是立即发出了警报,梁袈言猛地睁开眼的时候,他已手脚都伸出了床外,整个人侧躺在床铺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还没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从沉睡中醒来,身体虽然醒了,脑子却还未跟上。
后背很暖和,或者说,很热,像贴着块热热乎乎的墙。他感觉了一下,那“墙”其实不光是贴着他,还把他向外顶;不光热,还很有弹性,感觉十分坚实有力。他试图向后撑了两下,竟几乎没撼动其分毫。
难怪睡着睡着就被挤到了床边。
他的脑子将醒未醒,但至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所以身后这位是……
他有些起床气,拧眉正要回身去看,忽然那“墙”面动了动,又把他往外一挤--
“扑通”。
梁教授根本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贴上了温凉的地面。而且还是全须全尾连姿势都没变。
--就像有股力量把他打横托起又平扔到了地上。
梁袈言都懵了。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奇事”。还是--再次强调--在“自己的”床上。
懵了两秒,他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过气归气,他倒发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的腰好多了。
所以他爬起来,自如地,并且能站直在床边,俯视着那个鸠占鹊巢占得一点不客气的家伙。
倒是没想到,那位把他挤了下去,自己也稀里糊涂地感到了不对劲,揉揉眼睛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