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和人工客服的犹疑不定中,随着迟天漠一声令下,那段文字终于完整停留在对话框的上部。
接着,他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极其突然,而且细微。
大家都不由向音箱的方向凑近了些。
然后,从迟天漠那端话筒里又不断传来一些淅淅沥沥的细碎声。
梁袈言退回了原位。
小张看看张警官,又看看他,还是侧着脸耳朵朝向音箱,边听边不太确定地问:“他是,哭了?”
张警官来不及回答他,惊喜地示意梁袈言:“梁老师,他认出你了!快,你再说点什么,争取和他搭上话。”
小张一听连忙把位置让开,梁袈言挪过去又打了句话。
张警官一看,觉得这人也真是聪明,根本不用提醒,自己就会了:“对对,你现在可以给他写意大利语了。你写了什么?”
梁袈言按了回车,望着屏幕淡淡地说:“和学校的那句一样。”
阴暗的房间里,迟天漠缩在笔记本后面,已经根本忘了还有个许立群等着他发话。
他光看到梁袈言打的东古语,就禁不住湿了眼眶,很快就泪如泉涌。
他盯着那几行字,用力捂住嘴,竭力想掩盖住自己的哭声。他怕梁袈言再听到他哭,会觉得烦了。因为他在他面前老是哭,什么事也没做好,话也不会说,总让他生气,结果到最后就只有哭。
《四季歌》,他当然记得。梁袈言在课上教完,他不会念的部分下了课去讲台上找梁袈言,梁袈言本来要走了,结果就把书本又放回桌面上,又耐心又温柔地教他念了一次又一次。
望着这么温柔的人,他几乎移不开眼睛。
那就是他缠上梁袈言的开始。
虽然凡是学过东古语的人就几乎没有不会《四季歌》的,但他知道,这一定就是梁袈言。原来梁教授也在看直播。
他忽然感到了羞耻。他是想还梁袈言清白,但并不想让梁袈言看到这个过程。因为太丑陋了。无论是许立群还是他,都暴露无遗的丑陋。
他不想。
虽然开了直播当然每个人都能看到,但他真没想过梁袈言会看……但话说回来,既然“那个人”都在看,梁袈言又怎么会不看呢?两个人自然是坐在一起,或者,躺……抱……
他抱住脑袋,感到脑子已经有些乱了。
而当他意识到梁袈言是用怎样的表情看着他如何训问许立群的时候,他又开始后悔了。
或许他不该开直播,只悄悄把许立群关起来,录个像然后公之于众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受到这样煎熬……
可是不这样,他也就看不到梁教授的留言了……
他最想得到的,其实只有梁教授的回应。
很快,屏幕上又出现了同一个ID发出来的一句意大利语。迟天漠终于忍不住泪眼滂沱,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那句话说:“没有人富有到能赎回自己的过去。我很好,你也别再做傻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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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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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11章
绑匪忽然情绪失控,这让围观群众非常意外和诧异。
无数讨论小组立即研究这个让迟天漠突然崩溃的ID到底说了什么。两分钟不到,两段话的翻译通过各种社交平台和网站公之于众。
直播间内外几百万关注这件事的网民一瞬间瞪着眼珠子忙不迭地叫了声“卧槽!”,都激动了!
“这不明摆着是那谁吗?”
“主角出现了!”
“见证了历史啊!”
“见证了!”
“难怪少爷要哭,妈的我也想哭了,嘤嘤嘤……”
……
梁袈言的发言像一篷微小的火光,不仅引燃了迟天漠长久的焦灼与愧念,还随着他的哭声向着网络的各个角落次第扩散,引发了各方激烈的反应。
绑匪先且哭着,警方这边却要忙碌开了。
一个警察放下电话,对张警官扬声:“副队,网站那边说现在校方对他们提出了最严厉的警告,如果他们再不关停这个直播,B大要报警还要给他们发律师信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他们不是报过了吗?还有什么可报的?!”张警官飞快地甩过来一句,态度很不耐烦,但转脸就拿下捂着自己手机话筒的手,对手机那头的客客气气地答,“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好,好,我一定……我保证……好的,王局请放心,我们已经在抓紧了!是是,好……尽快!尽快!我保证……”
放了手机,张警官收起客气,对刚才接电话的小警察沉声说:
“直接跟B大联系,现在嫌犯的位置还没法确定,直播就是唯一了解那边进展的窗口,再说开着直播还可以对迟天漠的行动造成拖延。他们如果坚持要求关停直播,那不仅是在干扰我们办案,而且许教授还可能遭受什么对待我们将一无所知。所以万一许教授的安危出现问题,他们负责吗?还有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关了直播就能压下网络舆情了?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安抚,别老来给我们和网站添乱!”
“好。”小警察边听边点头,正要去拿话筒,电话又响了。他一把接起来:“喂?……啊,周副校长?正好,我们也正要给你们打电话--”
张警官瞥了他那边一眼没再理会,转头问另一个:“迟家的那个律师还是副总,到底什么时候到?”
“可能还要一会儿。正常也要四五个小时呢。”
“坐的什么飞机?能联系上吗?”
“私人飞机。听说幸好是本来就有飞这边的计划,不然光现申请也来不及。不过那架飞机之前申请的是到S市……”
“就是还得从那边再赶过来?”
“对。已经定好对接高铁了。”
“还非坐什么私人飞机……”张警官这会儿被局长催得也心急火燎的,一想光等迟家人的时间也简直够呛,忍不住嗤了声,“这些有钱人真是--矫情!”
小警察赶紧说:“不,副队,这还真是最快的方式了。新加坡到我们这里的商飞航班一天只有一班,现在也已经过了。去S市有五班,但是最近的那班也还得再等两个多小时,再加上登机候机这些流程,全部算下来确实还是坐私飞转高铁更快。我觉得迟家那边已经算态度挺好的,确实是在尽力配合了。”
“那,行吧。”张警官听完,又想了一下,“哎,这么说起来私飞好像是可以打电话的是吧?你想办法再联系一次,看看那边能提供什么线索。比如说迟家在本地的房产资料,具体地址什么的,让他们尽量都给我们发过来。”
“好。”
张警官吩咐完那边,瞟了眼直播画面,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他又想起一事儿,走到小张桌前随口问:“小张,刚才你不是说那个ID有问题吗?网站那边怎么说?”
“哦,他们回复我了,说那个ID申请用的手机号码不是国内的,是一个……”小张把她的本子拖过来翻了一下,“韩国的手机号。”
“韩国?”张警官提着眉疑惑地重复。
“嗯。”小张点点头。
“有可能是伪造的吗?”
小张摇头:“这个还没法确定。因为ID登录的地址也在韩国。”
“你觉得呢?”
“我?”小张自己有点泄气,撅了撅嘴,“我真不知道了。可能是我搞错了,应该就是个普通网友。而且这么久了,他也没再发言。”
“嗯……”张警官沉吟片刻,又瞥了眼正在打字的梁袈言,他走到办公室门边,伸手招了声:“小陈!”
小陈回身望了眼,立即跑过来。
张警官背向梁袈言的方向,低声跟小陈说:“你去监控那边查一下,看看刚才出去的那个少荆河去了哪里。”
“少荆河?”小陈拧了半天眉没想起是谁。
“啧!”张警官嫌弃地一拍他,又指指后面。
小陈跟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恍然大悟:“哦,那个梁老师的那个谁--是吧?”
张警官闭起眼睛点点头,甩了下下巴低声吩咐:“快去!”
小陈打起精神,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张警官重新走回小张桌旁:“梁老师,你现在是在写新的发言是吧?”
梁袈言扭头看他,大概是因为受到迟天漠哭的影响,眼神有些黯淡,脸色也比刚才要沉重:“对。你不是让我再想办法劝劝他吗?”
“是啊。”张警官点点头,又看看他写的东西,惊讶地发现他写的是中文,“哎,你不用意大利语了?”
小张又主动帮他解释:“因为刚才梁老师写的那句意大利语现在网上已经传遍了,各种议论都有,所以梁老师觉得这样下去对劝解的效果可能反而会有副作用。”
梁袈言自己也说:“现在有网络,不管用什么语言都不存在隐蔽性。而且我们之前用外语也只是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不用也没关系了把。再说我和他说的话,其实都是最简单的意思,我也不希望被这么多人拿出来过度解读,还是言简意赅的好”
他每次解释问题都很有老师的样子,十分平心静气,张警官也挑不出毛病,也点头:“那行。我看他现在被你的话说得很有触动,这个发展非常好。反正还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个原则:和他保持联系,尽量劝诫,如果能让他幡然醒悟终止行动,主动来自首那是最好。不行的话也尽量稳定他的情绪,避免他对人质采取过激行动。”
“我知道。”梁袈言认真点头。
“行吧,反正你看着办。我觉得你现在这话写得也挺不错,就这么下去,行了。小张,你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给梁老师当助手啊,他要有什么要求就尽量配合。清楚了?”
“是。”
张警官说完,又忙着走开了:“哎那谁,小王--”
而直播房间里这个时候,许立群身为肉票在椅子上枯坐了这么久,渐渐被迟天漠的哭声弄得烦躁起来。
“哎,你哭什么呀?到底怎么了?”
迟天漠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悲伤中,痛哭了一场让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愈加的头昏脑胀了。
他哭得昏头昏脑,终于被许立群连串的问话唤醒,慢悠悠地抬起头。
他的一双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挂在青白的脸上像两颗不怎么漂亮的水蜜桃,再鼻涕口水混在一块儿,要说话一张嘴先在上下两瓣干裂的嘴唇中间抻开了个口水泡,这副尊容简直让许立群都无法直视。
可是他根本也没心思看许立群,只盯着屏幕,声音沙哑地喃喃叫了声:“梁教授……”
许立群乍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随即一想,顿时反应过来:梁袈言也在看直播,而且还发了言,所以迟天漠才哭得这么丧气。
许教授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既是顿感狼狈,又有些气急败坏。他怎么没想到梁袈言也会看这个直播?
他一想到说不定梁袈言此时正坐在清静安逸的空调房里,用平时总显得一副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看着他现在这个惨相,悠悠闲闲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冻乌龙,又不时和身旁同样不紧不慢看热闹的,他的得意门生少荆河扯上一句:“哟,没想到许立群也有今天,报应啊。”他就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许教授咬紧牙关,喘起了粗气,被自己的想象闹得几乎就要犯起心梗。
梁袈言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许立群的心病。
从他的名字频频被聂齐铮提起,直言他就是自己的接班人开始,他就渐渐成了许立群血管里的血栓,欲除他而后快了。
东古语系太小,小到容不下太多真神。有聂齐铮这么一尊大佛就够了。再来个梁袈言,模样好才学好又比他年轻,这四射耀眼的光芒之下,以后谁还会看得见这系里还有个老资格的许教授?
许立群平时在梁袈言面前摆足了老师和前辈的架子,到了这份上,那些老同事老领导甚至学生都罢了,但他最在意以及最不愿在其面前丢脸的,依然还是梁袈言。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许教授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五味杂陈。
他这次丢脸丢得大发,B大必定是回不去了。等他拿了钱迟天漠放了他,他立即就去辞职。正好儿子也不在本地工作,他带上夫人先去外地躲一阵子,等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就搬家……
肉票思绪连篇,想着退路,绑匪也没闲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和这一章有些改动,如果有发现没看懂的地方可能就是看到了之前的版本,请倒回去再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