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站着两名侍者,其中一人恭敬道:“秦先生上午离开,中午又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经过客厅长廊,见秦轩文正睡在主卧外的沙发上。
这个套间有主卧与次卧,还有一间佣人房,睡哪里都不至于睡沙发。
柏云孤眼中无澜,瞳色却似乎深了几分。
身为雇佣兵,秦轩文非常警醒,睡觉时有任何异动都会立即醒来。
但柏云孤在他不远处站了几分钟,他都浑然不觉。
也许是因为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受伤加上整宿未眠令他精力耗竭。
也许是因为柏云孤是比他更加厉害的杀手。
也许单单是因为——他对柏云孤从不设防。
他的潜意识里,从未将柏小少爷、小柏哥哥视作危险。
醒来时,一阵轻慢的水声浮荡在耳际。
他略感茫然地坐起来,发了片刻呆,忽然意识到,柏先生回来了。
水声是从浴室的方向传来的。这套间大得惊人,墙面阻隔了视线,可浴室本身却并不是全封闭的。暖色调的光芒从浴室里透出来,与水波一起映照在墙上。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心跳渐渐加快。
中午在餐厅用过午餐后,他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又得知柏先生在下面的舱室里处理“寒鸦”的人。犹豫之下,他回到套房里,在佣人房与次卧间来回走动,却最终选择了主卧外的沙发。
不敢睡在主卧的床上,却想尽可能靠近柏先生。
现在柏先生回来了,一定已经看见他了。
他站了一会儿,迈出一步,又收回来,浴室里的水温好似漫到了他的脸上,让他还未见着人,就耳根滚烫。
“醒了?”柏先生的声音传来。
他一惊,眼睛睁得老大。
自己没能听到柏先生回来的动静,柏先生却察觉到了他起身的响动。
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连鞋都忘了穿,连忙向浴室跑去。
浴室里的情形令他头皮一炸,心跳轰然作响,每一声都像在耳边鼓荡。
柏先生正如他昨夜肖想的那样,坐在浴池里,放松地闭目养神。
柏先生今年二十七岁,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身体精悍慑人,腰肌腹肌若精工刀刻,对称紧致,却不过分突兀,搭在浴池沿上的双臂与水流下的双腿勾勒着蓬勃的气度,线条充满力量感,而微微扬起的脖颈上,喉结异常醒目——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好似没有一处,不散发着引人着迷,又甘愿臣服的威势。
他站在浴室门口,心脏膨胀得像要爆出血花。
“柏,柏先生。”
柏云孤半睁开眼,黑沉的眸光一转,如有实质般勾住了他的脚腕、手腕,以及脖子。
他退不开了。
“帮我把浴巾拿过来。”柏云孤视线向前方的挂架一指,声音慵懒而随意。
“哦。”他怔愣着应声,却没有立即行动,直到柏云孤再次瞥向他,他才一个激灵,“是!”
挂架在浴池的另一边,他目不斜视地绕过浴池。将浴巾取下来时,忽听身后传来哗啦水声——柏先生起来了!
他站在挂架前,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后背却像烧起了燎原的火。
听力在此刻变得清晰至极。他听见柏先生先是站在池水里,然后转了个身,抬腿走上台阶,由于用力,大腿下侧微微一绷,小腿至脚踝泛出清晰的筋肉轮廓。
他的胸膛忽然热得难受,好似被脑海中自行描摹的画面所烫。
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细微之至的记忆提醒着他,他曾经亲吻过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他曾经伏在这具身体的下方,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
“过来。”柏先生说。
他忍着起丨伏的心情转身,赤着的脚步步前移,像是踩在一堆烧红的薪柴上。
柏云孤站在浴池边,水珠随着筋肉线条滑落,长腿略分开,神色淡然地睨着他。
他走至近前,抬头望向柏先生的眼睛,很快紧张地避开,视线朝下,却落在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以前,他偶尔会伺候柏先生沐浴。擦身、穿衣、按摩都是他的分内事。如今却生疏了,迟钝了,握着浴巾,竟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静悄悄地回荡着一个声音——
您都把我赶走了。
为什么还允许我为您做这种事呢?
柏云孤张开双手,雕塑般的身体被圈在光影里,叫人移不开眼。
他终于将浴巾举了起来,轻轻捂在眼前的身躯上,一点一点小心擦拭。
越往下,他脸颊越热,可这其实是他想要的——他喜欢碰触柏先生的身体,恨不得贴上去亲吻。
蹲下时,他几近晕眩,久违的兴奋冲击着四肢百骸,眼睫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些许水雾。
后颈被扣住,他顿时清醒,然后随着这道无可抗拒的力,缓缓站了起来。
柏先生松开他,在脚边的浴巾上踩了踩,拿起真丝浴袍穿上。
那睡袍虽然宽松,却非常亲肤,上方半遮半掩,盖不住胸膛,下方却熨帖地垂着,详实描绘某一处的轮廓。
柏云孤走出浴室,湿漉的头发往后梳着,偶有一丝掠在额头上,散发着散漫又性丨感的气息。
他愣了片刻,跟出去,见柏先生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找着什么。
这才想起,柏先生忙了一上午,也许还没有吃饭。
“您……”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局促,“您错过了午餐吗?”
柏云孤半侧过身,一笑,深长的眼梢勾起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你想帮我做?”
第三十八章 乘风破浪
餐厅里各类食材应有尽有,秦轩文拧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帝王蟹与别的佐菜。
方才在房间里,他脑子一热提出为柏先生做午餐,柏先生笑着应允,他自是心潮澎湃,连忙问:“那您想吃什么?”
柏先生却不给他思路,斜睨着他,“都行。”
都行。看似简单的答案,却将最复杂的问题抛给了他。
煮一碗清汤挂面也行,炒一份番茄鸡蛋饭也行,过去他为了柏先生专研过厨艺,即便是最普通的餐点,也能做得有模有样。柏先生喜欢他做的酱汁捞面,也喜欢他做的凉拌西兰花,但此时此刻,他说什么也不想随随便便炒个菜了事。
帝王蟹可蒸可炙,余下的肉还能与鱼子、咸蛋黄做成炒饭。他细细地盘算着,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开心。
回到套房时,柏先生已经不在厨房了,他将脚步放轻,抻着脖子望了望,发现柏先生正在客厅躺椅上小憩。
厨房与客厅离得不远,他有些为难,担心烹饪产生的响动将柏先生吵醒,呆站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食材从篮子里拿出来。
可这样畏首畏尾,做出来的餐食必然会大失水准。
他心里着急,频繁往躺椅方向看。
忽然,在他又一次抬眼的时候,柏先生支起脸颊,微偏着头看向他,“小孩儿,走神了?”
这一声低沉有力,浸入他的心肺,溅起疯狂的酥与痒。怔愣间,握在手中的刀掉在了案台上,他急忙捡起,急忙否认,“没,没走神。”
“放开手脚做你的,别考虑我。”柏先生转回去,重新靠在躺椅上,闭眼道:“我躺一会儿而已。”
“嗯。”他深吸着气,悄悄甩了甩头,迫使自己冷静,然后继续处理蟹腿。
他计划得很周全,蟹肉一半用姜清蒸,另一半用芝士炙烤,工序都不复杂,但前期清理工作有点多,他卯足了劲,还想摆个赏心悦目的盘。
清蒸的先上锅,几分钟后,浇好芝士的也放进了烤箱。他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始切柠檬、调蘸酱,余光还是时不时往沙发处瞟。
柏先生的睡袍滑到了地上。那睡袍没有纽扣,就腰间一条带子,站着倒是能将该遮住的地方遮得严实,躺着就难说了。
但从他的角度看去,除了那一截掉下的睡袍,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略一瘪嘴,收回视线时发现差点切到了手。
蒸炙都需要一定时间,他掐着点,将浸透咸蛋黄的饭倒入锅中,和着被切碎的蟹肉翻炒,起锅时浇上鱼子酱。而正在这时,清蒸蟹腿与芝士蟹腿也做好了。
“柏先生。”他先将摆得极为精美的清蒸蟹腿端起来,“可以用餐了。”
柏云孤坐起,看着三份用蟹肉烹饪的美食,笑着挑起眉,“辛苦了。”
被那熟悉的目光笼罩,他情难自已,唇角不经意地扬了扬。
茶几边虽有沙发,可是柏先生这边却只有一盏躺椅,他不愿意离柏先生太远,只好坐在地毯上。
下午的大海宁静蔚蓝,与天同色,阳光洒落在地毯上,仿佛映出旧日的光景。
他双手叠在茶几沿,下巴枕上去,眼里心里皆是柏先生。
柏云孤挤了几滴柠檬汁在清蒸蟹腿上,夹起沾了沾酱,冲他一抬眼。
他还愣着,瞳光渐渐变得盛大,反应过来后连忙挪到柏先生腿边,张嘴接过。
柏云孤轻笑,也不与他攀谈,接着吃另外两样。
他不愿意挪回原位了,过了一会儿,见柏先生没有让自己走的意思,便试探着将脸靠在柏先生的膝盖上。
柏先生姿态闲适,并未将他推开。
他满足地吁着气,多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午餐分量太足,最终没能被全部吃完,他后颈被捏了捏,识趣又不舍地站起来,打算将碗碟端回厨房,可小腿麻了,转着筋,险些跌一跤。
柏先生扶了他一把,吩咐道:“去休息。”
他明白柏先生的意思,茶几和厨房,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收拾。
他点点头,却并不想休息,只想守着柏先生,被使唤被训斥甚至被惩罚都好。
见他站在客厅不肯动,柏云孤倒也没坚持,只是独自走去私人阳台,双手撑在栏杆上。
他想跟上去,心里又很没底。
此番重逢,他总觉得自己与柏先生之间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许多细节又提醒着他,并没有不一样。
他拿不准,柏先生到底希望他怎样。
正想着,忽见柏先生半侧过身。
他心中一惊。
柏先生的侧脸线条非常利落,英俊冷漠,时常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此时逆着光,更添一份神秘与蛊惑,牵引着他去向往、去渴望。
“不想待在那里就过来。”他听见柏先生说。
海风袭人,像是将浪花卷进了他的眼中,他站在柏先生身边,喉结滚动好几次,终于问道:“柏先生,我出现在那艘货轮上,您……您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柏云孤看着无边无际的海,“单於蜚派你去取明氏走私军火与毒品的证据。”
他垂下眼睫,眼睛被波光刺得有些睁不开,“您都知道。”
耳畔传来一声很低很沉的笑,他心口一悸,连忙扭过脸。
柏先生的瞳孔被日光照得浅淡,不像平时那样黑沉深邃,可是他依然看不到底。
“潜入货轮之前,你想过会出现昨天那样的意外吗?”柏云孤问。
大约是错觉,他竟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怒意。
可柏先生的神情和往日一样平静,语调也是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聊。
“我……”他顿了顿,诚实道:“任务只是取得证据,被陆敢发现之前,我以为我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一时周遭只有游轮破浪的声响。
他轻轻捏住手指,不敢与柏先生对视。
须臾,脸颊忽然被指节刮了一下。
抬头,便听柏先生笑道:“小孩儿到底不知险恶。”
这话他似懂非懂,来不及深想,柏先生已经回到房间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
这时他脑子倒是转得快,立即凑过去拢着手打火。
柏云孤享受着他的服务,视线穿越烟雾,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经不住,眼中早已浸透渴慕,嘴徒劳地张开,又羞愧地合上。
柏云孤笑道:“想尝?”
他迷瞪瞪地点头,下一刻,唇间就覆盖上了烟草的气息。
柏先生的手指几乎碰到了他的唇,他着魔般地抿住滤嘴,深深吸了一口。
如此亲密的接触几乎耗尽了他的理智。
太想了,漫长的一年,思念已经刺入他的骨髓中,每一日都嚣张作痛。
他慢慢将双手环在柏先生腰上,顾不得是否会被推开,身躯也贴了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将脸埋在柏先生肩头,宣泄一般颤声道:“柏先生,我好想您。”
烟雾在周遭散开,将二人裹入其中,他浑身热流翻涌,像是要将心脏从胸膛里挤出。
“我好想您。”他卸去了外人所见的一切冷傲与疏离,如初丨夜时一般轻轻颤抖,眼尾已然有了泪,“柏先生,您不要赶我走。”
他穿的是白色T恤,背部肌肉紧紧绷了起来,肩颈处扯出力量感十足的线条。
可这些线条却在颤抖,在哀求。
忽然,后背被撑住,继而被抚摸,即便隔着布料,他仍是被那掌心的温度烧灼。
“柏先生……”他本能地低喃。
“嘘——”柏先生却在他耳边下着噤声的命令,这一声沉稳绵长,将他残存的理智也掠了去。
他被按了下去,然后调转方向,匍匐在米黄色的长毛地毯上,长裤被扯掉,后背贴着柏先生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