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他用这种方式喜欢着,想方设法也要去接近。
他想到了家里印有薰衣草的沙发套,露台门上的那个帘子。还有第一次吃到的酸菜鱼,每次饿了,都能在冰箱里找到的饺子,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平平整整,放在衣柜里的衣服,……
每次回家,他都能看到一个干净温馨的家。
那次他问赵研,你喜欢我多久了,他说,开学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时……。
他从来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喜欢着,这样……卑微的方式。
何况元旦前夕……,那件事刚发生没多久,因为自己,他声名狼藉。
“啪嗒”一声,有一滴泪溢出眼眶,顺着颜城的脸颊滚落,落在纸张上,晕开一圈水渍。
他才刚刚开始懵懵懂懂理解爱,原来他的爱人,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用行动诠释爱。
颜城急切地掏出手机,才意识到现在是在飞机上,手里关机了,电话打不出去。
……
赵研买了两串糖葫芦,从慧圆大厦的底层坐电梯上顶层,一出电梯就能看到餐厅门楣上“阿妈的土钵菜”六个颇具艺术气息的字。
时间还早,餐厅不提供早餐,门开着,里面没有客人。
赵研走进店里,没看到人,喊了一声:“姐。”
月青青从后厨走出来,她正在做早餐,“研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没吃早餐?我正在做。”
赵研走到后厨门边,靠着门,“没有,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给小离煮些碎肉粥,你想吃什么?姐给你做。”月青青笑着说,每次见到赵研,她都很高兴。
“我就想吃这种碎肉粥。”赵研指着锅里的粥说。
“行,你先出去坐会,马上就好。”
赵研:“怎么没看见小离?我给她买了糖葫芦。”
“在房间还没起,你们可别这么惯着她,到时嘴吃刁了不好养。”
赵研坐到窗前的桌椅上,看着玻璃幕墙外,天阴得更重了,好像隐隐约约滴起了雨点,他刚才上来时还没有下雨。
从学校一路过来,呼吸了些清新空气,他感觉感冒的症状好了些,起码头不晕了。他又开始想,要不要主动给颜城打个电话。
正想着,他听见房间里传出月离的哭声,醒来了。
“姐,你忙,我去看。”赵研对正在急急忙忙擦手的月青青说。
小月离看到有人进来就不哭了,眼睛都睡肿了,躺在床上甜甜地叫哥哥。
赵研给她穿衣服,她就在床上捣乱,不好好穿,拉着赵研的衣袖“咯咯”笑。
赵研捏了下她肥嘟嘟的脸蛋:“小傻瓜。”
“咯咯咯……”
穿好衣服,抱着人出来,月青青已经将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月青青:“颜城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赵研:“他爱睡懒觉,我等下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赵研心想,主动打就主动打呗,冷战太伤感情,自己又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女生。
坐下来刚吃了没两口,刘国华火急火燎从外面进来,湿着大半个身.子,“卧槽,好大的雨!”
月青青拿了条干毛巾给他,让他擦头上的水,刘国华边擦边在餐厅内扫了一圈,语带疑惑:“颜城没来吗?”
赵研手里的筷子微顿,“没有,怎么了?”
“宿舍里没人,电话也打不通。”
宿舍里没人,可能是昨晚回盛世倾城了,电话没人接,怎么回事?颜城一般不会不接电话。
赵研莫名有些担心,他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一边打电话,打不通,提示已关机。
再拨,还是打不通。
赵研不淡定了,颜城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关机。
“姐,你帮我拿把伞吧,我去盛世倾城看看。”
刘国华:“也有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一大早就没电,这种可能性不大。
月青青拿来一把雨伞边递给赵研边说:“研研,我听你声音不对,你是不是感冒了?这么大的雨,要不让国华去看看?”
赵研接过雨伞,急着往外走,“没事,不碍事。”
雨确实不小,慧圆大厦入口前的大理石台阶上,溅起一朵朵雨花,外面的树叶被雨打得哗哗响。
赵研撑开雨伞,走进雨里,下了慧圆大厦入口前的台阶,没走两步,兜里手机响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肯定是颜城的来电,他将雨伞挪到左手上,右手从兜里掏手机,一个不小心动作幅度过大,雨打湿了他的手背。
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赵研嘴角勾起来,他转身两三步跨上台阶,走到屋檐下的避雨处,边接起电话边收伞。
“颜城,你在哪里?刚才为什么关机?”
这只有关心,没有任何责备的声音,让颜城感动,“我在旧金山转机,刚下飞机,才开机,等下要飞普罗旺斯。”
赵研:“你去法国,这么突然?”
“赵研,我外婆病重了。”颜城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这几分沉重就像敲在赵研心上,一丝丝心疼从里面蔓延开,他昨晚还冲人发脾气了。“颜城,对不起,祝你外婆转危为安,你一个人路上小心,……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颜城:“你每天晚上要给我打个电话,有时间要给我外婆祈福。”
赵研:“好。”
颜城:“六月初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就开花了,到时你来法国吧?”
“好。”
颜城:“赵研,昨天晚上对不起,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就是……吃醋了。”
第72章
体育场的外面有几棵柳树, 柳枝垂进体育场里, 上面长着嫩绿色的新叶。
赵研和林方清靠着铁栏杆, 站在柳树投下的阴影里。
这节是体育课,大家在体育场集合,跑了两圈,练了一遍太极拳后, 就自由活动了。
不远处一帮人在打篮球。
赵研不知道怎么开口,揪了一片柳树细长的叶子,在手里把玩,半响后开口:“你不去打篮球吗?”
“今天不想打,”林方清看着自己的脚下, 他穿着双白球鞋,一下下踩着地上的落叶, 貌似心不在焉地问:“你和颜城好多久了?”
赵研答非所问:“我很喜欢颜城,喜欢很久了, 我很珍惜我们俩之间的感情。班长,你长得好家世好学习好, 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知道颜城他爸是谁吗?你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会有好的结局吗?”林方清抬起头来说,被树叶筛得支离破碎的阳光照进他的眼里,里面盛着淡淡的忧伤和不甘心。
赵研别开视线:“我和颜城会不会有好结局,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有没有好的结局,我都拿你当好朋友,给了我很多帮助的好朋友。”
他唯一知道的是除了颜城, 他不会再喜欢别人,对他来说,颜城不光是恋人,还是执念,前世今生,死了一次都忘不掉的执念。
林方清:“我真的就那么差吗?”
“不,你很好,很优秀,真的很优秀,所以你值得更好的人,一心一意只喜欢你的人。”
林方清低头自嘲地笑了下,再抬头拉下一条柳枝,松开手,柳枝弹回去,再拉下来,再松开,慢慢脸上换成了释然的笑:“你以后不会不跟我去人民医院实习了吧,因为颜城不让?”
赵研也跟着笑了,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他只说让我离你远点,没说不让我去医院实习。”
“那就好,上次你没去,交班时,李主任还问我你怎么没来。” 然后林方清学着李健说话的腔调,重复了一遍他的原话:“哎,你们那个长得细细白白的那个谁呢?”
想象着李健的神态,两个人都笑了。
……
没有颜城在身边,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慢,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等待晚上,到了晚上和颜城通电话。
三四月份,正是遍地花开的时节,餐厅里,搬来一批太阳花,每天都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从最初的一朵两朵,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到现在,一小盆里面能开出七八朵,甚至更多。
五颜六色的花朵,每天就追着太阳转,太阳落山,花瓣闭合,旭日东升,花瓣绽放。
有红色,黄色,紫色,在午后亮堂的阳光下开得热情洋溢。一溜一溜的水珠落在花间的绿叶上,再顺着花梗流下,渗进泥土里。
赵研手里拿着洒水壶给花浇水,脑子里想着今晚要讲什么笑话。
转眼已到五月,颜城他外婆的病情并没有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样慢慢好转,而是每况愈下,颜城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赵研每天晚上都会给颜城讲一个笑话,奈何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为此,他专门去图书馆借了本《笑话大全》。
想得太投入,一不留神,花盆里的一朵小黄花,被一只小肥手揪走了。
小肥手的主人一点也不自知地拿着花献殷勤:“哥哥,花花,好看。”
小月离现在会连着说两个字了。
赵研拉下脸佯装生气:“月小离,再摘花,就打屁股。”
可是佯装生气的脸色一点也不吓人,小月离以为哥哥在跟她玩过家家,笑得更欢了:“咯咯咯咯……,好看,花花。”
月离喜欢摘花,所有的太阳花花盆都不敢放地上,专门买了几个花架子放花盆,放高一点,就是为了防止月离辣手摧花。
刚才为了浇水方便,把花盆从架子上取下来了,就被揪走了一朵。
刘国华从一边奔过来,一把将小月离扛到肩上,逗她:“走,叔叔陪你玩,那个叔叔好凶,不理他。”
月离:“哥哥。”
在显然没有效果的情况下,刘国华仍然乐此不疲地纠正:“叔叔。”
“哥哥。”
晚上九点多钟,电话响起来时,赵研已经坐在椅子上望着玻璃幕墙外的夜色等候多时。
晚上九点之后,餐厅里的顾客就慢慢少下来,不怎么忙了。
赵研躲在屏风后面接电话:“颜城?”
颜城:“在哪里?”
赵研:“餐厅里,餐厅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回头客很多。”
颜城:“那是因为你和郭叔菜做得好。”
赵研:“不对,那是因为你的商业眼光独到。”
“想我没?”
“想了……”赵研听出来了,颜城今晚的语气有点不大对,他有种不好的猜测,小心翼翼地问:“颜城,你……还要听笑话吗?”
“赵研,我外婆走了,她走得很安详。”颜城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悲伤。
悲伤仿佛有了质感,顺着电话涌过来,牢牢地将赵研裹住。赵研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说什么,在与至亲生离死别之殇面前,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上一世,他也经历过。
赵研:“颜城,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明天太阳升起,你就要笑着面对。”
……
护照是之前就办好的,本来想着等到暑假,可是赵研觉得他等不了了,一分钟也等不了了,他急切地想见到颜城。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个拥抱,更能给人安慰。
飞机是第二天早上的,从T市直飞马赛普罗旺斯国际机场。对法语一窍不通的赵研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包里揣着本图书馆借来的《实用英汉互译字典》。
英语是国际语言,总没错。
查了下当地气温,穿着双黑色帆布鞋,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黑红的格子衬衫上套着件不久前在地摊上淘来的牛仔夹克衫。
黑色的头发细白的脸,个头不高偏瘦,身材匀称,一种朴实无华的朝气。
他没有告诉颜城他要去,想着给人一个惊喜。
第73章
候机的时候, 听身边两个出国旅游的人在讨论欧元与人民币的汇率, 赵研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的身上只有人民币。
找机场工作人员问清最近的银行的位置,看登机时间还来得及,赵研去银行兑换了些欧元,起码不会过去连车都坐不上。
回到候机区, 离登机还有段时间,飞机起飞后就得关掉手机,趁着这段时间,赵研寻思着得从颜城那里套点地址信息,想了想, 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颜城,你外婆住院的医院叫什么名字?
十多分钟后, 颜城回信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研:我在图书馆看书,不小心抽出来一本《命理学》, 随手翻了下,好像根据一个相关的名字, 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比如,命运。
颜城有点懵:你迷信?
赵研:迷信这东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迷信,就随便测一下。那家医院叫什么名字?
颜城还是很不理解:迷信这东西不是咱们国家传统文化的历史产物吗, 你确定法文名字也可以?不是,你到底要测谁的命运?
赵研故弄玄虚:就是因为是咱们国家传统文化的历史产物,所以才要用外文名字,当然是要测咱俩感情的命运。
颜城发了一串法文过去,后面还不忘说:那你要告诉我测算结果。
赵研:好。
为一个地址,扯了一圈命理学。
航程历时12个小时,早上11点从T市起飞,这个时节,中国和法国的时差是六个小时,到普罗旺斯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
外面下着小雨,身边过往都是白皮肤高鼻梁,浅蓝或者浅棕眼睛的法国人,耳边是一点也听不懂的语言。
可是,赵研就是觉得这个地方没那么陌生,空气清新到沁人心脾,站在机场外面,仿佛就能闻到薰衣草的香味和颜城身上独特的清冽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