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有些无措的四处看着!可惜,他家杆子爷压根没搭理他。
人江鸽子正在低头拆红包呢!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这是,嗯?端氏建筑艺术爱好者协会?二十贯?切……我怎么不知道端氏有个艺术爱好者协会?”
黄伯伯他长子黄楚旭,一脸兴奋的从边上支出一个大脑袋说:“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支持艺术事业,在咱九州,是可以避税的!一般大企业都有这个爱好者协会!前些年,不是有几个大案,说是老牌企业,背后做艺术赞助人,自己卖出艺术品,再自己定个高价买回来,来回洗钱儿么!现在不许他们以企业的名义购入艺术品了,不过这个协会作用还是很大的,可做宣传交流用!”
江鸽子点点头,继续数钞票。并且,他的周围也是一片数钞票的声音,还有吸气声。
其实,这就是跟地球古代,地方上出了个秀才老爷一般。地方乡绅也好,衙门也好,或多或少都会给点意思,表示一些善意。
所以,艺术大法好,一不小心,街坊们就又发了一笔小财儿。
江鸽子数完红包,他得的多,合计拿了大约两百多贯的数儿。
而那边桃子姑娘她们比较少,每个人也有十多贯的意思。
等到老少爷们数完钱钱,老街坊们一个个的又跟小朋友一样的拿着邮箱钥匙,开始顺着大街开始找自己的邮箱。
江鸽子的邮箱,自然是最好找的,在右边的第一个。
然后,他意外的在邮箱上的水晶塔里,看到了自己那张在演讲大厅,脚都上了桌子的一张放荡不羁的照片。
这是谁给自己照的沙雕照片儿?
江鸽子内心莫名的羞耻起来,他甚至看到,那照片下面是这样介绍他的。
江鸽子,男,一八七零年出生于九州楚国常辉郡。
国家级雕塑家,国家级园林造型艺术家,摄影家,废料再塑形专家,根系艺术作品研究专家,艺术演讲家,母系时代艺术研究专家,南派藏刀唯一传承人,第一届常辉艺术大赛金奖获得者……
江鸽子看着这样的简历,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嗳~呵!”的笑声。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神奇呢!那些人咋知道的?
正纳闷间,他听到身后,有人脆生生的大声问他:“杆子爷,杆子爷!您看……《楚国舞苑》杂志这次的赠品是红丝巾了……”
江鸽子脖子机械的扭过去,却看到桃子姑娘满眼兴奋的,正在挥舞着一条红丝巾。
而她的脚下,有两份报纸还有一份厚实的,彩页大开本杂志,已经被丢弃,正封面满是泥的躺在地上。
这姑娘对有文字的玩意儿算是彻底生了厌恶,以前为了考资历需要忍受的折磨,她觉着完全可以就此丢弃了。
江鸽子能说啥?他才刚说了一句:“挺好……”
桃子的脑袋就被人一巴掌扇到了一边去,她奶奶庞老太太默默的蹲下,将桃子丢到地下的东西捡起来。
一边捡,老太太还认真的拍打着那上面的泥雪,满面失望的说:“造孽啊,怎么不爱惜东西呢,这厚实实的纸,以前求都求不来呢!
你姐结契那会子,家里想给她卷个门帘儿,我还得找你们黄伯伯说好话,从当铺里求……你咋就能扔了呢?”
桃子面色一红,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老太太撩起自己的棉袄,将东西当做好玩意一般的卷到衣襟下面,爱惜的裹着走了。
而江鸽子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又看着邮箱附近丢的一地都是的杂志,报纸,最后他对皱眉走过来的黄伯伯说:“不是说那边艺术联合高校要开学了么?”
黄伯伯点点头,也是蹲下,一本一本的开始捡。
“那……咱街里,这次拿了资历的,不满二十五的,就都给我念书去!反正他们现在也是免试入学,学费也免……你就说我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滚到学校里学学正儿八经的手艺去。”
黄伯伯站起来,拍拍杂志上的泥雪,他点点头说:“哎!就是这个理儿,还是您老看的清楚,这有一个算一个,都还是受受教育是正经啊!要我说,明儿都凑凑份子,在老三巷起个班儿,请人家高校的老师来,夜里给大家伙养养脑髓!
不然以后咋整?都是只顾门前三尺地的玩意儿,猪脑袋给他们安上了!哦,就他们吃饱?子孙后代不管了?”
耳朵里听着老头儿唠叨,江鸽子拿起手里的新钥匙,低腕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如小山泄洪一般的,一大堆的报纸,杂志,邀请卡,哗啦啦一下子,就从挤得满满的箱里流淌了出来……
江鸽子只好干巴巴的又发出一声嗳~呵!
然后他失笑到:“妈蛋,老子竟然也是老干部的待遇了?”
黄伯伯一脸蒙的抬头问江鸽子:“老干部?什么老干部?”
咋解释?
假装没听到吧!
江鸽子自己也没想到,就因为他的这次具有私心的抬杠,竟引起了盖尔全球的轩然大波。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盖尔艺术百花齐放的发起人之一。
在后世,人们提起伟大的,杰出的,世界艺术大匠师江鸽子大师时,都会从道德上,先赞颂一下他。
因不管是地球也好,盖尔也好,世界其实是一样的,只要心有私欲,有所求,谁敢不依附,依从?
江鸽子敢说,那是他压根不觉着这件事有多重要罢了。
当他说了第一句大实话之后……这场艺术的百年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
被压抑了几百年的盖尔艺术圈,以前早就清楚真相的一些人,他们压抑,愤怒,然而不敢讲!
现在有人带头了,也就有人豁出去了。
如今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艺术团体,在跟邓肯的艺术力量唱反调。
而这种反调,亦不过是因为,干掉邓肯艺术,他们就是威信组织了。
至于剩下的散碎,除了少数清醒派,余下,那真就是生来肉身雕塑一尊,有人型无脑髓,从来不去思考,也不知道思考为何物!
就一生都在按照旁人的思想走,简直就是风吹墙头草,那边有力那边倒!
不过,这些跟江鸽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老三巷还是老三巷,老街坊还是老街坊,该吃的都要吃,该动弹的活计,谁也躲不过……
抱着那些玩意儿回到地下室,江鸽子开了下面最大的一间,可以睡二十人的通铺屋子。
开了能源包,烘热屋子之后,他扶来薛班主,跟老头儿靠在能源暖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儿整理面前的零碎。
比起黄伯伯的急功近利,喜刷名声,其实江鸽子还是喜欢薛班主。
他总感觉,薛班主心里有个巨大的世界。
老头不爱管闲事,然而,他公道良善,偶尔不高兴了,才像个傲娇的老公鸡一般的,谁都叨几下。
那老公鸡虽然老了,然而羽毛也是光鲜的么!
人今儿穿着一件精致极了的,暗金色的,由他师侄女给他置办的厚缎羊毛大褂,那脚下踩的小袜,雪白的。
手上十个指甲也被人侍奉的干干净净,被保养的白白净净的。
他好像更加适合这种精致的日子,这段时间,他甚至脾性都温和了,骂人都少了!
说到底,这男娃跟女娃侍奉出来的老人,也总是不一样的。
这老头儿心情好,就一张张的摸索过去,还不时的问,这是哪儿寄来的?那个是哪个国家的啊?
听完,他也总是能跟江鸽子说出一段,跟那份东西有关的历史跟故事来。
这老爷子,那是真见过大世面的。
他笑眯眯的,一腿儿盘着,一腿儿支着,摸索着,用手一张一张的帮着江鸽子整理那些信笺。
十分珍惜的帮着排好顺序。
虽然看不到,然而国际,中州,九州各国,州,府,郡,官方,民间……人家那是一点都不带乱的!心里相当有数!
他最看重的,就是艺术联展的请柬,还有九州民俗博物馆,国家美术馆,世界雕塑博物馆……凡举国字头的大机构写来信笺,他都珍惜的放好。
听到江鸽子说,那些博物馆,期盼可以收藏一件属于江鸽子的作品时。
老头兴奋的浑身颤抖,咧着大嘴开心的乐着。
江鸽子这才发现,这老头,正中的两颗门牙是新换的,都雪白的闪着光,看上去就很贵!
怪不得前段日子,他都不笑了!
成为名家,作品被专业机构认同,并被收藏,这是常例。
薛班主开心的摸索着,嘴巴唠叨着:“有出息,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够的!嘿!真是给咱老三巷的祖宗争气了!”
他的三个弟子,如今算作是开发民间曲艺的动态艺术家了。
人家现今已经被皇室邀请,去九州的金宫给女皇做表演了。
老头高兴之外,其实心里也有些遗憾,还有愧疚。
邓长农他们的那些三巷鼓书曲目,是他先听到江鸽子哼哼,然后跟三个弟子一起改的。
而后来获得殊荣,江鸽子却执意不许他们提起自己。
老头儿心里愧疚,就坐在家里,努力为江鸽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江鸽子也故意给他安排事儿。
他一边摸索,一边赞叹着说:“您说,我的那三个小崽子一登台!就去那么大的场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支应下来?哎,转眼都出息了么!我哪会才是府城的剧院登的台儿……这几个傻小子,可真有福气!”
这一唱,就唱到了皇城里去了呢!
江鸽子悄悄伸出手,把几份儿东西拨拉到老头儿那边给他摸。
“几万贯呢!您说他们支应不支应?您老可安心吧,对财迷来说,甭说几万贯,给他们几钱儿,那几个小崽子都敢上天了!”
“呵呵!可不是,傻小子,就认钱儿!明儿,找魏装潢来,也找点好料子,给您打几个书架子,这些都是荣耀……您可不敢乱丢!就叫他一张张的给您裱起来,帮您收拾好,摆放好……”
老头儿珍惜的抚摸着那些东西,好半天才来了一句:“这人的命!嘿!真没法说,咋就都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
江鸽子想了一下,也是一脸无解的回了一句:“可不就是……”
说完他也笑:“您老说怎么就怎么吧,明儿我跟魏装裱去废料厂看看,我帮他设计几个样子,叫他帮我做着……多做几个,明儿,就把你那三个傻小子的成名照,都一张张的摆好,给您……啊,摸!”
老头儿听到江鸽子提起废料厂,忽脸上就露出极诡异的笑说:“我说杆子爷儿!那位……怕是悔死了吧?他们跟我说,如今外地的废料厂,都被国家统一收去了!嘿!那帮家伙,眼里就有个利益,可是他们收去又有啥用处呢?也就您能收拾那些破石头,烂木头,您的手艺,那是这个!小崽子们跟我说,你把我雕的可像了!是~么?”
被人夸奖就总是好事儿吧。
江鸽子眉眼弯弯的点点头,又亲昵的对薛班主说:“转明儿开春,雪化了,我去找个好树根,给您来个大个头的!”
“嘿!那挺好……我~我要铁木做的。”
“成,钢丝缠的都成!”
江鸽子说完,就把身边小山一般高的杂志推到一边儿,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了。
这些荣誉来得太快,别说街坊们不适应,其实……他也是不适应的。
并且这些玩意儿,在他今后的人生当中,每天都会有,全部免费。
如何在盖尔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具有社会能量,社会能力,社会权威?
那就是,你有免费的报纸杂志看了。
当那些具有话语权的纸媒,他们觉着你的话具有一定的道理,具有权威性的时候,他们是会免费送你审阅他们的产品。
并且逢年过节,他们都会有相当实惠的礼物奉上,甚至还会诚惶诚恐的请你务必在以后的日子,继续接受他们的产品。
这也是一种相互的认同。
当然,他们也是非常愿意,花大钱买你一块豆腐文章的。
简而言之,你可以代表某种力量,立言了。
而在此时,为了防止你思想乱飞,国家力量还要最少免费寄送给你二十种以上,能代表他们说话的相关读物。
随着一级一级重视,江鸽子今后,大概每天能得到半米高的各种纸媒产品了。
一直到此刻,江鸽子才深深的感受到,那个什么世界艺术大赛组委会,到底把盖尔艺术界压迫成什么样子。
他甚至没有出什么力,就只是说了一堆没啥水平的大实话而已。
可是,一直沉默着的大多数,被压迫着的大多数,他们也似乎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句话!
所以他们爆发了,爆炸了,爆裂了……大呼过瘾之后,世界各地艺术界对艺术大赛组委会的反对浪潮真是一波一波又一波。
像是面前的,世界艺术杂谈:《被忽略的大陆艺术史?是谁遮住了我们的眼睛》。
文艺记忆:《一直被阉割的艺术》。
世界博物馆:《皇帝的新衣?不,是流民的新衣!他们连个国籍都没有!》。
南大陆艺苑:《一座雕像背后的庞大利益体系》。
北大陆自由青年:《一场发人深省的重要演讲》。
九州国家艺术报:《是谁在逼迫我们丢弃民族艺术》。
世界艺术青年:《挖掘萨霍兰先生的时候,请通知我们,我们也想问他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