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搞什么鬼!”夏雨一脚踹在龙宇的屁股上,一把抓着龙宇的肩膀往上提,骂道,“臭不要脸!”
“哎哟!”龙宇大喊一声,赶忙顺势站起来,歪着脖子捂着臀,看着夏雨傻呵呵地笑着说,“吃醋啊?你怕爸妈今后宠我多一些,冷落了你吗?”
二老哪顾得及夏雨的玩笑,见龙宇大喊哎哟怕是伤着了,便开始责骂夏雨说:“这毛毛毛手毛脚的每个轻重,踢疼了没?快让毛毛给看看,揉一揉。你还愣着干什么?”
夏雨一听,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也不知该哭还是笑,又见龙宇贱兮兮的表情,又害羞又恼火,便冷冷地说:“让他疼死算了。”
“这死孩子!”夏雨爸爸没办法,想动手可是从来没打过,不知道怎么下手,想帮忙去揉一揉又怕龙宇嫌弃误会,只有两难地看着。
“没事的啦叔叔,不疼!”龙宇便不再演戏,好端端地站笔直了,又跳了两下嘚瑟,“您瞧,这不活蹦乱跳的嘛!”
二老见状,脸上的尴尬硬给挤成了微笑,有时候,老一辈的人总是理解不了年轻人的闹腾,理解不了他们的价值观,理解不了他们的生活。
龙宇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心理变动,或许他们不习惯年轻人的燥,或许他们陪着两个孩子燥累了,他想着他和夏雨或许该静静地和老人家交谈,这或许是对二老最大的尊重和孝敬。
于是画风说变就变,他们收起了嬉皮笑脸,静静地坐在二老身边。
夏雨妈妈暗自叹息:“哎,老了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步伐。你也还没结婚,家里大人也很着急吧?”
龙宇说:“是。”
夏雨又说又说:“天下父母都希望孩子早点成家,开枝散叶,我们也知道现在社会压力大,早结婚生子,我们还能帮忙照应,再过几年,我们不仅帮不上你们,还成了拖累。”
夏雨听了,默默地转过身,假装淡定地吃着水果。
“叔叔阿姨还年轻着呢!”龙宇说。
“老啦,半截腿迈进棺材板啦。”夏雨爸爸摆摆手。
“是啊,你看这老头的白发,这几年过年年年盼着毛毛带个女朋友回来,年年盼不到,家那边没结婚的男的就数毛毛最大了,这老头为这事愁的,夜夜睡不着啊……”夏雨妈妈说。
“诶,说啥呢!”夏雨爸爸说完便拿起一颗枣子塞到嘴里。
……
龙宇看着眼前的夏雨爸爸,心中莫明地感伤。听得出来,虽然夏雨爸爸和儿子不能经常见面,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没有褪色,父爱的沉重让龙宇突然有点儿神伤,他有点儿感动,有点儿想哭,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人的画面。
龙宇想起多年前那个人抛弃他们母子二人的时候,那是龙宇最后一次看见那个人,从血缘上讲或许龙宇应该称呼他一句“爸爸”,但龙宇从没有这样称呼过。画面很清晰,清晰得像碎玻璃一样深深地扎在龙宇心里,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宇儿,你不要跟这个疯女人过了,今天我就要把你接走,你看你瘦的。”那个人掐着龙宇的小脸,龙宇的心中满满都是抗拒。龙宇看着那个人离开,心中仿佛舒了一口气,漫天大雨仿佛惬意的淋浴。
不知不觉龙宇的眼角挂了两颗泪珠,他没有体验过父爱,如今夏雨的爸爸虽然说的是社会普遍现象,龙宇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他对夏雨的爱,这种爱有时候不会从口里说出,却总是溢于言表,无形之中更觉流光溢彩。
龙宇过于激动,慢慢靠到夏雨爸爸的肩膀上,一手抚着夏雨爸爸的后背,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了。夏雨爸爸看他如此,一时不知所措,不敢动弹。夏雨刚转过身,眼眶有点微红,看到龙宇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到爸妈慌乱的表情,便控制好情绪,轻声说:“别担心,怕是想他爸爸了。他爸从小就抛弃他们母子俩了。”
二老才恍然大悟,默默说:“噢,可怜的孩子。”夏雨妈妈心疼,便轻抚龙宇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夏雨一样。
夏雨便说:“不早了,你们去睡觉吧,龙宇交给我吧。”
妈妈腰不好,起身升了一个懒腰轻轻地说:“是不早了,对了毛毛,你可别弄醒他,就让他好好躺一会儿吧。”
“知道了。”夏雨说着便顶替了爸爸的位置,让龙宇靠着自己,静静地让秋风泼洒芬芳。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母亲轻微的鼾声,夏雨便自责起来:“看来是累着了,在乡下哪有这么晚睡的时候。”
他看了看龙宇,白了一眼,又用食指轻轻地顶了一下龙宇的额头,幽怨地说:“都怪你,跑过来干什么,害人害己了吧。”
这会儿,夏雨斜躺在沙发里,让龙宇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或许当初龙宇不事先知会,夏雨要生大气了,如今相处这么久,早已云淡风轻。想想今晚发生的,仿佛无数次幻想的场景成为了现实。可是总有一点不一样,一道无形的隔膜挡在他和他们父辈之间,不能捅破,不能逾越,也不能将就。
第29章 老友与酒
沈春花,是苏风和的一个乡下表妹,偶尔也会跟这个酷酷的表哥联系,她自从爸妈那知道苏风和家的事情,便一心牵挂表哥一家,想着来城里照顾姨妈和苏风和。可春花的爸爸一向跟苏风和的爸爸不和,两家很少往来,如今苏风和爸爸落马,他更加盛气凌人,有时甚至在亲戚面前奚落苏风和一家罪有应得,表妹听不下去,竟然和爸爸发生口角,关系一度闹得很僵。
春花趁着爸爸外出干活,偷偷跑了出来,苏风和才得以自由两日。苏风和对这个妹妹感激在心,当即在花店给她订了鲜花,又说过段时间给他介绍男朋友,说得春花脸红心跳的跑去跟姨妈告状,苏风和看着他们娘俩亲昵如此,也就放心多了。
如释重负的苏风和想喝酒,于是打电话给龙宇。
接电话的那会儿,龙宇正一人在家想着那日在夏雨爸妈面前丢脸的事情,自觉好笑呢,龙宇看到是苏风和打过来的,顿时笑不出来了,他平复了心情,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轻轻地拿起电话。
“龙宇,出来陪我喝酒吧。”苏风和淡淡地说。
龙宇听到苏风和这么说,邪魅地笑了笑,长呼一口气,爽快地应了下来:“好啊,发位置给我。”
龙宇忙不迭的收拾出发,他早就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许出了什么问题,龙宇一直没问,风和一直没说罢了,如今风和要跟自己喝酒,多半会说出来,龙宇想着:“能够说出来的事,总是能够想到办法解决的。”事实上,龙宇早就期待,期待苏风和能够早点说出心事,早点儿分担他的不如意,早点儿为朋友两肋插刀。
来到餐吧的时候,苏风和已经早早坐在那里了,餐吧很大,可是龙宇一眼就扫到了苏风和,苏风和眉眼精致,气质不凡,干净的头发像漫画里的主角。桌上是两瓶白的泸州老窖,地上是半打青岛啤酒,也十分醒目。
看到龙宇过来,苏风和僵硬的脸色露出一丝欣喜,忙伸手示意龙宇坐下,龙宇坐下,看着苏风和的脸庞,似乎比上次又瘦削了些许,曾经凌厉的眼神此刻变得有点儿疲惫。
龙宇的眼神停留在苏风和的眼睛里,脸上的微笑也慢慢收起来,又把双手撑在桌面,不觉一阵心酸,发起呆来。这让苏风和感觉有点儿局促,也不与他对视,便拿起白酒打开,给龙宇满上了说:“喝酒吧!”
龙宇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抽开了尴尬的眼神,看着苏风和给自己快倒满了,一把接过酒瓶,也要给苏风和倒酒。
苏风和面无表情,伸出左手抓住龙宇的右手,轻轻地挪到一旁说:“我说……”
苏风和说了俩字便停在了那,只是看了龙宇一眼,便又把龙宇的手放开了,稍稍用力地把酒瓶放在桌面上,傻傻地笑了笑,咧开了嘴儿,漏出洁白的牙齿,放松了脸庞的肌肉,笑容看起来自然而甜美,眨了眨眼,扫除了疲惫的感觉,看上去焕发光彩,突然就不一样了,兴奋地说:“去他妈的,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就是喝!”
龙宇哈哈一笑,忙抓起酒瓶,给苏风和满上,又端起自己的酒杯,举到苏风和跟前,苏风和也端起酒杯碰了碰,二话不说,咕咚一口,二人第一杯下肚。
这二人相视一笑,大概是被对方的豪气惊到了,这开口就是一口闷,这后面的酒怎么下肚哦?可仔细一想,喝酒不就是喝个气势吗,气势要是输了,这后面还拿什么拼,于是二人装作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可爱至极。
“你知道的,我是销售,喝酒没带怕的。”龙宇假装高冷地看着苏风和说。
“对,你也知道的,我开酒吧,经常在店里宿夜不归。”苏风和不甘示弱。
“你那红酒兑可乐,还要让人捡尸体,在我面前也好意思说出来吗?”龙宇讥讽一番,又哈哈大笑起来。
苏风和摇头叹息:“毕竟是喝得胃穿过孔的男人,比不过比不过。”
龙宇白了苏风和一眼,想着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这样抖露出来,一人说一件,恐怕一晚上都说不完,便不再说这个,只敷衍道:“比不过就对了。”
苏风和说:“今晚也没打算让你喝醉,怕你回去交不了差。”
龙宇笑着说:“没事,这几天在自己那住。”
苏风和欲言又止,缓了缓又说:“出什么事了吗?”
“别想,我们感情稳定着呢。只是他爸妈这两天过来了,不太方便。”龙宇说。
“原来是这样。”苏风和应和道。
“欸,别光说我们啊,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前些天看你欲言又止的我就看出来了,只是……”龙宇刚想说什么,苏风和便伸出手来,示意他别往下说。
“我都明白。”苏风和变得深沉,叹了口气,看了看酒杯。龙宇见他如此,便又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加满。苏风和便端起了酒杯,碰了碰龙宇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家里都是些不开心的事情,我爸出事了,组织纪律上的事情。也许你应该跟我讲讲你们旅行的事情,或许能让我开心一些。”苏风和平平淡淡地说。
龙宇诧异地抬起头,微微启开的嘴巴想说点儿什么,不可思议的眼神想要闪躲,终究还是被苏风和捕捉。
“即使因为这个我变得一无所有,我还是希望一直有你这个朋友。”苏风和眼神凌厉地说。
龙宇看着苏风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那道光芒里饱含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与沧桑的质感。龙宇有点儿感伤,有点儿同情,慢慢地起了身,轻轻地拍了拍苏风和的肩膀,牢牢的抓着苏风和的肩膀,就如同苏风和的眼神一般坚定。
苏风和一扫眉宇间的愁容,像有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一样,温暖从肩膀传到脸上,笑靥生花。又把手放在龙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上,紧紧握着,像自己的右手握着左手一样踏实。
龙宇也笑了笑,又认认真真地说:“我一直都在。”
苏风和倒不好意思了,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龙宇和自己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对龙宇说还是自言自语:“怎么变矫情了呢?”
龙宇赶忙抽出手,抓起酒瓶给苏风和倒酒,欢快的酒花在杯壁起舞,清香的酒气扑鼻而来。
苏风和便把近日的苦楚一一说了出来,又对春花表妹再三感激,酒不醉人人自醉,不一会儿就没了精神,全然□□,软塌塌地吐着气说:“唉,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儿来,这下好了,舒坦。”
龙宇见苏风和如此,心中既难过又开心,难过是因为见不得好朋友遭遇这样的痛苦,开心是因为好朋友愿意与自己同甘共苦。想着这会儿送苏风和回去,让他如此面对家里两个女人也不合适,便把人带回了自己住处。
这一天刚好是周末,一大清早,夏雨的爸爸突然绷着脸跟夏雨说要回去,夏雨还以为是忤逆了爸妈的意思所以生气呢,万分挽留也无济于事,夏雨妈妈才趁着夏雨爸爸上卫生间的空档悄悄跟儿子说:“毛毛,该说的我们昨晚也说了,都是为你好。不过今天我们要回去也不怪你,主要你大伯那边有个赚钱的活儿,你爸赶着回去接活呢,这次回家也不是说非要恶心你,就盼着你把我们说的事儿放在心上,赶紧一件件着手办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夏雨才恍然大悟,心中也没那么歉疚,想着爸爸那么大人了还藏着这些小心思,也是十分震惊的。夏雨也只好配合演戏,一路“歉疚”地不敢说话,直到送二老上了火车,回过头来背对着火车站兴奋地握着双拳大喊“YES!”。雨过天晴,仿佛通过了一场严格的考试一般,脸上露出倦怠的笑意。
看了看表,才十点多。夏雨想龙宇了,于是给龙宇发微信,一直没看到回复,心想着:“这大懒虫,周末就这样睡过去了嘛!”
夏雨虽然这样骂着,心中倒还是挺开心的,他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在身边,而龙宇又离不开自己,才会太过无聊睡到这个点还没醒。于是蹦蹦跳跳地奔着龙宇的窝去了。
当夏雨打开门,看到龙宇和苏风和歪斜着躺在一张凌乱的大床上的时候,转晴的天空似乎又变得阴雨连连。这个季节没有雷,可夏雨哐当一声关门跑出去的那一刹那,响彻整个屋子的关门声似乎比雷声更加震撼人心。
两个睡着的人瞬间从薄毯中惊坐而起,他们惊讶地看了看对方,一脸茫然,龙宇才意识到糟糕,家里的钥匙除了自己与夏雨,没有第三个拥有的。龙宇重重地拍打了自己的脑门,腾地一下跳下床去,踏着拖鞋飞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