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姨的连声夸赞和道谢中,景辞垂眸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下通话键:“哥?你过来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二:“在出站口是吗?好,我知道了。嗯,待会儿见。”
火车按时驶进站里,停稳开门。
车厢里的乘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蜂拥着朝门口的方向挤。景辞的脚不知道被谁踩了一下,洁白的鞋面上顿时留下了半个漆黑的脚印。他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疼一般,仍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过了长长的站台,就是出站口。外面挤着很多来接站的人,有的人手上举着写着名字的大牌子,有的拼命朝里面挥手。
景辞抬眸,一眼就见到了人群中的赢骄。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高而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拎着杯奶茶,就那么站在那里,醒目地几乎会发光。
对上他的视线,赢骄唇角微微翘起:“发什么愣呢,这里!”
向来坚强隐忍、受了委屈只会自己吞的景辞。在看到那个爱自己的人时,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哥!”
他管不了现在是在哪,也顾不上周围有多少人,他就想抱抱赢骄。
赢骄被他哭得心都揪起来了,大步迎上去:“谁欺负你了?跟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景辞用力抱住。
赢骄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把他往外推:“这是怎么了?宝贝儿,松手,听话。”
景辞的手指不停地发抖,他将脸埋在赢骄肩膀上,哽咽着不肯撒手:“哥……哥你别动我。”
赢骄想要摸摸他,想要捧起他的脸给他擦擦泪,却又怕他疼。手反反复复抬起好几次,最终都放了下去。
“好,不动你。”赢骄又是担心又是难受,他第一次见景辞失控到这种程度,哪怕他们分开那次都没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赢骄一瞬间都想到他的国家队名额被顶了。
“别哭了,”赢骄低头小声哄他:“我在这呢,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解决,好不好?”
耳边是他温柔低沉的声音,手上抱着的是他整个人。他就在自己身边,没有相隔两个永远接触不到的空间,也没有被迫分开。
景辞稍微冷静了下来。怕赢骄担心,他不顾脸上的一片狼狈,哽咽着抬起头:“没、没事,哥,我没事。”
“没事怎么哭了?”赢骄胸口闷疼,他轻轻挣开景辞,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景辞抹了一把脸,擦掉还在不受控制往下淌的眼泪,指着嘴巴不住地摇头,示意自己说不出来。
赢骄懂了。
能让景辞这个性格的人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他哭,又无法开口,只能是上辈子的那些事了。大概是跟他的来历有关,所以通通都无法说出来。
赢骄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俩上辈子的结局他早猜到了,但却一直不敢往深里想,现在景辞居然提前一步知道了吗?
“好了,”赢骄一手牵着他的衣服袖,一手拖着行李箱,将他带到了洗手间里:“洗洗脸,收拾一下。别多想,过去的事儿咱不看。”
他抽了几张纸递给景辞,故意逗他笑:“你这么一哭,我还以为谁把女娲补过的天捅破了。”
景辞冲了把脸,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擦了几下,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对不起……”
“傻不傻,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赢骄一笑:“就是回去之后,大家看着你这双眼睛,还以为你是进了国家队喜极而泣。”
赢骄把还热着的奶茶塞到景辞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听说过几天会有记者来采访你,万一到时候谁嘴不严,把这事儿说出去了……”
他微微勾唇:“到时候整个东海省,上到老大爷,下到小朋友,都会知道。那个特别厉害特别牛逼的景辞,其实考了第一之后还会偷偷的哭。”
饶是心里还有些酸楚,景辞仍旧忍不住笑了:“无所谓。”
“景神,我发现你的脸皮现在越来越向我靠近了,”赢骄啧啧感叹:“咱俩果然越来越有夫妻相。”
景辞耳尖微红,没说话。
见他不再想那些事儿了,赢骄终于松了口气,问他:“刚刚我碰你,你疼不疼?”
景辞之前哪里会分神想这些?他回忆了一下,完全记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赢骄无奈,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景辞忽然抬起头,有些羞赧地看着他:“那就再……再试试。”
不过拉个手而已,景辞忽然害什么臊?赢骄诧异,一时之间没明白。
“反正……”景辞微微偏过头不看他,小声道:“碰哪里都是碰……”
赢骄的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耳朵上,忍不住笑了:“想我亲你了?”
景辞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赢骄深深地呼吸,再开口时声音有点紧:“先存着,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
景辞垂眸点了下头。
两个人从火车站出来后,没直接回学校。而在外面的粤菜馆里吃了顿饭,付款的时候又顺便打包了两盒芒果班戟,这才往学校走。
景辞刚吃饱,暂时吃不下甜品。倒是赢骄,胃口好得很。一盒四个班戟,很快就被他消灭了大半。
跟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两人穿过小广场,一路走到了花坛边。
此时,景辞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眼睛上的红肿也消失了,心里只惦记着跟赢骄试一试。
可眼看着都快要走到教学楼了,赢骄却还没有动静。景辞抿了下唇,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
他正在吃芒果班戟,看起来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难道是忘了?
要不……自己就主动一次?反正、反正也不是没亲过。
景辞正想着,就见赢骄抬起手,坏笑着举着半块芒果班戟戳了戳他的唇,里面的奶油登时沾到了他的皮肤上。
不仅不亲,还要欺负他。
景辞抬眸正要抗议,下一秒,唇上忽然一软,一个极浅极浅的吻落了下来。
“疼么?”
“只……只有一点点。”
“嗯?”
“真的,特别特别轻微,我都差点没感觉到。”
“那就好。”
赢骄轻笑,而后再次低下头,温柔又耐心地亲掉了他唇上的奶油。
作者有话要说:骄哥:奶油味的~
穿书的原因只写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写。并不是bug啊,你们再等等我这个码字速度慢的渣!
第九十四章
两人时间掐的很准, 回教室的时候, 还剩十分钟上晚自习。
景辞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有跟他关系不错的,甚至还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几张照片。
倒不是人来疯, 主要是景辞进了国家队之后,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东海省学生界的传奇了。自昨天中午名单公布开始, 网上关于他的新闻就没停过。
七班学生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个上了报纸、全网推送的人是我同学/朋友/前桌/后桌。
就类似于跟明星相识,当然要多留几张照片, 以后和别人说起来也有谈资。不然等到高中毕业,大家天各一方,能不能再见面都是问题。
赢骄心里虽然不太爽景辞被一堆人围住、目光灼灼地盯着看, 但他想让景辞多享受一下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 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吴伟成这个没眼色的拉着几个人,非要把景辞抬起来,赢骄这才冷着脸将他推到了一边:“起什么哄, 老刘过来了。”
吴伟成是真真正正的钢铁直男, 闻言一脸坚定道:“没事,骄哥,我不怕!”
赢骄微笑着看向他:“哦,那你怕不怕被我揍?”
吴伟成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了校霸, 缩着肩膀溜了, 景辞这才得以回了座位。
赢骄把剩下的那盒芒果班戟扔给后面的何粥,坐到李宙的位置上, 哼笑道:“给他们脸了。”
何粥这人贼不讲究,完全不懂吃人嘴短的道理,一边将班戟分给彭程程和郑阙,一边幸灾乐祸道:“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背后老醋狂飞。”
赢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看在你母胎solo的份上,算你是对的吧。”
何粥:“……”
何粥一口将整个芒果班戟塞进嘴里,嚼了嚼冷笑:“我就爱单身,怎么地了吧。”
“没怎么啊。”赢骄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勾唇:“加油,往后十年二十年都要坚持自己的爱好。恋不恋爱无所谓,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保持个性。”
何粥:“……”
那时候他都多大了,这是在咒他撸一辈子吗?!
何粥气得脸色铁青,把剩下那个班戟拿出来,一盒子朝他丢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赢骄轻轻松松地接住,随手塞进了垃圾袋里,没再跟他插科打诨。而是转向景辞,轻声道:“这两天别来上学了,累了这么长时间,请个假休息一下?”
景辞第一轮选拔的时候就瘦了不少,一直没长回来。这次更是,下巴都尖了。国际赛就在七月,赢骄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但仍旧忍不住心疼他。
景辞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也不多请,就几天。”赢骄见状,又劝道:“好好睡一觉,把之前缺的都补回来,不然身体受不了。”
景辞现在状态确实不怎么好,从身体到心理都非常疲惫。他想了想,咬牙狠心道:“那就请两天。”
赢骄一怔,失笑:“好。”
看景辞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请二十天。
还没打铃,七班学生都在聊天看手机。赢骄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他们,低声道:“今晚跟我回家?”
景辞没立刻答应,他纠结了一会儿,摇头道:“算了,我住宿舍吧。”
虽然现在赢骄碰他,他只有一点点轻微的疼。可赢骄和他相处的时候,仍旧十分注意。除了刚刚在花坛边的那个亲吻,两人就再没其他接触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他去了,赢骄睡哪里?
看出他心中所想,赢骄用笔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沙发那么宽,还睡不下我了?”怕景辞还不同意,他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了景神,嫌弃前男友了?”
向来对赢骄百依百顺、连他的荤话都能忍着臊配合的景辞,闻言破天荒地皱了眉:“哥你别乱说。”
赢骄心里一软,跟他道歉:“是我错了,脑子抽了瞎逼逼。”
景辞垂眸:“没事。”
赢骄说的也没错,但他就是不爱听。
“那去不去?”赢骄凑近了些,软声道:“其实房子多得是,几个房间的都有,但我就想和你呆一块儿。”
景辞最受不了赢骄这样压低声线跟他说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已经自动答应了:“好。”
赢骄笑了,没再多说,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李宙。
他俩商量的好好地,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晚自习的时候,刘老师就过来告诉景辞,明天需要配合学校领导拍几张照片,之后还得接受几个简短的采访,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六月份就是中考,招生宣传差不多应该准备起来了。往年,省实验用得都是高考数据,招生办的老师做腻了,家长们也看腻了。
但今年不一样,景辞就是个活招牌,不用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刘老师都这么说了,景辞想要请假的话就没说出来。学校对他不错,在各个方面都给了他很大帮助。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配合学校的安排。
倒是赢骄知道了以后,差点没冲出去找刘老师,被景辞好说歹说拦下了。
于是,集训结束后,景辞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
每天和各种人合影不说,不同形式的采访也接踵而来,用郑阙的话来说就是:“我辞哥现在在咱们省,跟明星没什么区别了。”
而就在景辞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被万千人瞩目的时候,乔安彦再一次走上了上辈子的老路。
一开始接触网络赌博的时候,他还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重来一次不容易,这辈子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只是赢了几次后,乔安彦就渐渐丧失了警惕心。反正手里的钱都是白来的,赢了就是赚到,输了也不心疼,多玩几把过过瘾也没什么。
可他哪里能够做到那么理智,到了最后,不但一开始赢的钱没了,为了凑赌资,还去借了网贷。
网贷那种东西,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碰。可乔安彦已经输红了眼,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以至于钱越欠越多……
他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责任心却没练就多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些欠款,又听着催债的一声声威胁,竟然丢下一切直接跑路了。
于是,继景辞进了国家队之后,乔安彦又为省实验创造了一个大新闻。
“卧槽!他还真是去赌了!”郑阙不敢置信转向彭程程:“老彭,牛逼还是你牛逼!”
彭程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是个人都能猜到。”
不是人的郑阙:“……”
郑阙现在没心思跟他打嘴仗,他浑身上下都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我有点搞不明白,当时他赢了那么多,怎么就不知道收手呢?”
旁边的赢骄冷笑一声,像乔安彦这种禁不住诱惑的人,怎么可能懂得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