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觉中,修斯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男人了。
刘易斯像是看着一朵花忽然开了一样,盯着修斯进入温泉里。修斯直接地回应了刘易斯的凝望,笑着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刘易斯这才觉得有些失礼,想了半天,方回答:“你的身材是怎么练的?”
修斯忍俊不禁地笑出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呃……对,”刘易斯说,“老实说,有些羡慕。”
修斯却说:“这可是很累人的事情,也不一定有什么益处。”
“锻炼肌肉为什么不一定有益?”刘易斯反问。
“说到锻炼,不需要刻意让肌肉练出形状也可以强身健体。”修斯笑笑,忽然道,“说起来,你也有肌肉,不是吗?”
说着,修斯仿佛游鱼一般一下子就在水里荡到了刘易斯的身边。水池的水呼啦啦的,修斯的手就在水底贴上了刘易斯的腹部:“多么紧实又平坦的腹部。”
修斯的语气是由衷的赞美。
但刘易斯却感到些微的窘迫。
修斯的手很快放开,又靠在了另一边的石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刘易斯闲话。
这个私人院落的私人温泉比较狭窄,两个长腿怪物大男人挤在一个池子里,本来就比较逼仄。两条圆规似的长腿免不得交叠在一起,湿润、滑腻的腿部皮肤碰触,仿佛两条鱼贴在了一块儿。
也许温泉太热,刘易斯的体温渐渐升高。
于是,刘易斯便说:“我想,温泉泡太久对身体不好,我还是先起来吧。”
“哦,好的。”刘修斯回答,“对了,你屋子的管家和佣人呢?”
“我让他们离开了。”刘易斯回答。
“我的屋子里还有个管家。”刘修斯点头,“那拜托你打内线电话到我的屋子,让管家把我的衣物送来。”
刘易斯点头,从温泉里起来,围上了洁白的浴袍,一边系着腰带,便一边踩着木屐进了屋子。
他先在起居室打了电话,告诉服务员,他那个兄长一时兴起在自己屋子里泡温泉了,希望对方送来干净衣物、毛巾和浴袍。
对方很快答应了,语气相当自然。
这使得刘易斯自觉本身的焦虑和心虚莫名其妙。
兄弟一起泡温泉,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心虚的事情吧。
刘易斯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到了浴室,在淋浴间冲刷了一**体,便穿上浴袍,弯腰在洗手盘洗脸。
他洗了一把脸,抬起头就看到修斯走了进来,便吓了一跳:“哥?”
“你洗完了?”修斯手里拿着衣服,应该是服务生送来的。
“嗯。”刘易斯抿了抿沾满自来水的嘴唇。
“我在你这儿冲一冲。”修斯说得很自然,然后便进了淋浴间。
当然,修斯也不至于没有方寸感到打开门洗澡的地步。他仍是关上门的。只是淋浴间的门是磨砂玻璃,要是能看见什么,也不一定,尤其是当热水打开,蒸汽满溢的时候,更看不得什么,只见一团模糊的轮廓,如同雾里之花。
刘易斯僵硬地盯着镜子里的淋浴间,愣了半分钟,才发现自己这样太过奇怪。
于是,他便一手拿起了吹风机开始吹自己的头发。
“哗哗哗”——吹风机在耳边的响声能掩盖住淋浴声。
刘易斯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只听耳边的机器的嗡嗡响,而不去理会其他。
等头发已经吹干,还带了稍微烫手的温度时,刘易斯才放下吹风机,睁开了眼睛。
仿佛是瞬间移动了一样,适才还在淋浴间的男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修斯看起来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刘易斯身上,只盯着镜中的自己,正在涂脸霜。
留意到了刘易斯看着自己,修斯才侧过脸,朝他一笑:“不介意我用你的护肤品?”
“哦,没关系。”刘易斯回答,“我怕不适合你的肤质。”
“不会,你这个挺好的。”修斯说,“是什么品牌?我也买一个。”
刘易斯却答:“是兰蔻,不过是定制版的。你需要的话,我让凯特带你去订制一个。不过要出国才能做。还要等制作工期。”
“你们真讲究。”修斯笑着将脸霜放下了。
刘易斯笑了:“我也是闲的,和她去尝尝鲜儿。你可不比我们两个,你是个大忙人。”
修斯笑道:“你不是在揶揄我吧?你也是个公司老板啊。”
“你这样才是揶揄我吧!”刘易斯也笑,“我那个小生意算什么?”
“你的生意挺好的,你也干得很认真。”修斯说,“和凯特那样玩票的不一样。”
“凯特也干得很认真。”刘易斯为他们的堂妹讲话,“她只是效率不高。”
凯特在学设计,一时兴起,瞧刘易斯搞了品牌,她自己搞了个工作室。不过出货奇慢无比,设计也一拖再拖。一旦想不出设计,她就要去旅游,一时去巴黎,一时去地中海,说是去采风,丰富灵感。大人们都挺明白怎么回事的,但谁也没说她。
“算了算了,随便她了。”姑姑说,“总好过去赌钱、乱玩。”
刘易斯当初跑去搞设计,大家也是这么劝老刘的:“想开点吧!起码他是正经找点事做,总好过去吃喝嫖赌!”
刘易斯侧眼看了修斯,忽然想知道他的看法。
刘易斯便一边拿起梳子,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其实,我当初说要做时尚品牌,你是怎么想的?”
“我?”修斯仿佛没听懂,“我没什么可想的。”
刘易斯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也总好过吃喝嫖赌?”
“哈哈。”修斯笑了,“为什么要这样做比较?”
刘易斯也笑了:“确实没有可比性。”
“但这确实是我当时拿来劝老刘的话。”修斯非常“不敬”地称呼自己的父亲为“老刘”,“他就是看不开。我只得这么说,还援引了白家的例子,说他们那个儿子跑去赌船输的,都够你开三个公司了。他这才消停了些。”
刘易斯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文章 ,只说:“你当初也劝他了?”
“是啊!”修斯说,“老刘这种人,你劝他不能说好话,不能讲你这个事业多好多好,他听不进去。你非要说差的,说你这真的是没什么好的,但是别人的更坏、更糟、更惨,他才能舒服。”
这倒是相当精准的评价。就好比有人考了个B,你跟他说B也很好,没意义。你非要说别人都得了C,他才能咽下这口气。
刘易斯心悦诚服地点头。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修斯拿起来接了:“二叔?怎么了……哦,好的。嗯……我就不去了……啊?小易?小易也不去。你刚刚也看见了,他喝多了,又感冒了,在躺着呢,我正在他那儿。嗯,就这样吧。”
说完,修斯把电话挂了,对刘易斯说:“他们约咱们去骑马,我也帮你给推了。”
刘易斯笑了,说:“那可谢谢了。”
修斯也笑:“是啊,别理那群老东西,我们自己乐自己的。”
修斯甚至把工作的笔记本电脑带到了刘易斯这儿来,一边收发邮件,一边赖在刘易斯的沙发上。刘易斯则在另一边裹着毯子看时尚杂志,谁也没理谁。
“诶,小易。”修斯忽然说,“我想喝热咖啡。”
刘易斯挑起眉:“怎么?把我当助理使唤?”
修斯说:“我可没这个意思。这不是你自己把这屋里可以使唤的人都叫走了吗?”
刘易斯无奈一笑,摇摇头,自行去了屋子里的吧台。他到咖啡机面前,发现没有好的咖啡,便打了电话去前台:“请问你们这儿有牙买加出产的蓝山咖啡吗?”
“对不起,我们只有拼配的蓝山咖啡。”接线员语带抱歉地说,“不过,我们这儿有品质很好的瑰夏咖啡,非常值得品尝。”
“那也不错。”
“我们也有专业的咖啡师,这边可以冲好了再送过来。”接待员松了一口气,说,“如果您怕咖啡送到了会凉的话,我们也可以派咖啡师到您的屋子里进行冲调。”
刘易斯一怔,想了想,却说:“谢谢,咖啡粉送过来就可以,我想自己亲手冲。”
第31章
很快服务员就送来了瑰夏咖啡粉,而刘易斯在服务员的指导之下能也找到了研磨机的说明书。虽然刘易斯自己也偶尔会喝一下咖啡,但其实他冲咖啡的技艺并不纯熟,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亲手冲一杯给修斯喝,而不是假手于专业的咖啡师。
服务员站在刘易斯的旁边观察着。他认为这个锦衣玉食,茶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可能并不会冲泡咖啡,所以他在旁边说道:“这个研磨机的款式比较老,我怕您不会用,还是让我在旁边稍微帮助一下吧。”——这么说的话总比说“我觉得你根本不会冲咖啡”要好得多,
而刘易斯其实也知道服务员话语里的含义,他甚至觉得这个服务员可能就是他们礼宾部所指的专业咖啡师,因此他脸带微笑的表示了感谢。
出乎这个服务员的意料之外,刘易斯并不是完全不懂得冲咖啡的。虽然他的手艺有点生疏,但他还是知道正常的步骤应该怎么走,而且因为刘易斯长得很好看,所以他做的动作看起来也就很合理——这并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
这位服务员确实如刘易斯所想是一个咖啡师,他也经常在电视广告上面看到广告里的咖啡师,这些广告里的“咖啡师”显然不是真实的咖啡师,但因为他们长得特别好看,手指细长,动作优雅,所以他们冲咖啡的动作就算不专业也相当的吸引人——刘易斯就属于这一种,
他看着刘易斯把称量好的咖啡粉放入了研磨剂中研磨。研磨完毕之后,刘易斯便开始了萃取的步骤,服务员也在一边为他递来了手冲壶以及帮他准备热水。刘易斯注水的动作也算是有模有样,以滤杯中间为圆心,温热的水顺着这个顺时针的方向一圈一圈的注入。注水的过程中刘易斯的神情相当的专注,好像是在考试的学生,似乎要给谁交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最终,刘易斯把咖啡冲好倒入了白色金边的骨瓷杯中,以托盘放好,举着走到了书房里面,
修斯坐在书房那里已经许久,闻到了咖啡香气后才抬起了头,看到了刘易斯捧着咖啡杯,便有些惊讶的说道:“你还真的去冲咖啡了?”
刘易斯变故作生气说道:“哥,不是吧,你让我把咖啡冲好了,才说你是在开玩笑吗?”
修斯便悠然一笑说道:“自然是开玩笑,怎能让你做粗重活呢,少爷仔?”
刘易斯在家里总被称作“少爷仔”,但是被修斯这么呼喊倒是很少有的事情——说起来,在记忆中可能还是头一回,
别人喊刘易斯叫做“少爷仔”,倒没什么,大约是刘易斯已经从小听惯了,但是修斯这么喊他一下,他顿时觉得颇不好意思。
刘修斯接过了这一杯咖啡——并且是双手接过,就像是从尊者手中接过奖牌一样,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既然是你做的咖啡,我定要好好品尝才是。”
刘易斯见刘修斯很郑重地接过咖啡,又是闻味又是观色的,这倒是让刘易斯心中平添了几份压力,于是刘易斯便又说道:“也不用这么认真,不过是随手泡的,说不定还不如便利店的好喝。”
刘修斯笑笑却不言语,仔细品了一口咖啡,只道唇齿之间有浓烈的花香以及热带水果香气,便笑着说道:“你随手拿吧台里面的咖啡豆竟然能泡出瑰夏咖啡的味道,还能说自己不如便利店呢?”
刘易斯大约懂得修斯在揶揄自己,便说他的套句:“……也不能这么说。”
他们便如此又不言语了,可能家人之间总是比旁人多一点默契。这样的默契往往融入在沉默之中,一般两个人共处一室却不说话就容易尴尬,社交上比较主动的那一方会尽量找话题来进行攀谈试图融洽彼此之间的气氛——一般而言,刘易斯总是充当这么一个人。
然而,他与修斯在一起的时候却并不觉得沉默是一种尴尬,反而觉得是一种安宁就像是大晴天无风的海岸,波浪并不汹涌,默默荡漾着粼粼波光就是这样带着清新气息的平静,令人感觉舒适无比。
如此,他们便度过了一个相当安逸的下午,这大概是刘易斯长期以来刘修斯共同度过的最长的、最温柔的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明明并不长呀,刘易斯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拉开了跟哥哥之间的距离,这个责任似乎是在自己身上。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和兄长一起去吃个下午茶、或者一起去吃晚饭。但仔细想,他觉得这可能性也并不大,因为他们待会应该要和骑完马的叔伯一起吃饭,又要度过那令人恼怒的酒席时间。
三叔是最让他头痛的,说起来三叔也是跟老刘最熟悉的兄弟,他看不惯刘修斯篡位夺权、以子逆父的行为,但是他又干不过修斯,所以总是想着一些法子来让修斯不痛快。现在修斯大权在握,他也敢找茬,那对刘易斯这个无权无职的小少爷更不给面子了。在三叔看来,刘易斯就是无用的娘炮,他便逮着机会就要奚落刘易斯几句。在这两天刘易斯也都感到困扰,只是碍于对方是长辈,他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躲避或者是反击。
想到这个,刘易斯就觉得有一丝疲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弟弟的叹息声,刘修斯便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