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十七八岁的爱情往往没有好结果?
因为在他们这个年纪,根本没有应对来自生活风险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被外物拆散。比如说一次考试,就能让很多少年少女从此天各一方。
而生活永远充满变数,当年真诚地许下过一辈子的诺言,到头来才发现比镜花水月还不如。
我们很快就会拥有截然不同的、毫无交集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快快乐乐最后一刀 作者一咬牙毫不藏私全部给出来(爆字数了啊)!
信我,接下来全是糖!
破镜重圆什么的最甜了!
收藏不准掉!在甜文横行的当代,每一个敢勇敢发刀的作者都值得表扬!(夸)
☆、故人归
燕市。
九月的天不见一点凉气,刺啦啦的阳光不加遮掩地洒下来,这会儿走在太阳底下,和冲进暴雨里,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Q大校园里正热闹,赶上周年校庆,到处都是展板和宣传横幅。
两个男人并肩从学校东门走进来,高大的梧桐枝繁叶茂,撑起一片阴凉,倒让走在路上的人不那么难受。
“三年多没见,学校变化也不是很大。”说话的男人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能勾人。
和他并肩的男人戴着一副细银边框眼镜,衬衫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他同那男人说:“怎么没变化,我以为你会说,漂亮学妹已经又换了一茬。”
桃花眼男人转过头,对着他旁边的男人笑:“陈非誉,把你那斯文败类的模样收敛一点,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你要不也一起看看,漂亮学弟也换了一茬。”
戴眼镜的男人是陈非誉。
“不了,斯文败类这个词,得我们俩凑在一起用。我是斯文,你是败类。”
“你说这话,不会不好意思吗?”桃花眼的男人笑得很开心,“啊,忘了,你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性、冷、淡。”
陈非誉瞥了一眼和他并肩的男人,严格意义上来说,程柏算是他的老板,燕市人,说话带着点京腔,配上他那双招人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有点油腔滑调的意思。
虽然程柏看着不像个好东西,却是陈非誉大学四年里,走得最近的人。
程柏是个二代,大学的时候折腾了个外贸公司,兴致勃勃地准备去非洲倒腾水果,可惜非洲水果销路不佳,在国内并不比新西兰车厘子,贵得吓人还有市场,再加上海关费和运输费,程老板差点赔得个血本无归。
还是陈非誉当时出手帮了他一把,给他找到了销售渠道,程老板说,如果不是陈非誉,他就要抱着他这一仓库的非洲水果去隔壁投湖了。
经此一役,程老板发现,实业市场不适合他,不如学以致用,于是跟陈非誉一起,去金融市场里做投机。
后来程老板借了点家里的资源,注册了一家基金管理公司,一开始规模不大,不过因为两人对市场把握准确,割了好几波韭菜,在燕市金融圈里也算扎了根,陈非誉分了些股份,变成程老板的合伙人。
这次两人回学校,名义上是正赶上校庆,作为杰出校友代表回来看看,实际上,是当年的导师手上有个外资项目,想和他们谈一谈。
两人在导师办公室谈了一个下午,这个外资项目还是在非洲,程老板听到以后,万年难得一见的嘴瓢了一下,感叹道:“这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程柏当年卖非洲水果的笑话大约已经人尽皆知,导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说完,导师叫来了个学生:“带两个师兄学校里转转,然后请他们去食堂吃个晚饭,饭钱我给你报销。吃了饭,再带师兄们去大礼堂。要注意看好你陈师兄,别让他跑了,他们杰出校友代表待会还要上台呢。”
这位学生对陈师兄的劣迹一无所知,天真无邪地问导师:“陈师兄为什么会跑呀?”
导师呵呵笑着:“他大约有晚会不耐受症,大学四年,除了迎新晚会,恁是没看过学校一场晚会。”
陈非誉笑着解释:“没有的事,几次晚会我刚好都有别的事。”
程柏拍了一下陈非誉的肩膀:“老师,我举报,陈非誉同学不参加晚会,是觉得晚会太傻逼了,有那个时间,他不如躲在图书馆分析K线图。”
小学弟目瞪口呆:“陈师兄真的好勤奋哦。”
陈师兄“谦逊”地忽悠小学弟:“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
小学弟霎时热泪盈眶,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捧着金融学的教材发愤图强。
程柏简直没眼看:“得,说不定最后他们俩要一起回图书馆研究文献去了,老师,到时候您只看到我一个人,可千万别觉得意外。”
导师倒是笑得开怀:“快去吃饭吧,待会食堂人就多了。”
学弟离开导师办公室,变得更活泼了,一路上给陈非誉和程柏兼职小导游,先巴拉巴拉说了校庆一二三事,又开始给师兄们介绍校园风物:“师兄看这个展板,美院艺设同学做的,是不是特别好看?”
程柏点头说是,学弟又给两位师兄指了指那边:“他们还在那里画海报,师兄你们不知道,那边那面墙都是他们画的。”
陈非誉和程柏顺着学弟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群艺设的学生,手上拿着颜料盘,正在傍晚的余晖里,涂涂画画。
程柏秉性不改,不要脸地附在陈非誉耳边小声地说:“那个高马尾的姑娘真是不错。”
陈非誉懒得搭理程柏,程柏却乐此不彼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陈非誉:“她旁边那个白T恤的学弟也不错。”
陈非誉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摘下眼镜,擦了擦:“走吧,去食堂。”
他再戴上眼镜,余光扫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弯下腰提起水桶,那侧脸……陈非誉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程柏的胳膊,才没有摔倒。
“怎么了?稀奇,陈非誉还会平地摔跤呢。”程柏顺着陈非誉的视线看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刚刚让你看你又不看,非得偷偷摸摸地看,天呐,这是什么绝世闷骚,你不摔跤谁摔。”
“闭嘴。”陈非誉有时候真是受不了程柏的聒噪,重新理了理衣裳,他再次回头,夕阳余晖依旧,涂涂画画的艺设学生们也依旧,却没有一张疑是故人的脸。
怎么会有呢。
陈非誉自嘲地笑了笑,七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原来他还没有走出来。
程柏发现,陈非誉自从平地踉跄了那么一下后,周身气压就变得低了不少,他猜不出缘由,陈非誉心思太深,本人明明是副刻薄毒舌的嘴脸,却总是能伪装出一副春风拂面、斯文温柔的模样,不论是同学还是同事,都打心底里觉得陈非誉样样都好。
样样都好的陈非誉确实样样都好,却偷偷吃了两年的抗抑郁药物。
程柏摸到一点陈非誉心里头的边界,大约还是那次他们两个一起去看话剧。
程柏当时交了个女朋友,是个文艺女青年,喜欢孟京辉的话剧,程柏为了哄女朋友,偷偷买了两张第一排的话剧票,可惜,还没等到话剧演出,那位文艺女青年就踹了程柏,独自去青海流浪,看茶卡盐湖去了。
程柏气得牙疼,于是拉着陈非誉一起去看话剧。
那出话剧叫《琥珀》,程柏是个理科生,除了对悖德的爱情瞠目结舌,对夸张的台词和话剧表演起鸡皮疙瘩以外,再没贡献出一点儿多余的情感。
但陈非誉不一样。
程柏无意中偷看了一眼陈非誉,借着舞台微弱的光,他看到陈非誉……哭了。
程柏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陈非誉的模样,那是他看过最平静的流泪,眼泪从眼角滑落,但那个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表情,眉头都没皱,目光仍旧追着舞台,那道泪痕说是眼药水滴上去的,程柏也是信的。
但程柏知道,陈非誉就是哭了。
“你是否有过刻骨的思念之情,几乎带来肉体的疼痛,把你和周围一切隔绝,四周的景物变浅变淡,慢慢褪去颜色。”
舞台上的话剧演员还在继续她的表演。
“有时候你觉得它把你封闭得太厉害了,让你喘不上气来,你会不顾一切地想用针把它刺破,哪怕是扎出一个小孔,至少让你透一口气。奇怪的是,他既是那根针,又是包裹我的那一个口袋。”
程柏那天晚上,请陈非誉喝酒,开玩笑似的问陈非誉,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陈非誉晃了晃黑啤瓶子,重复了一遍程柏的话:“情伤?”
程柏吃了块水果,试图用进食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窥视:“是啊,要不怎么那么多人追你,你都不为所动?”
陈非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大约是在我这里,爱和善都是一种能力,我发现自己不具备爱人的能力,也不相信自己能够被爱了。”
程柏大惊:“年纪轻轻就说自己不行,小老弟你吓到我了。”
陈非誉酒劲儿上来了,终于愿意对程老板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他问程老板:“你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程柏把啤酒瓶子往桌上一砸:“我他妈从小学开始,就和姑娘手拉手了,初中的时候想做我女朋友的都得排队到东四十条胡同。”
陈非誉弯着眼睛笑了,他不常这样笑,但这样笑起来,特别好看:“我高中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
这是陈非誉第一次对程柏出柜。
程柏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啊……那我还没交过男朋友,失敬失敬。”
“那时候年纪小,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陈非誉又要了瓶啤酒。
程柏说:“咦,难道你现在不也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别以为你配了副眼镜,我就发现不了你的本质——眼睛长在头顶上,看所有人都是尔等凡人的嫌弃嘴脸,偏偏还要假装出一副温柔模样,骗谁呢?虚伪。”
陈非誉笑着点头:“没错,你对我剖析的还挺准确。”大约是没法儿从程老板那里找到经历共鸣,陈非誉继续讲他的故事,“我爸妈在我高二那年离婚,我的家庭关系不怎么和睦,换成心理医生的说法,就是我极度缺爱。那时候小,和现在不一样,有被爱的渴望,也敢去爱人。”
“啧,你真是刚刚看完话剧,说话都带着话剧的调子。”程老板吐槽式的倾听,倒是让陈非誉说得更为顺畅了。
“我那时候喜欢班上一个男孩,是真的喜欢,恨不得像亚当和夏娃那样,分一根肋骨给他,让他变成我的骨中骨、血中血。”
程老板评价:“肉麻。”
陈非誉大约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连表情都变得温柔:“我和他一起走过人生里最孤独的一段时光,去过很多地方,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约定一起考一所大学,以后一起走完余生。”
程老板托着腮:“然后他落榜了?”
陈非誉摇头:“考上了。”
程老板眨眼,陈非誉说:“但人家回去继承百万家产去了。”
程老板迷惑:“???”
“大约生活就是这么多意外吧。”陈非誉耸耸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他们公司陷入非法洗钱的危机,被纪检查了,他被限制出省,高考志愿最后只能填本地。”
“那你们完全可以异地恋啊!”程老板作为一个听故事的,比讲故事的人还要着急。
陈非誉笑了:“你这样算不算上帝视角?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一直在骗我,如果他想留在岳市,我完全可以和他一起读岳大,为什么他出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程柏一口酒喷出来:“陈非誉,我真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恋爱脑,你可是当年的理科状元,读岳大?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恋爱脑陈非誉先生说,“对于当时的我来说,Q大哪里有他重要。”
程柏为陈非誉鼓掌:“您真了不起!”
倘若程柏听完了陈非誉的所有故事,大约对陈非誉的恋爱脑程度还会有新的认知,当年陈非誉能为了俞白不去读实验班,自然也能为了俞白留在岳大。
程柏和陈非誉碰了一下杯:“恕我直言,你那位男朋友当年什么都不跟你说,就是怕了你的恋爱脑,为了他留在岳市。他当时被控非法洗钱,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不想拖你下水,和你分手了很正常,你就应该带着他的祝福,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你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当时说,祝我前程似锦。”陈非誉一瓶酒到底,又要了一瓶,“我可能……只是太孤独了。我没有家,什么都没有,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他是我的浮木,是我关于未来的所有想象,没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崽,听阿爸讲。”程老板听完陈非誉的苦情故事,给自己升了一个辈分,“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人生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你就是恋爱谈得太少了,阿爸到时候再给你介绍几个男孩子,你还是要继续爱人的。”
“爱不了。”陈非誉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空了。”
程柏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就回头找他,跟他说你现在有本事了,问他还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陈非誉仰着头,他伸手捂住眼睛,好像要捂住什么不要掉下来:“回头了,找不着了。我去年回了一趟岳市,公司还在,但法人代表和股东都变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足够发生太多的故事,他们分开的时间,早就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怎么会有人还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