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鹤试图去摸摸它, 它居然同意了, 趴在原地, 没有动。
这会儿已经看愣了的沈浩这才插嘴,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画里的猫真是活的吗?”
沈千鹤看了沈浩一眼,“我问问它。”
沈浩:师父你太厉害了,都能跟猫沟通,你会猫语吗?
结果,沈千鹤慢慢抚摸着橘猫,问了它一句,“你怎么进去的?”
沈浩:-_-||这么问我也会,可猫会答吗?
猫真回答了,呜噜呜噜的说了半天,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不过沈浩一点都听不懂。
沈千鹤于是一本正经告诉他,“它说它想出来,可这东西把它关住了。”
沈浩脸上一脸敬佩,“师父你什么时候学的猫语啊,能不能教教我,我家的猫从来不搭理我。”
沈千鹤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只能实话告诉他,“骗你的。”
沈浩:(⊙o⊙)…
旁边的沈柏终于忍不住了,说沈浩,“你呀你,怎么就不知道观察呢,师父拿了逗猫棒试过了,也捏着猫试过了,都不出来,这是试出来的啊。”
沈浩:……
玩笑归玩笑,这画真挺奇特的,困住魂魄的画常见,譬如黄章那个如意楼便做的这个生意,可将活物困在里面,这却是不一般。
沈千鹤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庆城听到的两个人对话,记得就是常新,他们说常新的画作三年前还呆板毫无灵气,如今却是直击灵魂。
沈千鹤盯着画里的猫,不由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问了沈柏一句,“常新擅长画什么?”
沈柏连忙拿了电脑开始查。若是三年前,常新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家,资料还不好查,如今他已经成名成家,网上倒是采访百科一大堆,沈柏很快就找到了。
“他擅长画动物,如今正在转行,开始画人物。前两天在庆城就拍出了一副人物画《痛》,一千万成交的,创了他个人最高纪录了。”
沈千鹤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幅的确形象逼真,将橘猫炸毛的样子几乎完全还原,可那不是画家的功劳,而是因为,这里面真的关了只炸毛的猫。
那么痛呢?
是画还是人?
沈千鹤却不能袖手旁观,问了一句,“最近哪里能看到他的画?我要再看几幅。”
一听这个,沈柏和沈浩却都不说话了,两个人面面相觑起来。
沈千鹤狐疑的看了他俩一眼,“什么表情,说话。”
沈浩可没这胆子,他也就装傻充愣行,连忙看沈柏,沈柏没办法,只能说了,“常新家里是绘画世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画家,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常久,更是从小有名的天才。当年他作品实在平庸,咱们这边的一位评论家曾经将他和常久并列对比过,最后得出结论,他没有丝毫绘画的天赋,只是凭借着家族才略有名声,画的不知所谓,跟弟弟是云泥之别,劝他早日转行,省的成为家族耻辱。将他得罪的特别厉害,他成名后,直接放出话来,不在邯城展览。”
沈千鹤:……这有点狠。
沈柏说,“所以邯城范围内是找不到他的画展的,至于其他省市,最近的一个,高速三小时。”
沈千鹤:……
不过沈柏立刻给了另外一条路,“但常新是邯城人,如今还跟着父母住在邯城,他家里肯定有画作……”
他往后就没说了,但沈千鹤立刻明白了,只要他去常家做客。
以什么原因呢?
自然是相亲了。
沈千鹤摸着橘猫觉得牺牲有点大,立时就想推辞,可这会儿沈柏给他看了那张《痛》的照片,年轻的女孩坐在椅子上,痛苦而绝望地流着眼泪,他就推辞不出口了。
沈木春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很快就定下了当天带沈千鹤去常家做客的事儿。
因着是为了看画,沈千鹤倒是没什么负担,倒是沈木春有点忧愁,“你说我介绍个相亲对象,幺叔你偏偏弄成调查对象,你这让我都有心理负担了。”
沈千鹤回他,“那就别介绍啊。我又不喜欢。”
沈木春嘟囔一句,“我怕做梦爷爷和爸爸打我!”
沈千鹤:……
他俩很快就到了,这会儿介绍人吴景然也到了。
常家人挺重视的,居然常家夫妇都在,倒是常久不在,他们还解释了一句,“常久采风去了。”
常新就在常家夫妇的旁边,看着就像是个乖巧的孩子。
跟那日在生日趴体上的目空一切的样子截然不同,竟是有几分热切的意思。
相互介绍完毕后,沈千鹤还没提出想看看他的画,他自己就先开口了,“小鹤你有兴趣吗?我带你看看我的画?”
沈千鹤还没说话,就听见常家夫妇和沈木春都是一样的回答,“去吧去吧!”
于是,他俩顶着长辈们殷切的目光,慢慢去了二楼。常新一边带路一边给他解释,“我是长子,我爸妈盼我成家很久了,你别介意。”
沈千鹤笑笑,常新接着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的不一样?”
有的是人夸沈千鹤长得好看,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见,他摇头,“怎么不一样?”
常新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明明长得很乖巧,却让人想看你疯狂的模样。”
正说着,他们就到了画室门口,常新推开了门,迎面是一张刚刚完成的画作,女孩张着惊恐的眸子,不停地喊着,“救救我,我想回家,放我出去。”
第三十三章 画
沈千鹤不由往那张画上看去。
常新的画说真的, 并没有任何明媚的感觉, 都是致郁系的。这幅画也一样,女孩穿着残破的吊带裙, 脸上是被枝条划伤的血痕,在落日中惊恐的奔跑, 而后面,则是已经陷入黑暗中的树林,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
女孩边跑边喊,“救救我, 我跑不动了, 我要回家,我想妈妈!”
就这时候,常新大概看见沈千鹤在看这幅画, 笑着跟他解释,“这是我新完成的一副画作,叫做《落日下的女孩》, 怎么样,喜欢吗?”
沈千鹤还没说话,大概看到了常新进来, 女孩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她几乎要扑出来, 冲着常新大喊:“常新, 你个王八蛋, 骗子!你放我出去, 我告诉你,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你快放我出去。”
沈千鹤分明瞧见,常新的眼中闪过了厌恶的表情,显然,他是听得见女孩说话的。
因此,沈千鹤装出了一副看不到的样子,没有理会女孩的呼救,而是一副欣赏的口吻说,“很震撼,好像就在眼前发生的一样,女孩夺路狂奔,而野兽就隐藏在黑暗中。”
显然,沈千鹤的识货让常新十分高兴,他自得道,“他们都说我比不过常久,那都是偏见而已,其实我才是最棒的。这幅画,常久一百年也画不出来。”
沈千鹤就想到了那个评论,果然,这兄弟俩虽然是双胞胎,可相互之间恨意满满啊。
当然,也可能是常新单方面的。
他随口问道,“这女孩是谁?”
那日在生日宴会上,常新的眼神又出现了,他随意看了一眼奔跑中的女孩,沈千鹤相信,他眼中的女孩跟自己眼中一样,应该是活生生的,在哭泣在求饶在奔跑的,可他却仿佛看一件物品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哦,只是一个模特而已。”
这人就是个疯子!
他压根不把人命当回事!
这会儿,女孩已经开始拳打脚踢了,她似乎很想挣扎出这个牢笼,但显然,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
她压根出不来,等着用尽了力气,只能绝望的坐在草地上,大声咒骂,“常新,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对于这种级别的咒骂,常新却充耳不闻,跟没听到一样,甚至脸上还挂出了和煦的笑容,问沈千鹤,“还要看其他的画吗?”
沈千鹤自然要看。
常新很快带着他向着画室内部走过去,但显然,沈千鹤失望了,这里倒是摆着几幅画,不过都很一般,看起来匠意十足,跟刚刚那幅《落日下的女孩》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当然,这些画里也没有任何被关住的活人。
应该是他三年前的旧作。
大概瞧着沈千鹤看向了那些旧作,常新就解释道,“哦,那是我过去的作品,我三年前就从家里搬出来了,这是我原先的画室。只是最近才搬回来,所以大部分的画作都存在我自己居住的房子里。这里只有刚刚那幅完成的,还有这一幅半成品。”
他随手拿东西遮住了那几幅旧作,“这些你不用看,都是垃圾。”
然后,他带着沈千鹤走到了落地窗前。
这会儿已经快六月了,外面的书郁郁葱葱,整个落地窗就是一副好景色。
一个画架放在窗前,用白布盖着。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白布,然后用兴奋的口气跟沈千鹤说,“这是我的新作品,血夜。”
沈千鹤定睛一看,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大半,黑色的底色上是漫无边际的红色,让人一看就格外的阴森恐怖。而偏偏最中间的地方空着,少了一个人。
这会儿,常新赞叹的盯着沈千鹤说,“你真的很适合我的新作,你身上有种隐忍在乖巧表面下的乖张。真是太合适了。当我的模特可以吗?”
沈千鹤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流动似乎慢了下来,他的周身似乎出现了桎梏,他有种感觉,只要他一说好,那么他将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这就是他骗到那些人的原因吗?
达成某种契约?
可这也太疯狂了,沈千鹤可是家人带着来的,他如果被吸到了画中,常新如何解释呢?还是这个人已经入魔了。
这会让常新正盯着沈千鹤,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千鹤于是回复,“我没当过模特,再想想吧。我想看你其他的作品,能不能去你家参观?”
他需要知道,有多少受害者。
也需要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从画里出来。
常新脸上显然有着一闪而过的可惜,不过倒是并没有失态,大概是沈千鹤还给了他希望,他笑着说,“当然可以,明天有空吗?来我家玩啊。”
沈千鹤就应了,还一副小迷弟的样子,“那太棒了。”
两个人交流完了,常新也没留他的意思,带着他往画室外走,路过女孩的时候,她大概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个劲儿的在冲撞着画布,冲着沈千鹤喊着,“你不要答应,你不要去,千万不要答应,他就是魔鬼!”
真是好女孩!
沈千鹤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倒是常新很是厌烦,他们都出来了,常新突然说了句,“我的画好像忘了盖上了,你等等我。”
沈千鹤点点头他就匆匆忙忙进去了,然后沈千鹤听见里面响起了一声惊呼,常新恶狠狠地说了句,“闭嘴,否则我杀了你!”
女孩立刻就不再说话了,只剩下低低的哭泣声。
等着常新出来,他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带着沈千鹤一路往下走。等着到了下来,听说沈千鹤答应明天去常新那里玩,常家夫妇显然很高兴,一个劲儿的跟沈木春说,“他呀跟阿久不一样,阿久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这孩子总是不开窍。”
在常家吃了顿饭,他们才回家。
路上沈千鹤想到了那个女孩,就让沈柏去查查,最近失踪的女孩。这东西都是有通报的,倒是简单,就是费时间,沈柏立刻就去了。
沈千鹤躺在露台的摇椅上想了想,似乎也从未听说过,有画框能关活人的事儿,这就需要找个外援了,于是给穆尊发了条信息,“你听说过将活人封进画中吗?”
穆尊那头回复的也挺快,“没有,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千鹤就把常新的事儿说了,穆尊那头很快回复,“像是某种歪门邪道。你小心点,不要答应做他的模特。对了,这种人很有警戒心的,他怎么会让你去他的画室?”
沈千鹤眼睛转了转,这家伙嘴巴上一副要做好哥们的样子,却还是很关心他,也不知道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于是试探地回了句,“相亲啊。”
那头穆尊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刘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会长,怎么了?有情况?那群王八蛋出现了?”
穆尊说了句没事,又坐下了。
不过心情不怎么好,你才醒了不到两个月,中间还见了次前男友,这就要相亲了?!可终究理智告诉他,那家伙都成了怀疑对象了,成不了,不能急,慢慢来。
所以,平静了一下,穆尊回:“要注意安全。”
沈千鹤看了一眼把手机扔一边了,撇撇嘴:好像这家伙真不喜欢自己了啊。
因为在穆尊那里受挫,沈千鹤当天晚上在露台上晃了好久才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八点了。他吃着饭,沈柏就把一沓子照片拿了过来,递给了他。
“师父,这是近三年失踪的女性照片,我按着岁数挑了一下,剩下了三百来张,您看看吧。”
那头沈浩还惊讶怎么这么多。可沈千鹤没什么惊讶的。
百年前更多,明明一个人前一天还在巷子里跟你玩闹,可第二天就不见了。他小的时候还找,后来大了就不找了,也许离乡背井讨生活去了,也许死了,也许……
沈千鹤接过了照片,一张张翻了起来。
昨天的女孩长相很有特色,有双略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充满着桀骜不驯。